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父與子---今天兩章(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716 字 2個月前

“父親,”黃來貴趕緊道:“現在規矩嚴,賭錢,喝酒俱是不許,兒子現在的錢,也都是能攢下來了。”

說著,從懷中取了十來貫錢出來,遞交給母親,說道:“現在我兄弟二人俱吃皇糧官餉,兒子每月二十貫錢,說句狂話,此前咱們住的鎮上,吏員也不及兒子現在賺的多。有現在這錢,還怕說不上親?”

“這說的是了。”黃父點了點頭,背著手看渾家眉開眼笑的將錢收了下來,心裡也是頗感欣慰。

黃父接著道:“你兄弟二人的錢,都交給父母收著,你是老大,我思忖過了,這一兩年咱們就能將這宅院錢還上,還能將院中空地再蓋三間西屋。到時候我和你娘住西廂,你先娶親,住正堂,再過一年,攢錢再典個這般的院子,你搬出去,叫你兄弟過來與我二老一起住,此後我二人輪流到你兄弟家住,幾年後我們老了,勞作不動,就得靠你二人養著了。”

這時候父母之命一般是違抗不得,做兒子的能小小抗爭,但諸多大事還是由得父母當家作主。

要是細論起來,肯定是黃來貴吃虧,二弟來福一個月餉錢才四貫,比起黃來貴差的遠了。便是二弟當了軍官,月餉也是不及黃來貴為多。

隻是軍人在南安侯府體係之內地位相當尊貴,黃來貴知道父母在百戶村內受到照顧和優待,兄弟軍人的身份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逢年過節,上頭會派官吏來探視軍人家屬,送給肉酒糧食,光是這一條,兄弟的月餉比自己少一些,黃來貴也是不打算計較了。

“阿爹也不必著急。”黃來貴道:“這一年內我想好好做些事,力爭能在南安侯府的水師裡做到商船的商船長,跑倭國或是呂宋,或是三佛齊,蘭芳,再往西便不去了,有些危險。暹羅,老撾,緬甸各國,也不去,利太小。若是能叫我跑倭國航線,再當了船長,一年千貫的分紅怕也是有的。若是這般,咱們家裡可以申請十來畝地,自己蓋大宅子,一家人俱是住一起,不比分開住要強?”

這年頭的人,分家的事也是有,但以福建路的傳統,一般還是不分家為多。

“這事再說吧。”黃父擺了擺手,對黃來貴的建議不置可否,示意這話題先擱下。兒子有出息,甚至還能對未來做出規劃,這令得黃父大為滿意,他也是讀過幾年書的,當年的大魏還沒有現在這麼難過,一般的百姓人家會送孩子讀幾年書,不當睜眼瞎,而黃來貴,徐子先兄弟少年時,黃父卻是沒有這種財力做這樣的事,這成為他一生的隱痛。

特彆是看到兄弟二人都是成為粗魯漢子,這種心痛的感覺隻有當了爹的人才會懂。

現在好了,兒子說話斯文有禮,據說在南安侯府之下的人,都是要強迫讀書識字……就算是有些楞頭楞腦的二兒子,近來也是能自家寫信回來,這更是難能可貴。

固然寫十個字錯了四個,還寫的核桃般大,十幾張紙沒寫幾句話,但就是這樣一封信,也是叫黃父喜極而泣了。

兄弟二人收入差距現在已經較大,若是如黃來貴所說,將來差距更大,黃父的打算還是要分家。

不患寡而患不均,黃父還是讀過書的。

若將來兄弟二人俱是娶了媳婦,到時候婦人們爭執收入高低,對家族的貢獻,兒子們臉上卻是不好看,父母也是鬨的沒臉。

還是分家的好。

黃父一瞬間已經有所決斷,隻是不好傷兒子的心,當下笑著道:“進來,幫老子烤柘片。”

“阿爹要做弓?”黃來貴隨著父親進灶房,屋裡滿滿的俱是柴薪和打好的草束,屋外的院中也是堆的小山般的草束。

“嗯哪,要做弓,”黃父笑眯眯的道:“原本在老家就是弓箭社,有一張弓了,現在人家說弓力弱了,我這年齡,十個力的是開不了了,最少也得八個力,不然就叫我退社……隻能找好柘木,再自己做一張。”

“生漆,膠,弦,都有了?”

“有了。”黃父道:“鄰居前一陣獵得一頭大鹿,肉各家都送了二斤,皮子人家交上去了,抵了四貫錢,剩下的肉自家熏了慢慢來吃,好生叫人羨慕啊。”

黃來貴聽的笑起來,父親少年時就入了弓箭社,原本大魏對入社的男子有賦稅上的優待,入社的男子,每年春秋操練兩季,一次十天,如果有剿賊的軍事行動,可以隨廂軍一起出兵,也可以抵徭役。

到成宗之後,除了從軍能抵徭役外,原本的優惠逐漸消失,朝廷缺錢,對民間的這種弓箭組織也沒有此前信任了……

在當初的大魏,官家與百姓一心,各地到處都是弓箭社,官府主動組織百姓結社習武,也未必哪個官家心裡害怕,睡不著覺。

當今的崇德皇帝,說是崇德,其實倒是無才無德,對百姓百般壓榨,賦稅有好幾十種,將百姓壓的喘不過氣來,賦稅收的越多,官府對百姓就越來越不信任,果然也是各地盜匪越來越多,數年之前,福建這裡的弓箭社也是被迫解散,黃來貴看著父親將弓箭藏在床下,似乎是將過往的一些信仰都藏了起來。

現在則是不同……南安侯府的種種舉措,似乎是有大魏開國時的風采,甚至猶有過之。

這樣的官府,當然不畏懼百姓持有兵器,甚至是鼓勵百姓組織起來,既可對抗盜匪,又可對抗官府。

這無所謂。

黃來貴不知道,徐子先的理念便是,如果一個官府叫百姓組織起來抵抗的地步,其存在的意義就已經歸零。

哪怕是徐氏的大魏,太祖皇帝的大魏,也是如此。

“這木片要慢慢烘烤,將濕氣全部排出……”黃父慢慢指導著,將形製削好的柘木片慢慢翻轉烘烤。

製弓是門學問,不僅弓身要烤製,一道道的上漆,弦,角,漆,都是各有學問。

一張良弓,從開始製作到成型能夠使用,一般最少得半年左右的時間。

如果是講究一些的寶弓,用上幾年時間來製作也不是奇怪的事。

黃父就曾經做過多柄硬弓,年紀大了感覺筋骨衰邁,就做了一張軟弓,平時用來偶爾去打獵所用。

軟弓最多五個力,確實是不太管用了。

看著父親熟練的翻動弓身,調整角度,配上合格的角筋之後,一張硬弓的雛形便是出現,黃來貴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感動,他此前隻是隱隱感覺自己做的決斷對,現在卻是忍不住開口道:“爹,娘,給南安侯府做事,似乎是我從小到大,做的最妥的一件事。”

“說對了。”黃父連連點頭,說道:“你好生在侯府船隊上效力,我和你娘過的很好,不需你擔心……“

走過這一次之後,黃來貴是感覺自己沒甚可擔心的,甚至是相當的放心。

此前在海上,不管怎樣都會憂心父母,或是衣食不繼,或是被人欺負侮辱,現在看來,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剩下的便是一些細節小事了。

“紋帳要掛,這錢不要省……”黃來貴將自己隨船前來的醫生們的話說了,叫父母一定要小心蚊蟲,提防瘟疫,一旦生病,年輕人多半能扛過去,年紀大的人就保不齊扛不過去。

黃父笑道:“不說這話我還忘了,一會兒附近的幾個百戶俱出丁壯,弓箭社的人和警備士護衛,聽說南安府兵出一小隊騎兵過來,我們到東南十來裡外去燒荒,將那裡的丘陵和山腳處的灌木荒草都燒掉。”

“兒子也一起去。”黃來貴精神一振,說道:“既然趕上了,當然要出一把力氣。”

這時外間傳來鼓聲,黃父有些猶豫,說道:“時間到了,我用這把軟弓,你要去,沒弓箭怎辦?”

“沒弓箭,我那邊還有一柄硬弓,給黃兄弟用。”

院門處傳來說話聲,黃來貴趕緊走出去,來人是個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漢子,身量與黃來貴差不多,兩人叉手見禮,那漢子道:“這是來貴兄弟?來福兄弟我見過一次,好一條大漢。”

黃來貴笑道:“這位是李兄?我那兄弟天天和我一起吃粗糧野菜,卻是常人難及的大個,李兄也是好一條漢子。”

“咱們是莊鄰,不必客套了,以後可能還要當鄰居好久。”李國柱爽郎一笑,自到東藩之後,他先是在南安溪那邊暫居,早期來的流民多半是搭建油布帳篷居住,然後在匠作博士林九四等人的帶領下不停的建造房舍。

然後就是抽簽決定居住順序,李國柱的手氣很背,抽到第十一輪,然後待這邊的居住點,那些破舊的草屋逐一拆除,新的定居點被改為百戶後,李國柱和家人就被分配到了第十一百戶這邊。

倒是不必擔心什麼,原本漳州流民也是相當抱團,後來也是被打散開來,現在這個百戶,有十來戶漳州流民,剩下的就是原本的東藩居民,福州移民,還有興化軍人,澎湖人,一百戶人分成若乾個州,十幾個縣,還有二十多個縣,幾乎沒有哪個地域可以抱團,這也有效的阻止了大宗族或是地域抱團欺負外鄉人等諸事發生。

由於打的太散,新的鄰裡關係反而相當不錯,加上南安侯府有意引導,強調鄰裡要互相幫助,編成百戶,小旗,就是要叫編在各小旗的各家各戶,守望相助。

現代社會是原子化的,住一幢樓十年叫不出鄰居名字也很正常,徐子先既不希望出現舊有的宗族和鄉黨勢力,又不希望治下的百姓是一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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