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南海(1 / 1)

大魏王侯 淡墨青衫 1983 字 2個月前

兩年前秦王還隻是南安侯,勢力極小,但當時就和王直在京師合作出誅殺大參的大事來,怕是當時老帥就存了一些等著看看的心思,畢竟南安侯當時已經在經營東藩,並且也有了一支弱小的水師。

若兩年前王直要叫部歸附南安侯,怕是連向來性格淡泊的鄧文俊都不會樂意,雙方的實力天差地遠,以強附弱,非長久之道。

而現在呢,局麵已經完全不同,不僅鄧文俊樂意,連向來強悍自負的盧四海也是極為樂意了。

“就是沒有見到秦王,心裡有些不自在……”鄧文俊小小的抱怨了一句,秦王托詞忙碌不見,其實就是婉拒水師北上之事,而請托的鄧,盧二人,其實也是不忍看到北方的冰天雪地中大魏將士們與東胡拚死廝殺之時,因為糧道不繼,運輸困難造成的成本增加,以致驟然與強敵決戰。

現在卻已經是晚了,前日秦王幕府的人送來消息,根據最新的邸抄,大軍已經出寧遠,開始往錦州一帶移駐。

所有人都知道,錦州和渝水之側是東胡人絕不會放棄的要緊之地,此前大魏禁軍用水磨之法慢慢向前,掘長壘以待敵騎,主力則屯駐於寧遠一帶,隻以精騎與東胡人拚消息,大軍主力陣列而待,東胡人則龜縮不出,象是草原上的野狼,小心潛伏,等候時機。

大軍一出,決戰在即,消息傳來之時,怕是大戰已經爆發了。

盧四海和鄧文俊兩人都無心再留,決意北返。

朝廷對他們有所虧欠,卻是不代表北方的禁軍將士們有虧欠,半年的合作,已經使雙方都有血脈相連之感了。

“也未必。”盧四海向身後一看,卻是身形一震,忍不住道:“沒準秦王殿下就在咱們身後。”

“中一,中二,中七,中十一,中十三,中十四,十五,十六……”鄧文俊和盧四海尚在澎湖海麵上,風帆剛剛升起,預備往北方海麵折返,就在此時,從澎湖港口之中,十餘艘三四百噸,甚至五百噸左右的大型福船戰艦,從港口內被小船拖引而出,橫列於海上。

盧,鄧二人倚在船舷之上,一時間目瞪口呆。

“那是秦王殿下了。”

中一號是俘虜的海盜大船,修葺過後加裝了十五門火炮,全部是能打二十斤炮彈的重炮,這種重炮在現在整個天下也隻有大魏的秦王府軍水師獨家擁有,高大的船身和四根高低不同的桅杆,加上軟帆,這是一艘相當顯眼的早期的夾板船,重約近五百噸,原本很可能就是顏奇或劉旦的旗艦,他們的這種夾板船多半是蒲行風賜給的,四桅,橢圓型的船身,艦首很翹,船身很長,除了上層能放置火炮外,下層也可以安置炮位。由於早期艙室設計的不合理,甲板和二層夾板加起來也就放不到二十門炮,要到幾十年後,才會出現三層甚至四層的戰艦,同時改良了炮位安放,一艘戰艦放到百門火炮也很正常。

眼前這艘戰艦很有可能是荷蘭造,徐子先得到這艘船之後下令修複,同時雇傭了幾十個泰西和蘭芳水手,他們對控製這種夾板船有相當多的經驗,這艘船徐子先倒不是看重它現在的戰力,而是寄望於未來……

“看來是那幫子荷蘭人上艦了。”鄧文俊心思縝密,短短一瞬間已經將眼前情形想的差不多通透,當下笑著道:“中一號此前在港口沒開出來,這一次看來是有機會出海試試深淺。”

眼前七八艘船俱是正經的戰艦,衝角,兩層或三層的船首和船尾樓,上駐持矟按刀的甲兵,兵器和甲胄俱在光線下熠熠生輝,而船身甲板之上,或是投石機和巨弩,或是新鑄的火炮……鄧文俊和盧四海都知道,鑄炮局在晝夜不停的加鑄火炮,但全部完成更換列裝,恐怕還是要好幾個月。

鄧文俊又唏噓道:“府軍水師今夏就會超過咱們,嗯,我是說戰艦數量。如果和當年的南洋水師相比,還差的很遠,但算上火炮威力,怕是有當年南洋水師一半多的戰力了。至於咱們,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

三四個月之後,最少還有十餘艘三百多噸到四百多噸的中大型戰艦陸續下水,府軍水師的主力艦,也就是三百多噸以上的戰艦將會達到六十艘左右,其餘百餘噸到二百餘噸的小型戰艦有一百五十多艘,主力艦和輔助戰艦達二百餘艘,府軍水師將士會編為十多個軍三萬多人,這個水師實力已經達到大魏南洋水師極盛時三成左右的規模。

南洋水師極盛時,千噸戰艦都有十餘艘,幾百噸的戰艦有過百艘,小型戰艦過千艘,將士十餘萬人,整個大魏和外域海麵,大魏南洋水師都是當之無愧的巨無霸,不要說與之對抗,就算是與之為敵的心思都是會給人山一般的壓力。

秦王折騰這麼久,加上多次俘虜的戰艦,其實艦隊中還有不足百噸的小船都留用了,就算這樣才二百餘艘戰艦,在這個時代已經儼然是一方水上霸主,回想大魏極盛之時,真是令人感慨唏噓。

“今人豈能不得如古人?”盧四海倒是慷慨激昂的樣子,叉著腰道:“咱們大船也有三十餘艘,中小船一百多,與府軍水師並做一處如何?”

鄧文俊點點頭,沉聲道:“此事要回去和老帥商議一下,咱們也有兄弟要留在北方,不可能全部南下……”

“人家可是說了!”盧四海道:“他們需要的時候咱們過來,好處自然是大,若人家擊敗蒲行風之後,咱們再來,好比做買賣缺錢時你不來,賺錢的時候你要來入股,那能一樣?”

這話說的相當在理,也是使向來從容冷靜的盧文俊大為讚同,頻頻點頭。

此時海麵上卻是響起了號炮聲,應該是隻放火藥不放炮彈的禮炮,數聲禮炮聲後,中一號上升起了代表秦王的纛旗,鄧文俊和盧四海在如潮般的歡呼聲中,也是彼此相視一笑。

秦王在此前不回澎湖,不至東藩,此時這兩人折返之時卻是上艦,雖然未曾當麵唔談,雙方的心意也是彼此心知肚明,其實見或不見,也相差不多了。

遠遠觀去,似有穿武袍的高大漢子站在艦首,向著眾多的水手和府軍水師將士揮手致意。

接著隱隱傳來喊話聲,應該是有不少人將秦王的話語傳遞給諸多將士,接著便又是一陣雷鳴般的叫喊聲響。

秦王甚得軍心民意,僅從眼前情形,便知端倪。

回想在北方的情形,兩個曾經的海盜頭子也是由衷感慨,在禁軍將士奮戰之時,王直所部水師奮力轉運,人們不惜犧牲,無非就是替大魏,替天子效力,然而想見到眼前的這般場麵,也是近乎癡人說夢。

甚至對民夫的苛刻和虐待,官員和將領們對民夫,廂軍視之為螻蟻,對自願幫手的王直所部也是提防和猜忌,那種猜忌,冰冷,提防的心態和外顯的態度,也是著實令鄧文俊和盧四海這樣的漢子為之感傷。

至於貪汙軍餉,克扣軍糧,將廂軍視為奴隸,官員們對倒斃在路邊的民夫屍體視若不見,鞭打棍責不停,大雨滂沱之時,渾身濕透冰冷的民夫不停的生病,發燒者倒在路旁,著濕衣餓著肚子趕路也是常見之事,待大雪飄飛之時,被凍的瑟瑟發抖渾身青紫的民夫仍然得留在關外效力,將二十天的徭役拖到幾個月甚至半年以上,凡有怨言者就以謠言惑眾的罪名關押甚至判斬……這一切都使得鄧文俊和盧四海對大魏產生了深切的懷疑。

對抗東胡是使東胡人不再入侵大魏,使百姓過的更好,無被敵人殺戮搶掠之憂。可是這一群官員將吏,在天子的名義之下,也是有朝廷的默許,如奴隸豬狗般的馭使虐待,再回想一下,大魏的吏治官風已經敗壞到公然破壞地方也不惜為自己撈取好處的地步,王越便是顯著一例,這樣的王朝,便是亡國又如何?

隻是不論如何,大魏始終是華夏,不提華夷之防,東胡人卻是典型的部族奴隸製,除了大汗,那顏之外,其餘俱是奴隸,上下等級森嚴到根本沒有律法,奴隸的財產包括性命的處置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間,那種殘酷暴戾,也非大魏這邊能比擬,兩邊相較,鄧文俊和盧四海等人當然還是希望大魏能勝。

此時見得秦王受到如此愛戴,鄧,盧二人也是心生感慨,而就在此時,兩人卻是看到了尾樓之上的秦王殿下,正是在向著自己這邊招手致意。

“見過秦王。”

“拜見秦王。”

兩人知道秦王必定聽不到也看不清,畢竟已經相隔數裡,隻勉強能看到人形動作,但鄧文俊和盧四海俱是用最正經的動作,畢恭畢敬的向著遠方的艦船躬身行禮。

在這一刻,兩人已經似乎視秦王殿下為主,鄧文俊更是眼中閃爍淚花。

“我等返回之後,當稟明老帥,儘快帶著精銳弟兄和戰艦南下。”鄧文俊看看海上,除了中一號之外,更多的艦船在號炮聲中往南方駛去,看起來並不是一次演習。

“應該是往呂宋那邊去了。”盧四海目露興奮之色,兩手在船舷邊重重一拍,笑道:“也到時候收拾劉旦那小子了。”

十餘艘大艦起行之後,又陸續有二十餘艘中小艦船跟隨大艦而去,算來有四十餘艘大船,七八千人左右的水師將士隨同戰艦出征。

每艘大船側舷都綁有四槳或八槳小船,若海上遇敵,水師將士除了可以在大艦上對敵之外,也可以放下小船,以小船火攻。

自海灘一戰火攻見效之後,火攻演練也成了府軍水師的日常科目,對盧四海和鄧文俊來說,不管是蟻子咬大象的群攻戰術,還是跳幫,接舷,或是遠攻之戰,又或是火攻戰術,對這些戰術,前海盜頭目可是完全清楚,並且諳熟於心,一看便知端底。

在此之前,劉旦的殘部龜縮在呂宋,府軍水師一時半會也沒有去料理他,到如今福建路大局初定,府軍水師的力量也急劇膨脹,光是人員和艦船的增長還不夠,水師將士也是一直在海上操練和剿滅零星海盜,但沒有真正大戰的錘煉顯然是不行,殲滅劉旦所部,正合其時。

此次艦隊出征的目標,除了蕩滌呂宋二盜的殘部,甚至覬覦呂宋的控製權之外,掌握南海各島,在島嶼間修築簡易的停泊和半久永的駐兵點,是第二層用意,若是有第三層,便是要借此練兵。

有這麼多好處,若不是要等中十一等戰艦下水,徐子先早就令水師南征,而不是等候至今了。

“南海要風雲激蕩了。”盧四海的臉上有著明顯的迫不及待的神色,一時之間,他似乎是連北方的大事都忘了,南北兩邊,一邊是慷慨激昂壯士悲歌,冰天雪地裡的淒愴奮戰,一邊卻是如朝陽初升,光照萬裡扶搖直上,後者又是在海上爭雄,更適合這些跟隨王直多年的成名海盜,試想若此時在艦隊之中,前去兜剿劉旦的老巢,那廝雖不似顏奇一樣好殺,但顏奇虐殺之人,又豈沒有劉旦的一份子?

“恨不能在戰艦之上,南下的船隊之中。”鄧文俊也是有一樣的想法,一樣的心神激蕩,難以自製。

“我等當速南下。”

盧四海長嘯一聲,轉身令道:“轉舵升帆,起航歸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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