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箭雨(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708 字 2個月前

細雨不停,披著蓑衣的徐子先按著障刀站在船頭,心思卻根本沒有用在眼前這一場戰事之上。

穀口這裡應該是疑兵,但安撫使司的命令不能不理,迅速沿江掃蕩,然後上陸便是。

一整套的戰事計劃早就擬定完成,底下的事就看各自的發揮。

徐子先不覺得幾千烏合之眾會是自己和南安團練的對手,他對此有絕對的信心。

眼前的蘆葦蕩中明顯有一些小船在遊蕩,看到有水師船隻過來,這些小船也在開始集結。

“是不是這裡?”徐子先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身邊的金簡。

“就是這裡了。”金簡很肯定的道:“我帶人哨探過多次,有大哨船五隻,小哨船十來隻,人員三四百人左右。”

大哨船和小哨船都是對水師船隻的統稱,都是近岸巡哨用或是在海上交通消息,交流人員或物資時使用。

大哨船有單桅硬帆,配八漿,順風時借用漿手之力,在海上飛掠如風。

厲害的老漁民能靠著這種十來米長的小帆船直抵澎湖或東藩島。

小哨船就是平底木船,兩桅,前桅短後桅長,長十米,四漿。大哨船一般在沿岸輯私,檢查漁民,小哨船雖然有桅有帆,其實就是漿船,水師大船上會備幾艘,閩江上的漁船與之相同。

這兩種船都是戰船,如果在福建水師編製內就多半有床弩,也有的大哨船上備有銅炮,威力小,但嚇唬走私漁民相當管用。

蘆葦蕩裡的大小哨船也是越聚越多,漸漸往江防營的福船聚集過來。

江防營的福船長三十二米,是專備的江防戰船,船頭有衝角,還包著鐵,前後都有床弩。但在不經訓練的廂兵手裡,也就徒具其形,經常有福船被海上或江上的群盜攆著直跑,這種船比小船還笨重,如果風向不利,被大小哨船圍攻的情形也不少見,閩江兩岸的人在前些年經常看到岐山盜圍攻江防營的福船,縱火是最好的辦法,在群盜圍攻下廂軍毫無還手之力,很快一艘艘福船被縱火點燃,海盜們狂笑離開,留下火炬般的福船在江水上方熊熊燃燒,四周是遊水逃命的廂軍。

這種景像給了大小哨船上的人一種心理暗示,他們並不感覺迎上來的福船有什麼可怕,儘管他們的任務就是誘敵。

兩邊很快接近,水師營的人在呼喝聲並沒有變陣,還是以一字長蛇向前衝。

徐子先不打算與眼前這些人糾纏太久,他本人立在船頭不動,但高時來帶著幾個人立刻把他擋在身後。

很快有箭矢破空聲襲來,對麵的幾百人和幾十艘船都是亂糟糟的,在距離四五十步的時候,群盜開始向這邊射箭。

在弓弦的崩崩聲響中,大量的箭矢飛掠過來,很多箭掠過半空,直接落在了水裡,也有一些箭矢落在木製的船身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一個劃漿的廂軍大約中了一箭,哎哎叫了幾聲,徐子先回頭看一眼,見那個廂軍腳掌上落了一支箭矢。

一群漿手都慌亂了,看樣子想停船,徐子先厲聲道:“兩貫錢還要不要了?都是長卵子的漢子,一輪箭你們就慫了?有我在,你們怕個鳥!”

喝罵聲此起彼伏,金抱一和吳畏三等人都是老資格的牙將,在岐州也經曆過上萬人的戰事,眼前的這場麵對他們來說也就是小陣仗,倒是不怎麼放在眼裡。

在他們的喝罵下,倒是比統製韓炳德的鼓勵還管用,漿手們繼續向前,與此同時,各船上的床弩也開始拉動射發。

五十步左右的距離,需要兩個壯年男子拉動的床弩的威力極大,第一支弩箭就直接射中了一艘小哨船的船頭,除了打的木屑橫飛,小兒手臂粗的弩箭繼續向前,在小船前方打出了一個碗口大的破洞,這船當然廢了,水流狂湧上來,船上的人隻得一個個跳下水去。

在冬天的閩江,氣溫也是很低了,入水的人穿著衣袍靴子,手中拿著兵器,下水後就狼狽不堪,隻能儘力在水中撲騰,水性再佳的人,在浩浩湯湯的江水之中是不是能掙出性命,也是難說的很。

沒有人顧及這些人的死活,高時來左手持盾,右手持障刀,大聲喝令座船繼續往前撞上去。

江防營的廂軍還是頭一次跟著這些悍勇的武夫與敵交戰,再看自家統製,第一輪箭矢射過來的時候,韓炳德已經縮在低矮的座艙之中,再也不敢冒頭。

兩相對比,實在令人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床弩陸續擊發,十餘支重箭帶著恐怖的聲響射向對麵,由於距離太近,已經不到四十步的距離,對麵的小船又蜂擁而至,排的太密,簡直就是現成的靶子。

一支支重箭過去,被射中的小船幾乎全部受損,並且在短時間內就沉沒下去,更多的匪盜狼狽落水,在水中下餃子一般的掙紮撲騰著。

也有床弩射中人身,那場麵就太過慘烈了,粗若無臂的重箭被重力彈射,直貫人體,被正麵擊中的人上身和下半身都幾乎被射分裂開來,大片的血肉瞬間飛向半空,整個人斷成兩截,弩箭還有相當強的餘力,繼續射穿多人,都是死狀淒慘,當最終一人被弩射射在船體上時,四周的人幾乎都啞然無聲,哪怕是發射弩射的侯府牙將也是有些楞征住了。

徐子先心中也是凜然,他曾經對弓箭有過偏見,畢竟在他過來的時代弓箭已經是小眾非主流的運動,玩弓的人不少,多半是跟風,很多人買的弓箭直接放在家裡吃灰,去弓箭社年輕人並不算多,和玩遊戲的青年人相比,弓術等小眾運動的參與者數量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在槍械麵前,弓箭已經成了落伍的東西,除了少數用反曲弓打獵的深度愛好者,弓箭的實際用途已經為零,甚至可以說是小孩子的玩具。

事實上也確實有很多玩具弓箭,這給人的心理潛意識帶來強烈的暗示。

最少在穿越之初,徐子先對弓箭的態度也是較為輕視,雖然他後來認識到弓箭還是這個世界的主流兵器,開始奮起直追,但直到今天,他才認識到弓箭之威。

床弩的殺傷力,絕對不在早期的火器之下,甚至早期的火器還不如弓箭,火器能夠推廣開來,主要還是因為弓手的培養要好幾年的時間,而一個農夫從第一天接觸火繩槍到熟練使用,一個月時間就夠了。

徐子先感慨的時間很短,短短時間後他開始屏息靜氣,頭腦中去除掉所有的雜念。

緩緩拉開長弓,感覺著兩臂施加給弓臂和弓弦的力量,十個力的製式強弓在徐子先手中已經真的如玩具弓一樣,拉開的時候感覺相當的輕鬆,甚至感覺力道偏軟。

如果他的勁力再進一步,徐子先會叫人製作十五個力甚至二十個力的真正的長大硬弓,但現在肯定還不是時候。

金簡,金抱一,吳畏三等人也紛紛張開弓箭。

江防營的弓手也有樣學樣,開始搭箭張弓。

對麵陸續還是有箭矢射過來,但已經不成章法,強弩單調的擊發聲已經催毀了他們的抵抗意誌,和事前判斷的一樣,眼前這些無賴遊俠就是一群混帳,欺負良善,以多欺少,以強欺弱這些事他們很擅長,遇到厲害的對手時,他們就很難堅持,稍有不順,就會全盤崩潰。

徐子先終於將手指鬆開,一支三、棱箭尖的輕箭疾速飛掠而去。

以徐子先現在的箭術,四十步左右的距離,幾乎沒有射空的可能。

如果他能回到現代社會,憑著更優良的現代弓箭,百步之內。射礦泉水瓶,五十步連珠射可樂瓶,這一類的表演,也是幾乎沒有任何問題。

當然他的射術和現代頂尖的弓箭運動員差距還是很大,可能在這個時代的射術強手在幾百年後也會是運動員級彆的強手,也可能還是差一些。

徐子先的箭矢在眨眼之後飛掠至四十步外的一艘小船上,將一個正劃漿的漿手射了個對穿,四十步的距離,十個力的強弓,對方又沒有披甲,簡直是比打獵還要輕鬆的多。

三、棱尖刺穿過對方的喉嚨,帶出血雨和碎肉,徐子先眼看著那個三十來歲的賊眾一臉愕然,兩手捂著喉嚨,似乎是沒有考慮過自己要中箭的事,想拔,又想捂著傷口,在猶豫的短短時間裡這人呼吸開始困難,臉色變得鐵青,嘴裡似乎在發出赫赫的聲響,很快他站了起來,在小船船尾轉了一圈,然後整個人栽倒在了水裡,濺出大片的水花。

徐子先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接著又拉開弓箭,短短時間的瞄準之後,他將第二隻箭矢也射了出去。

所有侯府的牙將們都在射箭,大片的鐵箭不斷的如暴雨般的潑在對麵,五分鐘不到的時間,對麵最少被射死射傷百人,活下來的都拚命劃動船漿逃跑了,有一些感覺跑不掉的,在原地晃動的船身中高舉兩手選擇投降。

沒有人理會他們,福船的尖端衝角包鐵,直接衝入小船正中,徐子先等人繼續開弓射箭,將那些活著的人一一射死。

麵部,胸口,穿喉而過,射中肚腹。

無人可以幸免,不少小船被福船直接撞翻頂翻,未被弓箭射中的匪盜也全部落入水中,整麵閩江的水麵都沸騰起來,無數人在江麵上撲騰著。

徐子先沒有理會,繼續搭弓射箭,這對他來說也是難得的實戰檢驗箭術的機會。

還好,當福船觸動到淺灘,不能再前行時,徐子先發出六箭,射中六人,無一落空。

看看身側的高時來,這個少年牙將一臉沉毅之色,大將風範相當明顯。

金簡等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已經是第二次上戰場,他們的表現已經比河口之戰時要出色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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