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刀君!
山風輕拂,夜色昏暗。
在沒有月亮的夜裡,遙遠天際的那顆星辰是頭頂唯一的明燈。
武癡仍然躺倒在地上,絲毫沒有爬起來的意思。
他覺得很無趣,做什麼事情都沒有興趣。甚至覺得爬起來這件事情都很沒有意思。
爬起來去哪裡?做什麼?
所以,方炎已經離開很長一段時間了,他仍然還躺倒在原來的地方。沒有蚊蟲叮咬,也沒有毒蛇侵襲。
他和這周圍的環境融合為一體。他成了一塊石頭一棵樹。他成了這一處天地的一份子。
周圍的蟲鳴突然間消失,被微風吹拂的草枝也不再擺動。
時間靜止,整個世界突然間凝固了。
那是一種讓人全身緊繃的感覺,好像身上的汗毛都更加的熨貼在肌膚上麵。黏稠稠的,很不舒服。
武癡的眼神微凜,瞬間又變得溫和開來,說道:“隨便坐吧,我就不起來招待了。”
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麵,聽到武癡的話後,不見身體有任何動作,人就已經挪動到了武癡躺倒的位置盤腿坐下。
他看著一臉無趣的武癡,沉聲問道:“怎麼?動了惜才之心?”
“答應過你的,我已經做到了。”武癡很不耐煩地說道。他不喜歡這種被人戳穿心事的感覺,雖然他的心事總是很容易就被人看穿。
“你隻是做了。”灰袍男人說道。“並沒有做到。”
“能解我仙女獻花的年輕人----能夠破我龜裂刀陣的年輕人----說不惜才是假的。這是棵好苗子啊。”武癡輕輕歎息。“又何苦呢?”
“我全都看在眼裡。”灰袍男人說道:“不然的話,以你的真正實力,他豈能那麼容易就全身而退?你是麵對青龍莫輕敵都不會輕易言退的男人,他想勝你都不容易,又怎麼會被這小子打得半天爬不起來----武癡,你沒有演技,不會演戲。”
“我沒有演技,所以我也不想演戲。”武癡說道。“我說過,我不親手殺他,隻是耗費他幾成功力----
“你不殺他,他仍然因你而死----又有什麼區彆呢?”灰袍男人說道。“你知道他今天晚上一定走不出一劍山。也不能讓他走出一劍山。”
“不一定。”武癡說道。
“不一定?”灰袍人詫異地看著武癡,說道:“你對他這麼有信心?”
“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也是一個總能夠給人帶來驚喜的人----我會一些相術,他不是短命之人。”
“就算你沒有提前消耗他太多的體力勁氣----你知道今天他將要麵對一些什麼人嗎?”
“不知道。”
“閻王掌空竹,羅漢拳朽木-----”
“那兩個沒有節操的狗腿子。天生就應該做兄弟----”
灰袍人也並不生氣,笑著說道:“還有你的一位老朋友----刀君羅晉。”
“羅晉?”武癡表情一僵,笑容苦澀,說道:“沒想到你們連他也請出來了。羅晉消失有二十年了吧?”
“不,二十四年。”
“你知道他去了哪裡?”
“知道。”
“去了哪裡?”
“在無名山。”
“無名山裡麵的無名觀?”
“不錯。他在無名山裡麵的無名觀。”
“他為什麼在哪裡?”
“因為他不願意離開。”
武癡猛地坐直身體,說道:“你給了他刀譜?”
“不錯。我給了他刀譜。”
“難怪。”武癡雙眼發射出神光,說道:“一代刀王李大嘴的《刀譜》確實能夠讓人留守一個地方隱姓埋名二十四年,也確實值得為人以命相托----”
“紅粉贈佳人,寶劍贈英雄----《刀譜》本來就應該給羅晉。也隻有他有資格拿到。”灰袍人說道。“他是內江湖這麼多年最會用刀的刀客。”
武癡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著雙腿盤地坐在他對麵的灰袍老人,說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你網羅這麼多的高手為你用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
“以後你就知道了。”灰袍男人說道。“二十年前你敗給青龍莫輕敵,陷入武障難以自拔。你日趕數百裡跑到無名山,請我給你指點迷津----我傳授給你一招。”
“是的。”武癡點頭。“你傳給我那招仙女獻花。我從仙女獻花裡悟出武道的三千兩百種變化,然後才成功破障----”
“所以你答應幫我做三件事情。”
“今天已經幫你做了第一件。”
“還有兩件。”灰袍男人說道:“我可不希望下次再像這樣出功不出力。”
“--------”
“你繼續躺著吧。”灰袍男人說道。“這裡風清氣爽,可以閱覽這山下的大好時光----下麵的那場大戲也應該開始了吧?”
“你為什麼不自己出手?”武癡突然間問道。“你為什麼不親自出手殺了他?”
“因為我答應過彆人留他一條小命。”
“那你為什麼又要讓彆人殺了他?”
“彆人又沒答應彆人留他一條小命。”灰袍男人說了一句非常拗口的話。武癡的智商低,想了好幾圈才想明白這句話所能夠表達的意思。
灰袍男人的話說完,身體一展,人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大戲應該開始了吧。”武癡喃喃自語。“可惜啊,莫輕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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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炎很生氣,生蛇君的氣。
做為一名被人掌控了蛇之眼的蛇奴,你要時時刻刻地保護著主人的安全,因為主人不安全,你的小命也不保了----
方炎原本以為蛇君是在陰暗角落裡默默地保護著自己,趁其不備出其不意咬人一口不就是蛇的天性嗎?
但是現在自己遭遇了閻王掌空竹和羅漢拳朽木,還有一個刀君羅晉在旁邊虎視耽耽,隨時都有可能一刀砍來----這個時候方炎需要幫手。需要一個可以和他並肩戰鬥,讓他可以放心地把後背托付給他的兄弟。
方炎的前麵站著刀君羅晉和羅漢拳朽木,背後站著閻王掌空竹和那個蒙麵黑衣人。
如果蛇君再不出現的話,方炎就要遭遇前後夾擊的悲慘局麵----如果方炎被人給夾死了,就算蛇君的毒蛇再厲害又能有什麼意義?
當然,方炎心裡也不無猜測。是不是蛇君這小子已經背叛和他們一起來對付自己,等到自己死了就把自己的蛇之眼給奪回去----
方炎在心裡冷笑,送出去的東西還想要拿回去?我就是一口把它吃掉也不會再還給你。
就是吃那東西的時候有些惡心,不過反正也快要死了,也就沒辦法講究那麼多了。
讓人拿去洗洗煮熟了再吃也實在太耗費時間不是?
沒有人應答,蛇君就像是死了一般。
死了?
方炎的心中一驚。
這種可能性確實是存在的。
在自己和武癡激烈戰鬥的時候,他們這些埋伏者悄無聲息的把蛇君給做掉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可是,蛇君實力不弱,而且身處山林,這裡麵的一蟲一獸都有可能是他的幫手附庸----他們想要把蛇君解決掉,應該也需要耗費一番力氣吧?在這個過程中,蛇君連一個提醒消息都發不出來?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蛇君-----”方炎再次喊道。“你妹妹出來了-----”
方炎覺得還是騙一騙他的好,說不定他一聽自己妹妹出來了就躲不下去了。
“不用喊了。”朽木冷笑連連。“他已經死了。”
“死了?”方炎的猜測被人肯定,心裡還是有些不太舒服。
“你說的太多了。”空竹對自己那個白癡弟弟非常的不滿。他嗬斥了弟弟一眼後,看向刀君說道:“是你先出手還是我們先出手?”
“我剛才出了五刀。”刀君羅晉說道。“我再出五刀。五刀砍不死他,然後輪到你們。”
“好。”空竹說道。
“憑什麼讓他先來?”朽木不滿地說道。“我也想把這小子給滅掉。他說我沒你好看-----”
“你真的沒有你哥好看。”方炎說道。還想再拖延一會兒。
“你這個混蛋----”
“閉嘴。”空竹大聲喝道。要不是因為那個家夥是自己弟弟,他都想出手把他給滅掉。
“------”
空竹和朽木退開,把寬闊地戰場留給方炎和羅晉。他們一左一右地守護在兩側,提防方炎在和人戰鬥的時候突然間逃跑。
方炎知道他們這麼做的深意,很想憤怒地問他們一個問題: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到底在哪裡?
刀君羅晉手提長刀,用那雙死魚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方炎。
方炎同樣在看著羅晉,看著羅晉的眼睛。
很奇怪,他的眼睛很冰涼,但是卻沒有任何殺意。
難道說,他不想殺自己?
方炎知道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他不是不想殺自己,他隻是把自己當成了一隻豬一隻雞。
有哪個屠夫在殺豬殺雞的時候眼含殺意?
他們隻是把那當成一種職業,一種習慣,一種謀生手段。對他們來說,一刀捅進豬的脖子或者割斷雞的脖子隻是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還需要什麼殺意殺氣殺機?
方炎感覺到了威脅,感覺到了這個男人手裡的那把刀所帶來的巨大威懾力。
羅晉手提長刀,一步步地朝著方炎走去。
是的,他用得是走的。
他沒有奔跑助力,沒有彎腰俯衝。他就像是個二百五似的一步步地朝著方炎走過來。
他走到方炎的麵前停了下來,然後一刀朝著方炎的頭頂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