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口口聲聲說失散多年的妹妹。
人家開口叫你哥哥了。
你卻開口叫娘子。
你說你這是安的哪門子心思?
你這簡直就是耗子帶手槍,起了打貓的心啊!
江采蘋和春梅愣了一下,又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一主一仆的眼眸裡馬上驚訝和困惑,還有……尷尬。
車廂裡的氣氛尷尬得要死。
包括寧濤也不例外,可他沒法啊。事先沒有半點準備,隨口就說了找失散多年的妹妹,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接近春梅的辦法。可是當春梅開口叫哥哥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後悔了,急忙忙改口叫娘子。
叫哥哥,他還怎麼開門見仙?
這樣的低級錯誤說什麼都不能犯。
不過這個漏洞還得他自己去補。
“我說的妹妹……她無名無姓,她是我的娘子,她喜歡叫我哥哥,我也喜歡叫她妹妹。”他說。
一個謊言隻有用另一個謊言去掩蓋。
“無名無姓?”江采蘋一臉困惑的表情。
即便是阿貓阿狗也都有個名字,一個活生生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有名字?
寧濤卻一本正經的點了一下頭:“是的,她沒有名字。”
然後,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淚,自己給自己加戲。
這樣欺騙一個善良的梅精,還有一個小妹妹,說實話他的良心並不舒服,可他沒有彆的選擇。
他隻有七日的時間,這七日的時間裡不僅要開門見仙,將南門尋仙解放出來,還要乾掉林清華。
這兩件事,無論是哪一件都不是輕鬆簡單的任務。他要是不用騙,循序漸進談戀愛,一步一個腳印追求小春梅,他這七天也彆指望乾出什麼大事了,能拉上小春梅的小手就算不錯了。
主仆二人又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小春梅的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更是浮起了一抹羞紅。
她的感受無疑是最複雜的,本來認這個剛剛認識的青年男子做哥哥,她的感覺就夠難為情的了。可沒想到,她這邊剛剛厚著臉皮叫了聲哥哥,這人居然直接開口叫她娘子,她一個連男人的手都沒有碰過的小女生怎麼不害羞不尷尬?
寧濤忍著尷尬說道:“兩位,我知道我這樣說太唐突了,也是失了禮數,可是春梅你和我娘子真的是一模一樣,看見你我就想起了她,就情不自禁叫出來了,我這裡給你們陪個不是,還請兩位原諒則個。”
春梅鼓起了勇氣說道:“不日公子,這世間長得相像的人有很多,我和你的娘子長得相似也算正常,你們是怎麼分散的?你說出來,我家主子認的人多,路子廣,或許能幫你找到你的娘子。”
江采蘋瞅著寧濤,等著他的答案。
寧濤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們找不到,這世上也沒人能找到。”
春梅和江采蘋又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這人怕不是痛失至愛,得了失心瘋了吧?
卻就在主仆二人心有靈犀這麼覺著的時候,寧濤又說了一句:“因為,她在我的夢裡。”
江采蘋:“……”
春梅:“?”
寧濤望著春梅,眼神脈脈的樣子:“說出來你們或許不會相信,我一年前開始做一個夢,她就在那夢裡出現與我相遇,然後我們墜入了愛河。她說她等了我千百世,這話你們聽了或許不會相信,可我相信她,因為我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她是我等的那個人……”
“她沒有名字,我也從不問她。我們在夢裡結為夫妻,她喜歡交我哥哥,我喜歡叫她妹妹。在那個夢裡,我種田打獵,她織布製衣,做飯漿洗,我們的生活非常幸福……”
江采蘋忽然打斷了寧濤的話:“不日公子,我不明白。”
“江小姐請講。”
“我也經常做夢,可一個夢最長也不過一夜時間吧,你們在夢裡相遇、相愛、成親還打獵織布,這個夢多長啊?”江采蘋畢竟是唐玄宗的愛妃,見過世麵,雖然善良卻不愚蠢,更何況宮裡的女人明爭暗鬥慣了,豈會輕易相信人?
寧濤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江小姐,說出來你或許不信,從第一個夢開始我天天晚上都做夢,每次都能夢見她,然後做不同的事情,就像是我們是在夢境裡生活一樣。”說話的時候,他又瞅了春梅一眼。
春梅的臉更紅了。
她剛才還以為寧濤把她當成是失散多年的妻子,雖然長得像,可那畢竟是另外一個女人。哪知道寧濤卻又說是夢裡的女人,這情況對她來說就複雜了,感覺也微妙了。
“這……大千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啊,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江采蘋自言自語,臉上滿是困惑的神情。
寧濤的眼淚又無聲的流了出來,聲音也有點沙啞了:“直到一個月前,她忽然跟我說她在長安,讓我去長安找她。那一夜夢醒,我再也夢不見她了,直到今日……”
他又看著春梅,眼神灼熱。
這眼神,說的就是你啊!
你個小呆瓜!
春梅莫名緊張了起來:“不日公子,我……你……你不會是認為……我就是你的娘子吧?”
寧濤淚中帶笑:“春梅,你相信緣分嗎?”
春梅有點結巴:“我……我……”
寧濤接著說道:“你剛見我時有沒有一種仿佛我們分彆了幾百年,忽然相見了的感覺?你看見我是不是很親切,很舒服,有沒有這樣的感覺?”
“我……”春梅還是我不出來,可寧濤說的這些卻都是她的真實的感受。
江采蘋瞅著春梅:“春梅,不日公子問你話呢,有還是沒有,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直接說出來就行了。”
春梅的臉早已經紅到耳根子了,她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卻輕輕點了一下頭。
“你點頭是什麼意思?”江采蘋追問。
“嗯。”春梅含混的應了一聲,羞於表達,戀愛的感覺,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江采蘋有點鬱悶,不過也沒有追問下去了。她是過來人,春梅的這一連串的反應,包括看寧濤的眼神她都是看在眼裡的,這小妮子有沒有動春心,她豈會看不出來?
寧濤打鐵趁熱地道:“春梅,我相信你就是我夢中的娘子,你就是我這一生苦等的人,你剛見我時的感覺我也有,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啊。我們已經在夢裡做了一年的夫妻,你我今日相遇也是天意啊,跟我走吧,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啊?”春梅頓時愣在了當場。
她的感受就是,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可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江采蘋乾咳了一聲:“不日公子,你說的事太過玄乎,我也不知道該信還是該疑。你現在就要帶春梅走,有點過於心急,也不太合適吧?”
寧濤豈有聽不出她的話外之音的道理,她是春梅的主子,春梅是她收養的孤兒,從小就跟著她,還被她帶進了宮裡。他要帶春梅走,那就須得經過她的同意。
古時候,奴婢其實和奴隸沒什麼區彆,如果說有區彆,那也隻是稱謂委婉一點而已。當主子的把一個丫鬟送人,那其實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寧濤想試探一下她的條件,可轉眼又想到春梅還在旁邊,他要是當麵讓江采蘋開條件,那不就是把春梅當成貨物了嗎?萬一惹到了她,剛才講的那麼好的一個故事就白費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他得耐心一點。
車廂裡安靜了,氣氛也越來越尷尬了。
寧濤忽然想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我知道江小姐你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我願意追隨你,隻求你把春梅許配與我。”
“你、你……”春梅又羞又急,心裡想說的話說不出來。
可是,明明又羞又急,她的眼眸裡卻藏著一絲歡喜。她此刻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有些什麼感受,恐怕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寧濤其實一點都不擔心她不喜歡她,更不擔心她會拒絕他,因為他就是她等了千百世的人,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子。她的每一世都在為他而生,為他而等,他來了,她怎麼會拒絕?眼前種種,不過是女孩子家的矜持而已。
江采蘋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不日公子,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寧濤當然知道她是誰,可他卻搖了搖頭,然後說道:“不管你是誰,隻要你將春梅許配與我,我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做任何事情。普天之下,也絕無任何人能傷害你。”
“我不是江梅,我是江采蘋,我是當今聖上的梅妃。”江采蘋說了出來。
寧濤利索地單膝跪地,抱拳過頭頂:“我不日真人誓死追隨梅妃娘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梅妃麵露喜色,卻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收下寧濤這樣的手下,還娶了自己從小養大的婢女,忠誠方麵那是無需懷疑的,她怎麼會不心動?
春梅羞怯地道:“主子,我……我發過誓要侍奉你一輩子的,我、我終身不嫁,我不要,我不要。”
女人就是這樣,心裡明明想要,可嘴裡卻說不要。
不要不要,那就是想要到了極點了。
梅妃說道:“這不是小事,本宮得考慮考慮。”
自稱也變了。
寧濤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心裡暗暗地道:“還考慮你妹啊,如果不是看在我女人的份上,我一巴掌把你掄下車去,你個小妖精敢在本星君的麵前擺譜,我要是露兩手,能把你嚇尿。”
卻就在各自心裡打著小算盤的時候……
“籲!”山伯一聲喊。
馬車急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