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斫大參頭(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824 字 2個月前

“福建路有好吃的嗎?”

“總有細酒肥羊,海鮮也多。”

“那就好吧。”方少群展顏一笑,說道:“在下方少群,見過南安侯。”

“見過方先生。”

雙方都是抱拳一揖,這一下算是坐實了賓主的關係,此後方少群就算是南安侯府的賓客,也就是幕僚。

劉知遠見狀,終是忍不住罵起來。

“劉公賜給在下的錢,一向堆在屋角。”方少群倒也不生氣,臉上露出些許黯然之色,他走到近前,對劉知遠拱手道:“我一向擔心,和劉公的賓主之意走不到儘頭。倒不是害怕有今日之事,而是感覺在下的脾氣,遲早不能為公所容。每次議事,劉公雖然儘量容忍,但在下看的出來劉公已經很不耐煩。所以每次賜錢,我都是堆積在角落,劉公對我雖然用之任之,但並不信之,賜錢當然要歸還,以往情份,當然也是一筆勾銷。”

劉知遠罵道:“背主小人……”

“我又不是賣身投靠。”方少群理所當然的道:“似乎區區不才,也犯不上和劉公你簽賣身契,相比金士奇等諸位,我在府裡隻是供谘議,談不上大參你的心腹部下,更不要說是仆役之流。合則流,不合則去,原本可以友好離開,奈何劉公的北伐計劃太過瘋狂,涉及百萬丁壯,千萬人家,大義之下,我確實不是那麼光明正大,這是我慚愧的地方。大義在高,究竟還是私德有缺,在這裡向劉公致歉……”

方少群真的是磊磊大方,竟然真的是當眾向劉知遠拜了一拜。

原本方少群確實有背主的嫌疑,徐子先重其才,但也真的擔心有一天在大義名份之下被方少群再賣一道,眼前之事,雖然不能儘去嫌疑,但想一想,方少群究竟說的還是有其道理。

又不是心腹,也不是奴仆,彼此最多算是合作,劉知遠給錢,方少群出主意,彼此間誰欠誰的?

劉知遠要發瘋,難道方少群就得看著他將自己和天子,還有整個大魏都拖到萬劫不複的深淵裡去?

沒有這個道理。

“我要入宮……”劉知遠垂死掙紮道:“修改增刪北伐計劃,天子信我重我,隻要我在,你們才能保得住性命。”

“劉公見事真不明白。”徐子先道:“劉公不死,天子就不會轉而接納韓相公,劉公你死了,韓相公還在,天子除非把整個朝堂肅清,否則就隻能放棄劉公,再用韓相公。矛盾之處就是北伐,韓相公為什麼上奏支持北伐,就是要釜底抽薪……”

“原來是你這小賊替韓鐘出的主意?”

“大參過獎了。”徐子先無意與劉知遠多說,戲弄敵人,如貓兒戲鼠一般,徐子先沒有這種惡趣味。

“送大參上路。”徐子先對張虎臣吩咐了一句,轉頭又對劉益道:“仆役無辜,牙將投降的也算了,婦孺不要驚動傷害。”

也就是說除了仆役,婦孺,被俘的牙將外,劉知遠府中的成年親族,還有那些心腹幕僚,當然是不能留了。

此輩知道劉府內情,又是心腹幕僚,對劉的黨羽舊部有影響力,放出去還不知道會惹出多少亂子來。

就算是韓鐘,清掃劉知遠舊部時,多半也容不得這些人。

劉益刀都未收,做事很方便,帶著一隊武卒走上前去,開始揪著那些成年男子的頭發,一個個將頭斫下來。

血腥氣似乎更濃烈了一些,當然還有一些人嚇的失禁時的臭味,加上怒罵,慘叫,哀嚎,求饒,哭嚎,實在是叫人如處地獄之中,但連高時來等人都已經適應了。

精兵強將,就是在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血腥場麵之中,慢慢鍛煉出來。

張虎臣也沒有猶豫,抽刀就站在劉知遠麵前,而劉知遠已經嚇的渾身顫抖起來。

最後一點身為朝廷重臣的臉麵,使劉知遠沒有嚎哭求饒,但他嘴巴半張,還是情不自禁的看向徐子先。

徐子先壓根沒有理會其人的打算,已經將身子轉開去,將陳佐才和陳道堅叫過來,介紹給方少群認識。

方少群對眼前這幾人的團練文官的身份也不是很在意……這就是眼界高低的問題,李儀等人被賜封六品七品,乃至正八品,從八品官職時,各人雖然早就期盼,甚至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一旦拿到官狀,還是有好多人顯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而方少群是在大參府邸,劉知遠本人是從一品參知政事,位比親王,每天來往的都是朱紫重臣,夠資格進大參府邸院門的,最少也是七品起步,八品九品的小官,哪有資格到大參府邸來拜門?

方少群若是願意,大可被保薦為官,地方上保薦官員卡的很嚴,是朝廷限製地方大族過於坐大的一種手段。

想要子弟當官,簡單,考中進士後按慣例授官就是。

考不中,最多是推薦舉人身份,省解試的一層折磨,終究還是要筆頭下見真章。

到京師大參,宰相這一層級,身邊得力的幕僚,還有親屬,總是要給一些優待和方便。若是方少群願意,最少能保舉到大理寺丞這個官位,或是大理寺評事,都可以隨意到手。

方少群還是白身,從這一點上就看的出來這人格局不小,為官是好事,但一旦被劉知遠保舉,就算是徹底的大參府邸的私人心腹,在立場上沒有太多可以抽身的地步,就如方少群適才所說,劉知遠最多贈錢贈物,自己以出謀劃策回報,沒有什麼可虧欠的地方。

到了福建之後,方少群也不會著急要官位,徐子先也不會急著保舉,賓主雙方,都得相處,適應,看看是不是真的適合。

彼此介紹之時,少不得要拱手致意,方少群對陳道堅印象極佳,十七歲的年齡,談吐,風範,都相當出色,而且已經是秀才,聽徐子先介紹時的話來說,解試一關,也並不為難。

這真是個出色的人才,方少群對陳道堅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南安侯真是有心。”方少群忍不住道:“人才還真是齊全,看眼前這些人,文才武略俱是齊備了。”

“天下將亂,總要未雨綢繆。”徐子先這時感覺對方少群這樣的人,不必要說拐彎抹角的話,他很直率也很坦誠的道:“欲為大事,先得其人,這是我的看法。”

“南安侯也覺得天下將亂……”

方少群話未說完,身後傳來劉知遠的一聲叫喊,接著便是斫斷人頸骨的哢嚓聲。

張虎臣說道:“劉知遠處死了,侯爺,下一步如何?”

“叫金簡等人躲在外頭,派人到韓相公府邸傳消息,我們這裡關閉府門守備,等明天韓相公入宮之後,大約也就塵埃落地了。”

“是,我立刻去辦……”

張虎臣答應一聲,人往外走去,乾脆利落,似乎是渾然不以為意。

倒是田恒,高時來,林存信等人,不免還是有些情緒起伏。

那些普通的武卒,雖然剛剛也奮力衝殺,手上俱有人命,此時臉色還是有些灰敗慘白。

這可不是普通人,是堂堂的參知政事!

大魏以政事堂為重,最重者無過左相和右相,其次就是參知政事,就是所謂的大參!

參政政事以下,才是樞密諸使,再其下,才是各殿直學士,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各部尚書,判各寺卿的主官,然後才是各路安撫使,製置使,提刑使,轉運使,常平使,巡察使,宣撫使。

再下才是知府,知州,知縣,然後還有府丞,同知,通判等諸官。

在這些武卒進入南安團練之前,見到最大的官無非就是知侯官縣的張天勝,知縣出外巡縣,照例有儀從,高腳牌開道,儀從喝道,尋常百姓難以近前,遠遠看一次知縣儀衛,就可以吹噓半天。

能和三班衙役,孔目官,衙前,押司們攀上話套上交情,或是親友任了此職,一般百姓也就夠資格橫行鄉裡了。

眼前這被斬首的參知政事,是讀書人中僅次於左右二相的最尊貴的存在,尋常人不要說能斫其頭顱,能見到這樣的高官一眼,也是感覺神明護佑,祖宗有德。

就是這麼一位朝堂上的大人物,被徐子先隨口就下令斬首,而張虎臣也是渾然無事的斫下人頭,隻剩下身軀還躺在地上的血泊中顫抖著。

“下一步如何,想來南安侯考慮好了吧?”方少群心中似悲似喜,劉知遠授首是意料之中的事,韓鐘和徐子先隻要沒有蠢到家就一定會處死此人。

今晚的政變,成功的核心隻有一條,殺掉劉知遠。

劉知遠一死,天子隻能倚靠韓鐘來穩住朝局,今晚已經是夠亂了,天子還能叫朝局再亂下去?

“劉知遠死,韓相公明早會赴內廷求見天子,當前大局,以穩為先。”徐子先緩緩而言,心中也並沒有多少快慰。

不管怎樣,他內心深處已經接納和認可了自己大魏宗室的身份,殘餘的靈魂也堅持著這一點,絕不會有所更易。

大魏朝堂落到如今這地步,真是福禍自招,一切的麻煩的根源,還不是來源於處於權力最頂端,久居深宮,不明世情道理,一切按自家意願行事的天子?

當今天子,私德不下於仁宗,勤政不下於宣宗,對兵事的執著重視,不下於武宗。

而集大世之後,反而更容易敗壞大事。

後來人們議論時,眾人一致認同的觀點就是,大魏朝堂換一個天子,朝局就不會敗壞到後來的地步。

哪怕是荒唐胡鬨的武宗,或是一心在深宮嬉戲遊樂,喜歡看雜耍,百戲,畫畫,練書法的成宗在位,都不比眼下這位的破壞力更大。

至於朝堂和地方,種種錯失,亂政,朝官的內鬥,黨爭,還有賦稅沉重,禁軍無力,林林總總,再配上一個胡來的天子,終致亡國。

徐子先自己思忖過,大魏的工商發達,貿易盛行,文官政治應該是穩定的基石,俸祿高,在崇德朝之前,貪汙的官員很少,最少不是主流。

武將也較為地位,而且儒將為多,都是較為忠誠……東胡入境之後,願意成為仆從軍,替敵國效力的大魏武將,為數也並不多,而且多半隻是大勢去後,為保命不得不投降,投降之後戰鬥力急劇下降,東胡人根本不怎麼信用。

這般的國家,就怎麼會亡國了呢?

這個問題,徐子先感覺自己還是看的太淺,未曾深處,或許在將來會有明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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