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皇帝的心思(1 / 1)

奮鬥在初唐 牛凳 1410 字 2個月前

“老夫認為此番我們所犯最大的錯誤,便在於心太急,胃口太大,太過想當然了。”

高士廉靠在車壁內,有些懊悔地頓了下足,歎道:“武德舊臣一係在朝堂根深蒂固,在各個州府地方盤根交錯,積習甚深呐。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我們僅憑借一宗小小的貪墨案子,便想徹底拔除武德舊臣一係人馬,嗬嗬,不僅是低估了對手的實力,還完全忽略了陛下的心思。”

“陛下的心思?陛下還能有什麼心思?他不是被太上皇逼迫下旨,才叫停的三司會審嗎嗎?”

郭業一臉不解,甚是糾結地問道:“高大人,你這說的有些矛盾,可把小子我說糊塗了!”

“心太急,胃口太大,錯了,錯了,真錯了……”

高士廉沒有繼續解釋,而是自顧搖頭懊惱地歎惜著。

“聿……嘚嘚嘚嘚……老爺,前頭兒就是太平坊了,是不是停下來讓郭大人下車回府呢?”

馬車稍稍減速,外頭趕車的馬夫回稟了一聲。

高士廉嗯了一聲,衝郭業說道:“你且先回去吧,明日黃昏,記得前往長孫府。屆時,我們在坐下來好好敘上一敘。”

郭業看著高士廉此時的精神頭,萎靡不堪,意興闌珊,看來對回答自己的問題有些興致缺缺。

隨即,郭業輕輕握住貞娘的小手,衝高士廉道:“成,那明日黃昏時分長孫府,咱們不見不散,高大人!”

高士廉仿佛很是疲累,腦袋後仰靠在車壁上,微微合上雙眼,右手揮了一揮,囈語道:“走吧,走吧,明日再見!”

郭業嗯了一聲,牽著貞娘小心下了馬車,朝著太平坊方向步行而回。

待得郭業離去,馬夫重新抖落韁繩,驅使著馬車繼續朝著崇義坊高府的方向行去。

馬奔,車動,晃晃蕩蕩。

高士廉突然又重新睜開了眼睛,自嘲地苦笑一聲,自言自語道:“陛下這個時候將無忌召進宮中,可真夠無忌喝上一壺的了。帝王之心,難以捉摸,伴君真是如伴虎啊……”

歎罷,高士廉又繼續合起雙眼皮,呼吸勻稱一吐一納地假寐了起來。

噠噠噠噠~~

馬車繼續奔向崇義坊。

...

...

皇宮,兩儀殿,望北閣中。

李二陛下端坐在龍椅之上,雙手把在龍椅扶手兩邊,如一頭叢林獅王般麵色陰沉地睥睨著下方,一言不發。

望北閣中門窗緊閉,除了李二陛下外,僅有長孫無忌一人。

此時的長孫無忌原地站著微微躬身低著頭,頗有些戰戰兢兢地口中告罪道:“陛下,臣知罪,給陛下添累贅了。”

“臣不該借著龔吉一案,對蕭瑀、裴寂他們動手。”

“臣不該擅作主張,暗中調配千牛衛,阻止裴寂他們麵見太上皇。”

“臣知道太上皇本有心結,此番又給太上皇與陛下父子間平添了幾分裂痕,臣有罪,臣其心可誅,臣這就前往宜春宮,長跪殿外向太上皇請罪!”

連番數落了自己的罪狀之後,長孫無忌就要拔腿衝出望北閣外。

“站住!”

李二陛下終於肯開口說話了,隻聽他繼續麵色陰沉地喝道:“你現在去了那邊,與找死無異。無忌啊……”

說出最後三個字之時,李二陛下的語氣明顯有了一些婉轉,少了幾分怒氣,多了幾分惋惜。

長孫無忌長年陪伴李世民身邊,豈不知李世民的脾氣?隻要陛下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說明自己已然脫險。

暗暗長呼一口氣,寬心了下來。

繼而一副聆聽訓誡的樣子,應道:“陛下,臣在。臣這次辦了錯事,給您添了堵鬨了心,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李二陛下雙手撐著扶手兩邊,從龍椅上站起,徐徐走下來到了長孫無忌的身邊,輕聲說道:“無忌啊,你的心思朕豈能不知?拋開你是尚書左仆射,朕的左膀右臂不說,你還是天策府的老人,朕的大舅哥啊!你的用心良苦,朕豈會不知啊,無忌?”

聽著李二陛下說得深情款款,長孫無忌心中感動,鼻頭沒來由的一陣酸楚,喉嚨裡頭好像有些東西酸酸澀澀的,哽咽道:“陛、陛下,臣,臣……”

“無忌,彆說了,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麼生分嗎?”

李二陛下打斷了長孫無忌的聲淚俱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伸出大拇指輕輕抹了抹長孫無忌眼角的淚痕,推心置腹道:“無忌,你這次之事辦得沒錯,卻又大錯特錯,你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嗎?”

辦得沒錯,又大錯特錯?

長孫無忌乍聽之下,矛盾至極,隨即搖搖頭表示不懂。

李二陛下突然笑道:“虧你長孫無忌還是我當年天策府的頭號智囊呢,哈哈,無忌,你真以為朕不想一舉拿下武德舊臣,將他們驅逐出朝堂,不再掣肘朕嗎?”

說到這兒,不顧長孫無忌張嘴欲說,徑直自問自答道:“朕想,朕非常想,朕朝思夜想!”

長孫無忌聽著皇帝說得如此赤裸裸,急急問道:“那陛下為何還……”

李二陛下未等長孫無忌講完,便斷然問道:“還聽從太上皇的建議,下旨叫停三司會審,是吧?”

長孫無忌輕唔一聲,點了點頭。

李二陛下道:“彆說太上皇逼著我叫停,若是我提前知道你們會如此冒然出擊對付裴寂等武德舊臣,嗬嗬,朕也會主動叫停。原因就在於,你們心太急,胃口太大,無忌,武德舊臣一係豈是你們想象中那麼簡單?他們皆是曆經兩朝的元老,在朝中根深蒂固,資曆卓著,在地方盤根交錯,黨羽門生眾多。豈是一個小小的龔吉案就能徹底拔除的?”

“心太急,胃口太大?”

長孫無忌暗暗琢磨起李二陛下的這句話來,莫非這才是陛下叫停三司會審的真正原因?

李二陛下繼續說道:“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之事,屢見不鮮,無忌莫非忘了當年前隋的楊玄感之案?你此番若隻爭對楊恭仁或陳叔達等其中一人,朕姑且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太上皇那兒也儘可以替你搪塞一番。可沒成想你們胃口如此之大……無忌啊,過剛易折,操之過急不是一件好事。”

“陛下,臣知錯了!”

長孫無忌拱手深深一躬,懊悔說道:“臣以後再也不會輕舉妄動了!”

李二陛下點點頭,揮揮手說道:“你且退下吧,此事朕誰也不追究,就到此為止吧!”

“臣謝過陛下天恩,臣告退!”

說罷,長孫無忌轉身便朝著望北閣走去。

剛走到門口,突然又傳來李二陛下的聲音:“無忌,龔吉此人,身為庫司郎中,卻監守自盜,又是貪贓枉法,巧立名目大肆斂財,論罪當誅,殺他十次都不為過。這樣的人留著也沒什麼用,不如拿他開刀,以儆效尤,同時也好震懾震懾其他官員。你知道怎麼做了吧?”

長孫無忌聞言不由心打了個突突,暗暗默念一聲,常何,這是陛下的意思,可怨不得我長孫無忌不守承諾。

隨即,長孫無忌回道:“陛下放心,臣知道該怎麼做了。三日之後三司會審便會將判決公布,判犯官庫司郎中龔吉,斬立決!”

李二陛下走回龍椅,重新坐了下去,揮揮手示意長孫無忌退下,輕輕吐了一聲:“準!”

長孫無忌出了望北閣,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出了兩儀殿,直直奔出皇宮。

而望北閣中的李二陛下此時仿佛很累似的,背靠龍椅用手輕輕揉捏著眉宇,約莫過了一會兒,才眼泛精光睥睨著門口位置,自言自語道:

“也許父皇說得沒錯,與其一家獨大,不如彼此牽製。九五至尊,大唐帝王,注定一生就是孤家寡人。父皇姓李,我也姓李,血濃於水,本就一體。寧相信外人,也不信父皇,那朕豈不等同自戕?”

說罷,李二陛下猛然又從龍椅上起身,衝望北閣外吩咐道:“來人,擺駕宜春宮,朕也該去陪陪父皇他老人家了。”

“喏!陛下出行,擺駕宜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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