第一百零二章 教訓(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597 字 2個月前

“此事要緊,做好了,我會格外酬謝牧之。”徐子先對傅謙道:“宗室不可開辦工廠,分散到各家各戶,人家不能拿這個事來攻訐,如果做好了,附近幾千家官戶隱戶先做著,再給流民和鎮上居民,沿河住戶密集,可以用五家,十家聯做的辦法,不頂工廠的名,但可以輪流上下工,獲利頗豐,到時候,會有一筆額外的酬勞給牧之。”

徐子先想了想,說道:“最少也得三千貫才能酬牧之的功。”

傅謙喜歡的嘴都合不攏了,他前半生三十年不得誌,窮的要死,已經打定主意,彆的事情無所謂,錢財的事情一定要上心。

一下子有幾千貫,傅謙如何能不歡喜絕倒?

當下嘴都變笨了,說道:“世子給的太多,這怎麼好意思?不收的話,又怕世子不高興。”

徐子先微微一笑,他現在對屬下的這些人,了解的較為透徹,許給他們的好處也是針對各人的脾性來,象是對孔和,要是公開說什麼賞幾千貫錢,那頭驢準保當麵給他難看。

對李儀,私下許諾李儀會坦然而受,並且會相當高興。

吳時中則幫著這個名士做事就行,私下的饋贈沒有必要,而且徒增反感。

傅謙,賜之以財帛,陳佐才,給其官祿權位。

陳道堅,要緊人才,是徐子先著力培養的少年心腹。

其餘諸人,或財帛,或官位,總是逃不掉名利二字。

馭下之道,也是有很多學問,徐子先對各種人才都不會有什麼偏見,想做到的,無非就是人儘其用這四字就好。

……

傅謙回到彆院,楊英明已經等他多時。

“孔玄平說是要叫傅先生看過兵器樣子,再回稟給世子知道。”楊英明道:“我來回奔波,不知道見了多少人,說了多少回,談了多少次價。現在差不多有結果了,還請先生不要和我為難才是。”

傅謙笑道:“牙將現在除了少數跟隨護衛,多半都在營裡效力。老楊你也是個節頭,入營最少是個副統製,何苦這麼奔波勞碌。”

楊英明也是笑道:“我這人喜歡吹牛喝茶,見人說話,喜歡奔來跑去的,人以為苦,我以為樂。要是叫我去營裡守規矩,打敬禮,站立正,這個苦還真的是受不來。”

“也是,”傅謙道:“人各有誌。”

楊英明道:“牧之先生說的是……”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票子,卻是一張錢莊的存票,當然是南安鎮這裡蒲氏錢莊的票子。

現在的錢莊還不能通存通兌,隻做存款用途,而且也沒有利息,和銀行根本無關的一項買賣,隻做銅錢兌換和存款兩項業務,有名望和實力的大商家,才能開辦得起錢莊,能叫商戶和百姓放心存錢。

“這是一百貫。”楊英明笑道:“汀州何家出手向來大方,並不是叫先生循私,隻是仰慕先生,願意先結個善緣。”

這倒是個意外之財,傅謙想了想,笑著將票子收到袖裡,嘴裡卻道:“老楊這是你自己說的,東西若不好,錢我如數退回給你,到時候不要說我不講情麵。”

“這個牧之先生放心。”楊英明咧嘴笑道:“東西要到武卒手裡用的,人人看在眼裡,要是不好,我敢薦到世子麵前?”

“這話也是。”傅謙料想楊英明也吃了不少回扣,商家竟爭,買通經辦的人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為怪,也不必太過較真。

當下收了存票,回家的路上到雜貨鋪子買了一些玩具零食,又到綢緞店裡給妻子買了一匹蜀錦,厚實華美,正好裁剪冬衣。

這麼一團喜氣的回到家中,妻兒見了當然各自歡喜,晚間飯罷,小孩子們早早睡下,傅妻便問今天之事的來由。

待傅謙將這事說了,傅妻道:“夫君拿這錢,說是常見的規例,但要想一想,世子待屬下,是不是按常規的做法?”

“這,”傅謙搖頭道:“並不是。世子對下頭的人,各有不同,成年牙將,敲打任用,給官職,俸祿,但不假辭色。少年牙將,管的很嚴,待遇很好,平時不訓練時就很親厚。我聽人說,高時來,田恒,金簡和李普等人經常到內宅隨侍世子左右,世子待他們如兄弟般親厚。對李奉常,秦典尉,孔玄平,敬畏有加。對我,還有陳道堅,陳佐材一夥兒,就是態度上較李奉常他們要正式一些,是正經的上下區分。”

說到這,傅謙若有所悟,說道:“不管態度上如何,世子待人麵誠而實惠,不象有些主上,口惠而實不至。就拿紡車這事來說,如果我真的把水力坊車做出來,世子說賞三千貫,那就一文錢也不會少我的。”

“可不就是?”傅妻道:“現在各鎮子提起世子來,哪一個不誇說世子為人?若是人家知道你拿外人的一百貫,對世子欺上瞞下,人家怎麼說咱們,這事敗露了,世子不會用你,還有誰會敢用你?”

“有理,真是有理。”傅謙使勁點頭,兩眼眨個不住,說道:“真是家有賢妻,不出橫禍,古人誠不欺我。想想這一百貫拿著沒意思的很,君子愛財,要取之有道……”

傅妻道:“我們總是窮怕了,貪財沒什麼,但越是喜歡錢財,就越要有長遠之道。我看世子不會風光一兩年,夫君好好跟著他,總會有更發達的一天。”

“這話說的是了。”傅謙說道:“這錢當然要退給楊英明。”

“你還得回報世子。”

“那不成出賣朋友了嗎?”

“公是公,私是私,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傅妻道:“如果楊英明這事敗露了,提起送你錢的事,你就把錢退了,世子又會怎麼看你?同僚們還能信你?”

這一下,傅謙是真的明白了。

看著眼前發妻,鬢發已白,跟著自己十來年一直熬苦,現在總算苦儘甘來。這時傅謙也隱約明白,越是這樣能跟著自己吃苦的發妻,見事反而明白。回想自己這幾個月春風得意,家境越好,手裡越是寬鬆,已經考慮在鎮上買個大宅,納兩房妾,想想真是不當人子。

這兩件事,不妨都緩緩在說,現在世子如錐而出,不順眼和不服氣的人還是很多,凡事謹慎小心為好,不是講享樂的時候。

這麼一想,果然想到徐子先自己亦尚不求享受,每天忙於公務,內宅都較少回去。

就算回內宅,也常召劉九四和張家兄弟等大匠入內,商談事情,或是把牙將少年中的佼佼者,分批召入,擺上幾張方桌,幾道隨意的小菜,一起用飯或是隻擺些清茶水果,聊天談事,少年牙將們無不以這種待遇為榮。

旁人不知道,徐子先對這些少年寄望很深,談天的時候,古往今來的各種故事,還有為人處事,帶兵打仗的一些最基本的道理,徐子先都是化繁為簡,一一對這些少年娓娓道來,時間久了,這樣自然能作養出優秀的部下出來。

這一番苦心,明白的人不多,傅謙算是隱隱明白的一位。

想到世子的所行所為,再想想自己,確實也是有些內愧於心。

“但這等事,隨著錢財日多,處處有錢經手,不知道陳大眼他們又能經過幾番誘惑?”

……

“回扣之事,原本在所難免。”聽了傅謙的彙報,又看著一百貫的錢莊兌票,徐子先倒還沉的住氣,在場的李儀和孔和兩人,俱是氣的滿臉通紅。

孔和更是最為生氣的一個,他為人耿介清廉,除了自己的俸祿之外,從來不肯占公家半文錢的便宜,是以當初在侯官縣衙很受排擠。

世道人心就是這樣,人家拿了,你不拿,自然會受人懷疑,並且大加排擠。

“楊英明這廝可惡之至。”孔和怒道:“他給傅牧之一百貫,自己最少落一千貫,而咱們最少虧一萬貫,這是顯然當然的事。”

“也是大有可能。”李儀搖頭道:“楊英明身為牙將節頭,先侯爺保他當了正九品武官,如果爭氣一些,何嘗不是一個管用的人才?”

對這樣的人也以人才相稱,在座的人都不出聲,顯然是不讚同的意思。

孔和氣乎乎的道:“然則買矟,刀,斧的這筆開銷,還有和何家談妥的條件,又如何呢?”

“這件事,好辦的很。”徐子先道:“一則要驗看兵器,合格為第一。二來,價格方麵,不要叫楊英明繼續去談,換一人去,那麼此前談好的肯定不能作數,重新再來過便是。”

“這算釜底抽薪?”李儀讚道:“世子果然大才。”

“就傅牧之你去。”徐子先道:“談價,驗看,你和陳道堅兩人一起搭伴,給陳道堅多一些曆練的機會。”

“好的,”傅謙起身抱拳,說道:“我一定將這一件事談好。”

眾人奉迎,徐子先自己倒是沒有任何自得自滿。

他反而是在反思自己的不足之處。

有些事情理應先考慮清楚,不管是用人,還是設立製度,先就得建立一個靠的住的製度,然後在不同的位置選用不同的人。

拿眼前這事來說,原本就不該交給楊英明去辦,這件事算是一個小小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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