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雨地(1 / 1)

大明1617 淡墨青衫 1628 字 2個月前

大量的營兵就站在沒遮沒擋的雨地裡頭,臉凍的鐵青,身上瑟瑟發抖。

內丁和將領們則是有臨時搭建的油布帳篷,勉強可以躲雨,從帳篷裡傳來隱約的人聲,大約都是在議論著和裕升的輜兵們。

在雨地裡,蜿蜒曲折如灰色長蛇般的是和裕升的車隊,從五月起時大量的車馬從京師到永平,再到山海關,再從寧遠趕赴錦州,廣寧,車隊穿過了承平的京師和永平,穿過了戒備森嚴的關門和一片廢墟的錦州等舊城和廢軍堡的遺趾,終於抵達十三山附近。

在上個月,祖大壽和滿桂等人就奉命率所部精銳打通後金兵的封鎖,後金留在十三山的原本是各旗人馬均有,而且都是較強的精銳。

三月時代善和阿敏奉命到廣寧地方,預備打擊內喀爾喀五部,援助被擠壓地盤的科爾沁部,同時相機攻打十三山。

代善等人在試探性的放手給李永芳攻了一次山後,損失十分慘重,結果隻能放棄攻山,同時抽調了大量的精銳深入草原與內喀爾喀五部開戰。

後來消息傳來,炒花與五部兵馬潰敗,餘部被林丹汗兼並,炒花不知所蹤,五部台吉們要麼投降後金,要麼歸附林丹汗,曾經叱吒風雲,左右蒙古左翼大局的五部聯盟,已經不複存在了。

在獲得之後,代善等人並沒有立刻回師,他們在蒙古草原清剿殘部,威逼各部會盟,當明軍進襲十三山時,正是代善等人相隔千裡的最佳時機。

後金兵留守兵馬果然並不強悍,人數也少,多半還是漢軍。在明軍持續的打擊下,後金防線岌岌可危,隻能不斷的避讓後退,整個錦州到十三山的地域被明軍撕開了相當大的縫隙,大量的遊騎哨騎在外圍警備,主力則是護衛車隊,開始向十三山區域挺進。

聽到零星的火銃聲後,躲在帳篷裡躲雨的一個明軍千總讚道:“了不起,這個天氣和裕升的火銃還能打放。”

另一個武官說道:“他們的銃手應該是在車裡向外放銃。”

“也可能是戴著那種大簷帽,把銃的火門放在簷下打放,可以擋雨。”

“這幾天他們可是打死不少東虜了,厲害。”

明軍軍官已經不怎麼把和裕升車隊的輜兵們當輔兵看了,這幫輜兵,用的是團練名義,或是商行的護衛,要麼是車夫,反正名義很多,人數不到兩千人,幾乎全部是火銃手。開始的時候明軍隻是震懾於和裕升這個商行的實力和財力,同時也驚歎輜兵們推進的速度……真的比明軍營兵要快的多。

沿途的廢墟地方,官道毀損,橋梁斷裂,輜兵和工兵配合修補,每天都能保證最少推進四十裡以上。

這個速度,推翻了很多明軍將領的認知。

而輜兵銃手們的戰鬥力,更叫明軍上下刮目相看。

由於接近十三山,東虜的抵抗變得激烈起來,每日都有大量的遊騎散兵交戰,明軍這一次動員的是將領的親兵和內丁為主,戰兵數字不多,又多半是騎兵構成,雖然突破防線,但不能有效的肅清東虜,這些天來每天都有小規模的交戰,而和裕升的銃手在持續不斷的小規模的交戰中表現十分亮眼。

銃手們打的準,反應快,排槍射擊時威力巨大,火銃質量明顯高出明軍火器營的鳥銃和三眼銃等火器一籌,最叫明軍將領驚奇的還是和裕升銃手的精銳程度。

敵騎不近百步以內,絕不打放,打放時都是儘可能的排槍齊射,絕不會有先後打放亂成一團的情形發生。在打放之後,後退裝藥,動作迅速快捷,幾乎叫看到的明軍將領驚掉了自己的眼珠子。

很多時候,包括祖大壽等大將在內都懷疑這些輜兵的身份,直到有一個中隊的火銃手戰兵護衛著劉吉和李平之等人從京師趕至。

看到團練戰兵銃手的表現之後,所有懷疑的明軍將領都閉上了嘴巴。

“不要打放了。”張春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道:“等雨停。”

“祖大壽和滿桂在左右兩翼。”李平之看著遠方,一臉平靜的道:“袁兵備在三十裡後的十三山驛,咱們這裡距離十三山還有近五十裡,走過去,估計就能和山上的人接上頭了。”

“大功就要告成。”劉吉道:“朝廷的兵馬也算是儘了力,底下的事就看咱們的了。”

李平之道:“前日接到大人指示,儘可能的保證多運送糧食上山,要保證撕開的通道多維持一段時間,我們的輜兵最好準備用來戰鬥。運輸方麵,裝卸多用當地人力。這是我給軍司的建議,大人和軍司方麵都認可了。”

劉吉和張春牛都沒有出聲,李平之是從軍令司過來的,能力出眾,軍司方麵已經認可他統籌全局的資格,劉吉等各地的掌櫃負責指揮車隊和協調與明軍文武官員的關係,張春牛負責指揮輜兵和工兵,統籌指揮全局的責任,就落在了李平之身上。

張春牛最後懷疑的道:“要怎麼弄到足夠多的人手?”

李平之笑而不語。

……

“當,當,當……”

雨停之後,太陽重新出現在半空中,烈日之下地麵很快被烘乾,到處又是熱浪蒸騰,人們都是汗流浹背。

明軍開始搭建帳篷,遠方還有幾朵黑雲,沒準到了晚上就會再一次變成一場暴雨,趁著天氣還好,趕緊弄妥住處是真的。

遠方呈現出山脈的輪廓,距離太遠,看的不怎麼真切。

官道被簡單的修補過,軍隊駐在道路兩邊的荒地裡,少數的人和軍官住在荒廢的村落裡頭。雖然屋子破爛朽敗,好歹比幾十人擠在破帳篷裡強的多。

相比較之下,居住在車營裡的和裕升的人就要叫人眼紅的多。

明軍幾十人擠一個破帳篷,和裕升的輜兵是十一人一個帳篷,寬大舒適,叫人羨慕。

在眾人搭建帳篷時,和裕升的炊兵開始用炊車升火做飯,陣陣香氣飄了過來。

明軍眼珠子都紅了,不少人氣的牙齒癢癢。

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晚餐就是幾個乾米做成的飯團子,經過蒸乾晾曬,這種飯團子可以保存相當長的時間,出兵打仗時的行軍軍糧標配。

也有人身上有一些炒麵,不過和後世用油和糖炒出來的不同,這時候的炒麵可不是好吃的東西,口感乾澀,還有些發苦,有不少都是黴爛了的陳糧製成的。

地麵有些地方被太陽曬乾了,大半地方半乾半濕,散發著一陣陣泥水的腥氣,搭好帳篷後不少人就脫了靴子躺下來,沒有人想在這樣的環境裡走動。

四周也沒有可去的地方,到處是荒野,村落傾頹衰敗,偶然可以見到一些躲在廢墟中的身影,也是跟老鼠一樣,一竄就沒了蹤影。

這些殘存的百姓深知戰場危險,不僅東虜會殺人,大明的官兵殺東虜未必有多厲害,一不小心,屠幾個不開眼的百姓也隻是捎帶手的小事情,不會有人放在心上,更不會拿殺人的將士來申明軍紀。

“各人都聽好了,明日進盤山驛!”

一隊騎兵在泥濘的爛泥地裡馳過,甩了不少人一身的爛泥,因為不是普通的塘馬,被甩了一身泥的人也不敢吭聲,隻在騎兵走後才低聲叫罵。

“那一身銀甲的小子是誰?”

“說是祖副將的外甥,這一次帶他上戰場長見識來了。”

“嘿,這小子生的不壞,白袍銀甲,就是嫩了些。”

“嫩好啊,嘿嘿……”

“你他娘的要死,祖副將的外甥也敢瞎說八道!”

說酸話的一想起祖大壽的權勢和祖家的勢力,頓時也是住了口。

軍中有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子每天來來往往,確實有些惹厭。

在十三山驛之前是閭陽驛,然後是峰馬嶺驛,往右邊是西平驛和盤山驛,盤山驛其實已經是十三山的山腳之下,與廣寧城相隔不遠,而峰馬嶺驛緊聯大山和廣寧衛城,近來祖大壽和滿桂等各部騎兵都是在這些地方來回的與東虜交戰,每天都有人受傷返回。

這一次很多傷兵都很幸運,因為有和裕升的輕便馬車,不少受傷的將士得以被送到寧遠去救治,很多人撿回了性命。

相比踏實能乾的和裕升軍人,白袍銀甲的十來歲少年每天耀武揚威的在各處騎馬遊走,美其名曰也是參戰,戰後必定名聲大起,不僅將士不服,就連很多中低官職的武官也並不服氣。

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也是得大舅哥的幫助,現在已經在遼西冒起,已經在軍中任實職將領,很多人猜測,祖大壽因為幾次敗逃耽擱了進位總兵的時間,而他一力支持的吳襄人緣極好,擅長交際,將門出身又是武進士,前途不可限量,可能十年之內就會位至總兵……越是這樣,人們對吳家父子的飛黃騰達就越發不滿了。

“各人少說廢話,有功夫就躺著挺屍,多歇息。”一個把官武官隱約聽到了一些,他對此並不反感,遼西是將門當道的地方,不管武官們多有能力,除非是有後台背景,不然的話注定會蹉跎一生。

就算強如毛文龍,也是年過五十才撈著去東江的機會,也是因為有一個當大官的親戚幫忙,不然的話,以毛文龍在南方成長的經曆,就算是遼西將門的世家出身,又有什麼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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