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西域真神(1 / 1)

長安風流 蕭玄武 2226 字 2個月前

在鋪滿黃金的絲綢之路上,有一個樞紐中轉城市。他位於西域的核心地帶,那密水流域肥沃的土壤與便利的交通,孕育了這裡的人民,也給這一方土地帶來了不可計數的財富。

這個城市,就是康國的首府——“薩末建”。

薩末建是唐時的人們對它的稱呼。後世史書賜予它的另一個名字,在曆史上乃至世界上都是赫赫有名——薩馬爾罕。

如果說大唐長安是當今天下最雄偉最壯觀的城市,號稱天下第一城也不為過;那麼,身為絲綢之路核心城市的薩末建,則是天下最富有的城市,沒有之一。

據聞,這裡集中了貫穿整個絲綢之路所有國家一半以上的財富。如果將行走在這裡的商人身上所攜帶的財富集中起來,足以抵得上一個大唐帝國!

傳聞總有它的誇大不實之處,但這也足以見得薩末建是何等的富有。

此刻,武媚娘正與她龐大的商隊,駛入這座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商業之城”。

“東家,咱們萬裡迢迢的跑到這個地方來,圖個什麼呢?”與武媚娘同坐一車的蘇憐清撩開車窗朝外看了幾眼,有點不爽的叨嘮道,“四處都是大鼻子綠眼睛紅毛藍毛的大胡子鬼,身上一股子羊騷|味兒。這些城牆和房子也修得太古怪了,左右看著就是不舒服。”

長途跋涉的武媚娘顯得比較疲憊,斜仰著車板淡淡道:“我可沒叫你跟來。”

“喂,你說這話可就不厚道了!”蘇憐清忿忿道,“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都拋下了不到三個月的寶貝兒子跟你長途跋涉來到這鬼地方,你都沒句好話給我!”

這句話仿佛是刺到了武媚娘的心中之痛,她輕輕的擰了一下眉頭,說道:“我亦何嘗不是?”

“我真想不通!”蘇憐清道,“難道在商人的眼裡,除了錢財就沒有其他了嗎?你與秦慕白也有一年多沒見麵了,剛生下寶貝兒子也才半歲,你就忍心拋下他們跑到這幾千裡外的鬼地方來瞎折騰?——我真不知道你圖的是什麼!”

“以後就你知道了。”武媚娘輕籲了一口氣,拍了拍車板大聲道,“儘快找個商驛安頓下來,大家好生歇息一日!”

“是,東家!”

蘇憐清撇了撇嘴,繼續朝窗外瞟,嘟嚷道:“這地方還真是熱鬨,比長安的西市人還要多。滿街的貨物堆得像山一樣,人山人海都走不通了,這可還是戰亂時期呢——哇,那就是大宛馬麼?真漂亮啊!我要給我家那漢子買一匹回去!——不,兩匹!東家,你借點錢給我好不好?我家那漢子沒彆的愛好,就愛好馬!”

“行了,你少嘮叨兩句!”武媚娘有點不耐煩的道,“虧你也是老江湖,少見多怪!——此行特殊,你不要任性造次!”

“不就是經商賺錢嘛,有什麼特殊的?”

“總之你沒事彆到處跑,乖乖跟在我身邊不要惹禍!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肯定不會管你,醜話先說在前頭!”

“好吧,聽你的!”

少時過後,武氏商號三百多輛車子組成的大商隊,在一家粟特人開的商驛住了下來。

下車之後,武媚娘就上親自上前,與商驛的管家腳夫們交流,說得一口流利的粟特語。蘇憐清聽得雲裡霧裡,等武媚娘交談完後便問道:“東家你說的什麼話,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虧你跟著我走南闖北這好幾年了,居然連粟特語也不會一句。”武媚娘笑道,“我說的是粟特語。這家店的老板是粟特人,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昭武九姓胡人’。要想行走在西域絲綢之路上,不懂粟特語和粟特文是不行的,它就像是我們大唐內地的官話。不僅如此,哪怕是在大唐內地也有大量的粟特商人聚居,粟特語與粟語文,都是行商之人必學的東西。當然,不成氣候的小商小販們例外。”

“有這麼玄乎?”蘇憐清輪著眼睛,迷茫的道,“昭武九姓胡?……哦,聽著耳熟!好像長安洛陽那些地方都有不少昭武九姓的胡人!”

“你呀,真該多讀點書!”武媚娘搖頭笑道,“昭武九姓是大月氏的後裔,其中有一些也有秦漢時遺留下來的匈奴混血。‘昭武‘之名來源於河西走廊的昭武城,原為大月氏國的國都,當年被匈奴所逼迫舉族西遷,國都之名亦隨之西移。昭武本義即是’京城’。西遷之後大月氏國逐漸分成了九個國家,康國就是九國的宗主國。昭武九姓胡最擅長的就是經商——眼前的康國都城薩末建,就是天下商賈雲集之地。經商之人如果不來薩末建走一走,可謂虛度此生了!”

“真複雜,不懂!”蘇憐清撇著嘴說道,“我隻知道經商就是賤買貴賣,賺錢走人。哪像你,把人家祖宗八輩都盤了個底弄個清楚明白,累不累呢?”

武媚娘笑道:“公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法又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經商其實也跟打仗一樣,你要賺對方的錢,對方也想賺你的錢,不先了解對方,如何能勝?早在我經商之初,就想來聞名遐邇的薩末建看看了。為此,我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專門學習粟特語與粟特文。而且,就算是在大唐內地經商,也少不得要與粟特人打交道。粟特人真是一個神奇又勤勞而且相當聰明的民族,他們的商人遍及天下,賺儘天下財富,所到之處必定是富甲一方。就連長安、洛陽這樣的地方,粟特商人也是名動一時的風雲人物。大唐第一富商鄭家大公子鄭安順的手下,就有六名粟特人擔任管家。每個人都能獨擋一麵經略四方,實在是驚人的能乾。粟特人,簡直個個都是天才的商人!”

“嗬!真是很少聽見你這麼稱讚彆人!”蘇憐清嘖嘖的道,“照你這麼說,粟特人的確是有那麼一點了不起了?”

正說著,從商驛的正館裡走出一名男子,年齡大約四十上下,身穿一襲窄袖緊身的及地白袍,頭戴高高的尖頂卷簷帽,碧眼虯髯高挺鼻子,正滿麵笑容的迎來。

“敝人康德來,乃是小店的掌櫃,熱誠歡迎遠道而來的大唐貴客!”說得竟然是一口相當流利的漢語。

“原來是康東家,在下武媚娘,有禮了。”武媚娘還了禮,微笑道,“康東家的漢話說得甚是流利,漢名也取得十分地道,想必曾是去過大唐吧?”

“敝人曾在長安、洛陽經商十餘年,那裡就是我的第二故鄉。敝人近期不久才回到故土。因此,敝人見到來自東土大唐的貴客,甚是親切!”康德來殷情且和善的道,“貴客遠來辛苦,不如就請先入店歇息。但凡有什麼要事情要辦下的,武東家隻管吩咐。不管是要聯係官府申請通行準商文書還是貨物需要交易,小店都可以代勞。至於費用,請您放心,小店給出的任何價格,絕對是整個薩末建最公道的!”

“嗬嗬,康東家真會做生意。彆的不說,我接下想要做的你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武媚娘笑道,“這樣吧,生意的事情稍後再談。我們遠涉千裡而來都累了,先給我們安排房間歇下來。”

“沒有問題,武東家來了即是上上賓,請!”

就在康德來的話音幾乎剛落,從院外突然衝進來一隊兵卒。人人穿著厚重的鎧甲手執耀眼的刀劍,頭上戴著雞冠一樣的武弁大帽,氣勢洶洶的咆哮趕人。

現場頓時雞飛狗跳人喊馬嘶,康德來大驚,迎上去阻止大叫道:“怎麼回事?你們要乾什麼!”

“滾開!”領頭的軍校一把將他推開大吼道,“我王有令,薩末建城內所有的漢商漢人都要抓起來!”

武媚娘和蘇憐清等人一聽,臉色頓時變了!

“東家,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武媚娘深吸一口氣,“薩末建是個自由貿易的城市,從來不會拒絕任何國家的商人出入,現在突然要抓捕漢商——難道,跟戰爭有關?”

正說著,那隊甲兵將武媚娘等人包圍了。

“你們是漢人!”領頭的軍校用刀指著武媚娘等人,厲喝。

蘇憐清正要發難,武媚娘拉了她一把將她按住,自己上前一步,用流利的粟特語朗聲道:“正是。我們是來自蘭州的官商,秦仙商號!”

武媚娘特意說的“蘭州”而不是“長安”,而且,將“秦仙商號”四字說得重了幾分。

“蘭州,秦仙商號?”那軍校目露凶光但十分警惕的將武媚娘上下打量了幾眼,眼中漸漸多了幾分異樣且帶著色相的神采,甚至還咽了一口口水。

“奉我王命,凡是薩末建城內的漢商與漢人,一律抓捕。”軍校的聲音明顯柔和了許多,還曖昧的朝武媚娘湊近了幾分,一雙眼睛賊溜溜的就瞟在武媚娘高聳的胸脯上,壓低了聲音道,“對不住了,這位漂亮的美人兒。我也是……奉命行事!”

“滾開!”猛然一聲清斥,那軍校仰天就倒摔了個仰八叉大聲慘叫,嚇得那群士兵們大聲叫嚷,紛紛挺起刀槍來,一時劍拔弩張!

蘇憐清一晃身出現在了武媚娘身前,宛如鬼魅般身形一錯伸腳就踏在了那倒地軍校的胸膛上,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劍,緊緊比著他的咽喉,喝道:“叫你的人散開,不然我割斷你的喉嚨!”

雖然那軍校聽不懂蘇憐清說的是什麼,但短劍的刺骨寒意已經充當了翻譯。

“蘇憐清,你放開他。我們是來求財的,不是來爭鬥的。”武媚娘從容而淡靜的道,接下來換作了粟特語,對那些軍士們說道,“你們聽清楚,我就是蘭州官商秦仙商號的東家武照。我們不是一般的漢商,我此來的意圖並非隻是經商,還有其他重要的目的!”

“什麼目的?”倒地軍校狼煙的爬起來,退後了幾步氣惱又小心的問道。

“你不配知道。”武媚娘傲然的斜視那軍校,“接下來的話,我隻跟你們的三位顧命大臣與國王講。你若識相,就速速回去通報!”

“在薩末建,你這樣的商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那軍校徹底惱怒了,恨恨的啐了一口就準備拔刀,嘴裡喝道,“還讓我給你通報,你憑什麼?!——兄弟們,動手抓起來!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就憑!——”武媚娘突然高聲喝道,“我能請動大唐西征元帥蘇定方的數十萬大軍!夠嗎?”

“呃!!——”剛剛要一擁而上的數十名粟特兵丁,頓時如同中了定身法一樣定住了。

那軍校瞪大了眼睛再次上下打量武媚娘,怔怔的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蠢貨!你惹了這天底下最不該惹的女人!”蘇憐清惱火的橫出來再次檔在那軍校麵前,指著他的鼻子喝道,“她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是她男人!”

軍校迷茫的四下顧盼,顯然是聽不懂蘇憐清的話。商驛掌櫃康德來急忙上前翻譯給他聽,並問蘇憐清,眼前這女掌櫃的男人,是何人?

“你們聽好了!”蘇憐清雙手叉腰,十足囂張而且小人得誌的大聲道,“她男人,就是踏平吐蕃威震天下的大唐安西大都護——秦慕白秦少帥!”

“呼啦”一聲,那群軍校拔腿就跑蜂擁而散,邊跑還在邊叫——“速速回報我王!大唐天朝使節已經抵達薩末建!”

“嗚!秦慕白來了!蘇定方來了!”

“大唐殺到薩末建了嗎?”

“主啊!康國的災難降臨了嗎?請你救恕我們!”

……

蘇憐清頓時目瞪口呆,回頭一看,武媚娘同樣是一臉茫然,二人一同迷惑的搖頭。

反倒是那商驛的東家康德來,已經雙膝跪倒在地如同朝聖一樣的對武媚娘等人行五體投地的大禮,嘴中道:“原來是真神之子駕到!真神之子駕到!”

“什、什麼真神?”蘇憐清納悶的問道。

“在高昌國流傳來的真神傳說,大唐秦老令公秦叔寶,就是真的戰神!同樣也是在絲綢之路上所有商人的守護神!”康德來雙手合十低頜著頭,萬分虔誠的道,“萬萬沒有想到,武東家居然是真神的兒媳!——你們可以去薩末建每家每戶看一看,所有的人家都貢奉有真神的神位,就如同中原每戶人家過年的時候,門上都會貼有秦老令公的門神之像!”

武媚娘與蘇憐清麵麵相覷,一時愣了。

康德來又道:“再加上這兩年來真神之子——河隴秦少帥的大名威震天下,尤其是他平定吐蕃之後,西域大小國家對他的大名如雷貫耳。現在,在真神的旁邊也經常有秦少帥的生祠貢奉——換句話說,秦家父子在粟特人心中的地位,已經僅次於阿拉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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