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到底為什麼呢(1 / 1)

大逆之門 知白 1876 字 2個月前

小七道本來也提過要參加武院的招考,不過安爭勸說之後他放棄了。

安爭是這麼勸他的:“你說你一個八歲的孩子去參加武院的招考像話嗎?像話嗎?那些人有一個打得過你嗎,你去了把人全都揍一遍人家還活不活,活不活?”

雖然太後蘇晴暖下旨準許女孩子參加武院和其他幾個學院的招考,但實際上來的人並不多。這還是一個需要改變觀念的時代,就算太後準許了,爹娘也不準。大概的理由就是,你一個女孩子拋頭露麵成什麼體統,女孩子就應該在家學學女紅什麼的。也不知道這樣毫無新意的說辭,扼殺了多少有夢想的女孩子的夢想。

武院的考核很有意思,沒有筆試。

因為武院有足夠多的教習,兵部也會派人來協助,所以七百多個考生分成二十個考場同時進行。上午是考官出題,下麵的人靠反應來完成考題。下午則是武考,是重頭戲。武考分為三項,第一項是修為境界的檢測,靠的九星台。第二項是騎射,燕人好武,騎射是必考的。因為燕國和北方遊牧民族的關係向來不錯,所以戰馬的數量一直不少。這也是為什麼隻有燕國擁有強大的重甲騎兵鐵流火的緣故,在十六國其他的國家,根本就選不出足夠優秀的可以承載重甲騎兵的戰馬。

第三項是比試,自己的對手是考官隨機抽取出來的。每個人的名字都寫在紙條上放進箱子裡,然後由考官抽取。

武考半天最多考完一項,第二天繼續。

按照老霍的話來說,安爭的氣運總是那麼奇怪。有些時候連道理都不講的好運氣就能啪嗒一下子從天上掉下來,砸個滿頭滿臉。

不過這次,安爭的運氣好像就差了些。

安爭被分到的是甲組甲場,也就是第一考場。負責這場考試的武院教習是常歡,武院目前最年輕的教習,還不到三十歲。而他之所以能有這樣的身份地位,其一是因為他確實夠強,其二是因為他在武院學習的時候,是副院長言蓄親自教導的。而且常歡結業之後沒有被分到兵部下屬的軍隊裡任職,而是被言蓄強行留在了武院裡任教。

這個人性格上有些陰沉,而且似乎不怎麼喜歡和新來的學生打交道。有些教習會把學生的成長感受為自己的成就感,會很欣慰,會自豪。但常歡不這麼認為,他認為這隻是一件無聊透頂的工作。

主考官是常歡,副考官是來自兵部的一位主事,名字叫許亂。主事的品級不高,但權限不小,是衙門裡位置很重要的一環。許亂也很年輕,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左右。坐在那的時候上半身拔的筆直,麵容肅穆。這個人長相很硬朗,劍眉朗目,屬於那種有陽剛之氣的英俊。

他是才剛剛從軍中調回兵部任職的,前陣子兵部不少人死了,他在第二天就得到了調入兵部的消息,陳在言親自點的名。

常歡對許亂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說道:“規矩你們都懂,所以我也沒必要多說什麼。從現在開始到我說結束為止,任何人不許交談,交談者兩人同時取消資格。這屋子裡有八個督檢校尉,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這是能改變你們人生的大事,我希望你們都鄭重一些,如果因為交頭接耳就被取消了資格,我想你們可能會後悔的睡不著覺。”

“在座的諸位,將來都有可能是大燕的柱石之臣,未來的某一天,我見到你們也要按照規矩行禮。當然,有這個資格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我希望你們每一個人都拿出十二分的認真來。不要以為下午的武考才是重點,因為如果我這關過不了,你們連武考的資格可能都沒有。”

下麵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對自己的應變能力不是很自信。

常歡掃視了眾人一眼,然後說道:“下麵開始考試,你們注意聽我說的每一個字。”

“現在你們都是軍隊裡的低級軍官,戰場之上,你們的主將判斷失誤,導致你們麵臨戰敗的局麵。這個時候,主將依然執迷不悟,堅持錯誤的指揮,你們如何應對。有兩個答案,第一......不管主將的判斷是對還是錯,嚴格遵守主將的軍令,不質疑,不懈怠。第二,向主將提出你的看法,如果主將不采納的話,那麼你就聯絡更多的人,按照你認為正確的方式去戰鬥。”

他看了看所有考生:“選擇第一個答案的舉左手,選擇第二個答案的舉右手。”

幾乎所有人都麵露難色,這確實不是一個好選的題目。按照軍律,主將的命令必須無條件的遵守。可這題目的前提條件是,主將錯了。

“我數到十之前,必須做出選擇。”

常歡開始數數,雖然大家都表現的很為難,但在數完十個數之後,還是絕大部分都做出了選擇。在場不到四十個人,九成選擇了第一,剩下的幾個人選擇了第二,唯獨安爭什麼都沒選。

考場裡有四個文職官員,負責記錄每一個人的表現。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有一個表格,裡麵有本考場每一個人的名字。這些文職官員站起來看了看,然後在表格上勾勾畫畫,將每個人的答案填好,然後做出評價。

評價隻有三類,優,良,差。

所有選擇第一的考生名字後麵,都被加了一個良字。所有選擇第二的考生,名字後麵都加了一個差字。

常歡的視線停留在安爭的身上:“你為什麼不選擇。”

安爭站起來回答:“戰場局麵瞬息萬變,我不覺得隻有兩種選擇。”

常歡問:“但這裡隻有兩種選擇,你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安爭搖頭:“如果戰場上隻有這兩個選擇,那麼都隻能是必敗無疑。我大燕軍人,追求的不是戰敗,而是逢戰必勝。若必選其一,我棄權,寧願喪失考試的資格,也不會選擇。”

常歡剛要斥責,許亂問:“你為什麼認為這兩種選擇都是錯的?”

安爭抬起頭朗聲說道:“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這沒錯,但若明知道主將錯了,而且極有可能導致全軍覆沒。這個時候,如果不能及時調整戰術,敗一隅而至全局皆敗,死的可能就是數萬人,甚至數十萬人。所以如果盲從主帥,就算不違反軍律,依然是罪人。第二,如果聚集一小批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作戰,等同於分化了隊伍的戰力。主帥帶著一部分人戰鬥,彆人帶著一部分人戰鬥,兵力分開,最好的結果是保存一小部分人,然而這最好的結果基本不會出現。十之七八,被人分割擊殺,依然全軍覆沒。”

許亂又問:“那麼如果是你,你怎麼選擇。”

安爭深吸一口氣:“殺主帥。”

他這三個字一出口,滿場一片噓聲和驚呼。

許亂手裡的筆停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安爭:“你剛才說什麼?”

安爭認真的回答:“向主帥諫言,主帥不聽,請副帥定奪,若副帥和大部分將官都認為主帥錯了,可將主帥羈押,副帥暫代主帥之職。但大部分時候,副帥是沒有這個膽子的。而且主帥被羈押,軍心必亂。所以殺主帥,主帥一死,副帥也就沒了大部分的擔憂。”

常歡冷笑:“你認為這樣就不會兵敗了?”

安爭回答:“常理上,依然會敗,但可能會保存更多的人活下來。一個主帥如果昏聵,那麼還沒開戰其實已經注定了敗局。”

常歡不語,轉頭看向許亂。

許亂問:“可你若是這樣做了,你的下場會如何?”

安爭回答:“必死無疑。殺主帥之後,縱然獲勝,副帥多半也不會擔當殺主將的責任,這個責任當然是由我來承擔。能身為主帥的人,家世必然顯赫,所以也要給主帥家裡一個交代。所以這道題目,測的本就不是戰術和軍人的素質,而是忠誠與否。但是我想問,若忠誠必死......這題目會寒了多少的人心?”

他看了看常歡和許亂:“這個題目,不如改為你該怎麼死。”

所有人麵麵相覷,都被安爭找到的這個答案震撼了。

是啊,不管怎麼辦,似乎忠誠都是必死無疑。盲從主帥,必死無疑。分裂隊伍,必死無疑。哪怕就是安爭給出的答案,依然是必死無疑。

安爭的反問,常歡不知道怎麼答,許亂也不知道怎麼答,因為這題目本身就無解。

其實站在個人的角度來看,可以做逃兵。然而戰場之上,逃兵就能活?

所有的考生情緒一下子就低落起來,變得不再興奮。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感覺自己失去了從軍的動力。他們覺得坐在這的每一個人,可能都會是將來倒在自己身邊的屍體。

坐在最前麵一排有兩個女生,看起來年紀都不大,十六七歲的模樣。其中一個看起來帶著些嬰兒肥的,長相甜美可愛。另一個則是很漂亮的杏核臉,眼睛也很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那種很外向的女孩子。剛才進門的時候挨個核對身份,安爭知道那個甜美女生叫丁凝冬,外向的那個女孩子叫桑柔。

丁凝冬看向安爭的眼神裡都是好奇,而桑柔的眼神裡則有一些很奇怪的東西,亮晶晶的。

四周都是一片低落的情緒,常歡和許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挽回。

安爭深吸一口氣,然後繼續說道:“所以才有武院。”

眾人都一愣,紛紛抬頭看向安爭。

安爭道:“武院辦學的目的,就是讓大燕之軍,上無昏聵之將,下無低劣之兵。每一個自武院出的人,都不會成為這題目之中那樣的主帥。而不管將來為帥之人,是出身名門還是寒門,隻要從軍,皆出武院。所以,未來大燕之軍,絕對不會出現這題目之中的事。”

許亂的眼神一亮,常歡的表情一鬆。

兩個人再次對視一眼,眼神裡都是如釋重負。

“你坐下吧,休息一小會兒,稍後繼續出題。”

常歡對安爭擺了擺手,然後也許亂走出房間。或許是因為剛才太壓抑了些,兩個人也需要緩一口氣。

前麵那叫桑柔的女孩子,忽然站起來往後走,走到安爭麵前,大大的眼睛看著安爭:“你真的覺得最好的辦法是殺主帥?”

安爭點頭:“我認為......是。”

桑柔又問:“為什麼?”

她低下頭,嘴巴貼著安爭的耳朵:“千萬彆說忠君為國這幾個字,我才不信。”

安爭笑著回答:“怎麼都是死,殺個主帥,一命換一命,感覺沒那麼虧。”

桑柔一副早就知道你這樣想的表情,然後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她又回頭:“記住我的名字,我叫桑柔,蔻彼桑柔的桑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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