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客人是林清華。
他看上去還是那麼斯文帥氣,無論是身上的西裝、領帶還是眼鏡和發型都和他很般配,讓人一看就覺得他是那種家境優渥,受過高等教育的社會精英。
可寧濤卻知道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林清華了,他是一個新妖,而且是敵對陣營的妖。
是寧濤治好了他的妖病,而且將那次治療做成了“壞賬”,這才成就了現在的林清華。如果重來一次,他還不會不會治好林清華的妖病?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林清華起身,麵帶微笑:“師父、兩位師娘,晚上好,請坐。”
這一聲師父聽得寧濤心裡不是滋味,他走了過去:“你小子,我要跟你說幾次你才能記住,我不是你的師父。”
林清華笑著說道:“我心裡當你是師父就行了。”
“是嗎?”寧濤的嘴角也浮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在佛羅倫薩,在百花聖母大教堂的房頂上,你對我開槍的時候,你心裡也將我當成是你的師父嗎?”
林清華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青追的雙眼頓時泛綠,身上殺氣彌漫,大有立刻就要動手的架勢。
江好伸手拉住了青追的手,青追的手掌有了點輕微結冰的跡象,沒能釋放出蛇爪來。她在寧濤的麵前溫柔乖巧,千依百順,可在對外人的時候卻是衝動易怒、心狠手辣的蛇妖。江好雖然性格強勢,但在這方麵卻遠比青追冷靜。這也是她拉著青追的手,暗示她彆輕舉妄動的原因。自家男人都還沒有發信號動手,怎麼能這麼衝動?
氣氛因為寧濤的一句話轉變了,話題也被聊死了。
林清妤開口救場,她笑著說道:“你們在聊什麼啊,我都聽不懂,我們聊點彆的吧,都入座吧。”然後她又對站在餐桌旁邊的服務生說道:“人都到齊了,可以上菜了。”
“好的,小姐,請稍等。”服務生下去了。
寧濤入座,青追和江好一左一右坐在他身邊。
林清華也坐回到了之前坐著的餐椅上,林清妤坐在了他的身邊。
這個餐廳雖然不是戰場,可是這張條形餐桌的中間卻似乎有一條“楚河漢界”,稍有不慎兩軍就會廝殺起來。
寧濤開口說道:“清華,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公事嗎?還是,想家了,回來住一段時間?”
林清華的神色一片平靜:“都有。”
寧濤笑了一下:“我就欣賞你一本正經說謊的樣子,你這次是因為什麼回來,我會不清楚嗎?”
林清華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當初認識你的時候,我特彆想變成你那樣的男人,強大、自信、討女人喜歡,無論做什麼都好像站在正義的一邊,就像是電影裡麵的英雄主角……”
寧濤笑了笑,他從不這樣認為,可懶得去說。
林清華接著說道:“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我都沒法成為你那樣的男人,我隻能成為我自己,我有我自己的命運。我們走到儘頭這一步,我也不願意。可不管將來怎麼樣,在我的心裡,你一直都是我最敬重的那個人,我也始終將你當成我的師父。”
青追冷哼了一聲:“你對我夫君開槍,你竟然還敢說你當我夫君是你的師父?”
江好隻是盯著林清華,她一直都在觀察林清華,還有這個餐廳的每個人,每個角落。
林清華淡淡地道:“師娘息怒。”
“我不是你的師娘。”青追的眼神像兩把刀子。
寧濤用大腿碰了一下青追的大腿。
青追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寧濤的暗示對她來說,遠比江好的暗示更好用。
寧濤淡淡地道:“清華,你沒必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來之前我沒想過你在這裡,不過我知道你想乾什麼。我要說的是,過去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你必須收手。”
林清華沉默不語。
林清妤的視線就不曾離開過寧濤的臉龐,她的眼神顯得很複雜,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寧濤說道:“黑火公司是一家臭名昭著的傭兵公司,你家的實驗室不就是被黑火公司炸了嗎?它在南美、中東和非洲也犯下了無數的罪惡,我們修行之人可以跳出國家和民族的範疇來看待問題,可不能跳出善惡的範疇。我問你,黑火公司那麼黑暗和邪惡,你為什麼還要為它賣命?”
林清華笑了:“你看,我沒有說錯,你真的很像電影裡麵演的英雄主角,我說不來這樣的大道理,可你說得很好,很自然。”
寧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這邊苦口婆心勸浪子回頭,得到的卻是這樣的結果。表麵上看林清華是在恭維他,可他卻從林清華的話裡聽出了嘲諷的味道。
這時過來了兩個服務生,一個推著餐車,一個拿著醒酒器。推餐車的往餐桌上上菜,拿醒酒器的往杯子裡斟酒。
兩個服務生下去之後,林清妤舉起了酒杯:“我們還是彆聊那些沉重的話題了,難得相聚,我們乾一杯吧。”
寧濤鼻子進入聞術狀態,菜與酒都沒有問題,可他並沒有端起酒杯。
林清妤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悲傷的神光:“怎麼,現在連和我喝一杯酒都不行了嗎?”
寧濤這才舉起酒杯。
他不知道林清華經曆了一些什麼,以至於對尼古拉斯康帝忠心耿耿,可他卻知道林清妤是無辜的,她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他怎麼會因為林清華而遷怒與她?
寧濤舉起酒杯,江好和青追也才舉起酒杯。
“雖然……不知道將來是什麼樣子,但是……希望我們都好好的吧。”林清妤的聲音有點哽咽,說完她一仰脖子將杯子裡的紅酒喝了下去。
寧濤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清華,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執意要為尼古拉斯康帝賣命,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要給你一個警告,佛羅倫薩的那一次是我能容忍你的最後一次,如果你再對我出手,或者我身邊的人出手,那麼對不起,我會殺了你。”
林清華的嘴角微微顫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可沒有說出來。
青追的嘴角浮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意,如果事情真發展到那一步,她會很樂意乾掉林清華。
“你們……”林清妤終於還是控製不住情緒,兩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了下來,“非要弄成這樣樣子嗎?以前,我們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寧濤的心中微微一疼,他看著林清華:“她是你妹妹,不要再傷害她。”
林清華繼續沉默,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酒我已經喝了,該說的話我也已經說完了,告辭。”寧濤起身離開。
青追和江好也起身,跟著寧濤離開。
“阿濤……”林清妤忍不住站了起來,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寧濤回頭看了林清妤一眼,微微一笑:“保重。”
林清妤點了一下頭,眼淚奪眶而出。
這時林清華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放手吧,你留著那東西就等於是與所有人為敵。懷璧其罪,我相信你應該懂得這個道理。如果你執迷不悟,你會死的,你的敵人遠比你想象的要強大。”
寧濤淡淡地道:“我修天道,天命所歸,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我也不在乎。”
“我沒什麼要說的了。”林清華說。
寧濤說道:“你好自為之吧。”
林清華隻是看著寧濤,再沒有一句話說。
走出酒店,寒冷的夜風迎麵吹過來,幾乎要穿透臉皮,凍結人的骨頭。不知不覺,嚴冬已至。
“我沒想到他居然敢這樣與我們見麵,他就不怕我們動手乾掉他嗎?”青追說。
江好說道:“有點奇怪,這種連妹妹都要利用的人,他做事不可能沒有目的,他利用林清妤與我們見麵,不會隻是想和我們聊聊吧?”
寧濤忽然想起了什麼:“我們走!”
一大群人突然從餐廳一側衝過來,有警察,還有十幾個一看就知道是混社會的青年。
一個梳著倒背頭的青年指著寧濤:“警官,就是他!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有槍!”
幾個警察快速拔槍,其中一個嗬斥道:“站著被動,舉起手來!”
寧濤看了那幾個警察和那個梳著倒背頭的青年一眼,心中的那個預感越來越強烈了,他說道:“好好,這裡交給你來處理,青追跟我走。”
“好。”江好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可她的回應很乾脆,沒有一點猶豫。
寧濤拔腿衝向了餐廳。
青追緊隨其後。
“站住!”一個警察吼道。
寧濤和青追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轉眼就衝進了餐廳。
幾個警察要追,江好嗬斥道:“你們都把槍給我放下!你們是那個分局的,局長是誰?”
這句話把幾個警察鎮住了。
江好掏出證件,打開拿在手中,大步向幾個警察和那群社會青年走去:“你們幾個把人抓起來!”
幾個警察看清楚了江好的證件,本能反應之下轉身執行江好的命令。
那個倒背頭青年見情況不對,轉身就跑。
江好突然啟動,幾米的距離轉瞬被她甩在了身後,她一躍而起,一腳踹在了倒背頭青年的後背上。
嘭!
倒背頭青年被踹得飛起,撞在路燈杆子上才砸落在地上,口鼻來血,爬不起來。
江好走到倒背頭青年的身邊,一把抓住倒背頭青年的頭發將他的頭提了起來,聲音冰冷:“你和林清華是什麼關係?”
“誰、誰是林清華?”倒背頭的眼神閃爍。
江好猛地將他的頭推到了路燈杆子上,砰一聲悶響,路燈杆子頓時凹了一大塊。
倒背頭癱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幾個警察麵麵相覷。
這樣的女警司,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消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