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倭人(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880 字 2個月前

更引人矚目的還有那一隊的護衛。

大魏禁軍和廂軍的裝束各有不同,但基本上是唐軍以下的傳承,袍服,頭巾,兜鍪或笠帽,闊口褲,麻履,或是草鞋。

魏軍水師實力猶存的時候,也曾經有水師官兵至倭國,裝束和南安府軍卻是截然不同。

水師官兵著藍色箭襖,束腰,短袍,著皮靴,袖口和前胸有銅釘裝飾,前胸有銘牌,標誌著士兵的身份等信息,若有將士戰死,摘下銘牌,列入死亡名單,方便紀錄和撫恤其家人。

而肩膀上則已經有軍銜標識,魏軍也有簡單的識彆體係,所以府兵們對軍銜標識並不算陌生,隻是徐子先設計的要稍微複雜些。

新入伍未完成全部新兵訓練的,無軍銜標,是徹底的新兵。

入伍訓練完成訓練的,則是肩膀上有一顆銅釘,是三等兵。

入伍滿一年的,二等兵。

入伍滿一年以上,並且參加過實戰的,一等兵。

事實上一等兵裡很多都是副隊官,隊官級彆了。

副隊官等同一等兵,隊官則有一顆銅星,副哨官亦是一顆銅星,哨官,副都頭,兩顆銅星,都頭,三顆銅星。

到營統製便是一顆銀星,軍都統製是兩顆銀星,也是目前南安侯府府軍的最高軍銜。

從三等兵到一等兵,然後是隊官級,哨官級,營官級,最後是軍將級。

徐子先沒有打算用尉,校,將這些級彆,畢竟隊官級到營官級,所任職務,級彆,一目了然,沒有必要再起一個新的體係了。

成建製的正規軍,哪怕是隻有一個小隊,給人的衝擊力也是相當的大,當陳道堅和張伯甫進入路邊的房舍之後,整個小隊散開來護衛,路邊的行人在經過時,還是忍不住看這些精銳的士兵。

陳道堅進屋之後才發覺這是一幢和式的房舍,從房門進去有脫鞋的地方,然後踩著幾級階梯後踏到木板上才算是真正進了房舍。

張伯甫道:“咱們修了這個院子,主要還是看中四周有大片的空地,等侯府撥款再到,咱們就雇傭當地人開鑿石塊,修築外牆,箭樓,倉房,將來有大宗貨物進來,不可能一直在貨船上等著,先卸貨放在這邊倉庫儲存,慢慢出貨,可以從容的多。”

陳道堅道:“這種法門我福建路商人早就有了,我知道蘭芳國都是這樣出來的。”

在大魏對外貿易的早期,海外移民也有,但人數並不多。

後來魏商逐漸發現,每次急著把船上的貨物全部出脫很容易被當地的土著和貿易商人壓價,這樣利潤就被分薄了。

於是很多漳泉的商人分成兩隊,一隊人在國外駐守,雇傭當地人當夥計,建造商行店鋪出貨,時間久了,一呆幾十年,在當地開枝散葉,想回來都沒有辦法了。

在早年,很多漳泉商人就算死在國外,也要托人將棺木帶回來,這是一種執念,在幾十年,上百年之後,他們的後代都逐漸在外定居,並且建立祠堂,於是就真的成了海外遊子,再也無法返回了。

甚至人數逐漸增長,又因為資本雄厚,掌握了政治軍事大權,成立自己的國家。

在印尼群島,馬來半島,華人先後立足,掌握當地的經濟命脈,擴展人脈,滋生人丁,並且逐漸走向獨自建國的道路。

如果不是歐洲人先後來到這個島,用更先進的商業行為和資本,還有強悍的武力征服了當地,華人將先後掌握這些地方,沒有例外。

“陳大人說的對……”張伯甫笑道:“這間屋子是用來和當地商人,官員談事的,所以咱們也入鄉隨俗,弄了這麼間屋子,連椅子都沒有,大夥隻能盤腿坐著談事。”

陳道堅笑道:“這是倭人和咱們大唐學的,大唐晚期咱們漢人才普及了胡床椅子,漸漸從盤腿變成坐在椅子上談事。”

“也得與時俱進吧。”張伯甫感歎道:“倭人還真是一根筋。”

“這樣也是挺好的。”陳道堅倒是無所謂,在來此之前他已經有所準備了。

這間房舍也挺好,從外間進來,進入不大的空間,很乾淨,和港口處的擁擠雜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室內插著花,有香爐冒著煙,屋中滿是香氣,乾淨的原木地板散發著香氣,牆壁上掛著一些漢字和漢畫,陳道堅也知道,雖然倭人頗為自負自大,但對漢學和漢人的字畫也是情有獨鐘。

就象茶,圍棋,香,還有插花,這些東西在倭人中的上層形成了傳統,被視為文雅和有內涵的象征。

在來倭國之前,陳道堅也學習了一些倭人做的詩句,那種徘句確實有些精品,看起來相當不錯,但陳道堅有點感覺,就是倭人骨子裡很悲觀,任何事情都最終走向悲劇的結果。似乎他們骨子裡頭都有些輕視生命,或是淡漠,或是感覺死亡才是最終的結果。

這使得倭人的徘句大多冷清,淡漠,給人一種傷感和淡淡的漠視死亡的感覺。

這畢竟是一個島國,他們有妄自尊大的一麵,也有自卑和孤獨的一麵,作徘句的時候,大抵他們是敏感的,孤獨的,也是沒有自信的,感覺整個島和自己都可能隨時會傾覆。

陳道堅希望他們能有更多的務實的一麵,事實上現在倭國過的不錯,商業發達,這裡是肥前國的一部份,和鞏前國等六國加起來百萬石高,都屬於大內氏這個大名的領地,六國近海,很多海港,商旅發達,論糧食收入並不高,在倭國很多過百萬石的大名中並不出色,但由於有了海外貿易的加成,富裕之處不在京都等重鎮之下。

從陳道堅上島之後所見,很多倭人表麵看上去氣色都相當不錯,很有禮貌,骨子裡似乎有些驕傲和矜持。

這並不奇怪,在華夏早期,漢時曾經給倭國女王賜印,但始終未建立起牢固的宗藩體係,這對華夏四周小國皆臣服的情形來說,倭人的強悍和自尊可見一斑,哪怕是在唐時接受了華夏所有的一切,其國卻始終未真正融入在朝貢體係之內。

這一點是和朝鮮,安南等國截然不同。

“請大人稍待。”張伯甫叫人上了茶,然後道:“已經叫人去通知大內氏的重臣了。”

“這個氏族,似乎在倭國源遠流長,是個貴族氏族?”

“嗯。”張伯甫道:“從倭國有文字記錄提到這個家族,差不多有好幾百年了,他們自稱是某個神話時期的王子之後,並不是倭國的源姓或平姓,算不得真正的華族,所以不能任大將軍,但極盛之時,也曾經組成幕府,掌握大政。現在是足利義滿為將軍,執掌幕府,但大內氏尚有長崎港口,貿易興旺,財力雄厚,其麾下有大量脫產的武士,這還是小事,要緊的是康天祈在背後支持大內氏,所以將軍對這個大名十分倚重,對外是戰是和,采取什麼態度,基本上是視大內氏的態度來決定。”

張伯甫興致勃勃的道:“對咱們大魏,倭國人倒向來是態度親和,咱們定都江陵的時期,倭國又派了幾批遣魏使過來,後來遷都至京師,其使者就少至了。就算如此,服飾式樣,包括口音,他們都學了不少。這二百多年下來,倭人的語音都和咱們的吳音很相似,但在下以為這隻是表麵的親近。倭人很自傲,近年來咱們大魏重北方,不重水師,倭人便以為大魏衰落了,連咱們的態度都改變了很多。近來天方人過來很多,其在滿刺加三佛齊一直在擴張,倭人貴族中有很多人近來在研究天方教,抵觸的多,但不似以前那樣一提起來就充滿鄙視。所以,這些變化,陳大人不得不察。”

陳道堅默然點頭,他還滿身疲勞,身上酸痛,腹中空空,胃還在泛酸,但這些事情都是他的工作,張伯甫已經搬來了大量的文件給他過目。

這個辦事處有很多人,人員好幾十個,顯然不可能全是吏員和商人夥計,其中會有軍情司的人在這裡收集情報。

對軍情司陳道堅毫無偏見,甚至很欣賞這些人的工作,但當厚厚的卷宗搬過來時,看到事涉天皇,公卿,將軍,幕府,幕府的家老,武士,各處大名的情報時,陳道堅還是感覺到了一陣劇烈的頭痛。

“多備一些濃茶來。”跪坐了一會後,陳道堅終於選擇倚在牆壁上繼續看,同時下令多準備濃茶上來。剛到倭國的第一個時辰就陷在卷宗之中,甚至沒有時間多看風水景致,這對很多普通人來說不可思議,但對陳道堅來說這很正常,因為其在徐子先身邊多日,他知道南安侯就是這樣處理事情的,先了解情報,風土人情,甚至當政者的特點和處事的風格,了解充足之後再考慮如何著手進行自己手頭的事,最後象剝筍一樣,把真相和執著一點點剝開,最終可以達到自己的目標和目的。

這一次的目標就是和大內氏簽定商約,南安侯府給予對方一定的好處,對方對南安侯府提供商業信息上的幫助,提供本土倭商的合作保障,同時保障南安侯府商船在這裡的安全。

如果與大內氏合作成功,就等於徹底打開了倭國的市場,這是最難也最省事的辦法。

若隻是以自由貿易的方式在這裡立足,逐漸打開市場,那麼很可能要花費更長久的時間,更多的精力和金錢。

還很有可能出現若乾種不可測的反複。

這個時代是大航海時代剛開始的時候,海上不僅充斥著海盜,在貿易的諸國之間也充滿著不可測的變數。

就如荷蘭人曾經在日本趕走了西班牙人,然後在日本襲斷貿易近百年,但幕府一決定閉關鎖國,荷蘭人就被毫無憐憫的趕走,甚至在過程中充滿血腥和暴力。

這個時代可不是有了最起碼國際貿易準則和規則的時代,權力才是一切,商業活動不可避免的受到權力更迭和統治者意誌的影響,對這一點,徐子先看的相當清楚。

陳道堅就是為了這個目標前來,他才十七歲多些,考過秀才生員,很有把握考中舉人,也很有可能中進士。

如果不是因為家貧要奉養祖母而至南安侯府應聘為吏員,他的人生軌跡是現在考中了發解試,然後在明年去京師應試,如果中進士,要視他的科名名次來決定未來,很有可能在四十歲時,他就身為緋袍,成為一方大員,但也很有可能一生沒有太大的出息,成為大魏普通的官僚中的一員。

現在他身為倭國,為了南安侯府在倭國的貿易擴張做著前期的準備,陳道堅已經準備好了,在這個年齡出海至海外做這樣的事並不叫他感覺困難,甚至興致勃勃。

窗外的護衛們開始遊弋走動著,四周的倭人明顯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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