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離開了秦道林的住處,卻是並未就此離開秦家,而是和秦老爺子見了一麵。
秦道林所做的那些事情,或許秦老爺子並不知情,但站在江楓的立場上,卻不是死一個秦道林就能簡單了事的。
秦老爺子在書房接見江楓,在叫人送來茶水之後,滿懷忐忑,不清楚江楓怎麼回燕京了,更是不知道江楓要見自己所為何事。
“花田會所失火,想來秦老爺子你有聽聞吧?”江楓開門見山的說道。
秦老爺子愕然,繼而點頭,說道:“江少你的意思是?”
“是秦道林做的。”江楓說道。
秦老爺子嚇一大跳,大手用力一拍桌子,怒斥道:“不肖子孫不肖子孫,竟然背著我乾出此等之事,實是該死,不可饒恕。”
江楓哪會看不明白,秦老爺子這般作態,真假參半,所為,不過是在做給他看,力證此事即便是秦道林做的,他也是毫不知情,與秦家無關。
“他已經死了。”江楓淡淡說道。
秦老爺子目光狐疑,不清楚江楓這話之意,秦道林的死,固然讓他傷痛,但此時卻是不能表現出來,畢竟相比較於秦家上下而言,一個秦道林的死,根本就微不足道。秦老爺子更為關心的是江楓就此事來找他的目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不管秦道林多麼該死,他終歸是你的孫子,如今他死了,你就一點都不難過嗎?而且,秦君臨也算是死在我的手上,我一連害了你兩個孫子,你秦家就沒想過要報仇?”江楓似笑非笑的說道。
秦老爺子心下一顫,苦著臉說道:“江少你說笑了,他們二人都是得罪過你,罪有應得,我難過固然難過,但要說到報複,卻是絕然沒有的,還請千萬不要多心。”
“秦老爺子你才是在說笑呢。”說著話,江楓用力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秦老爺子嚇一大跳,唯唯諾諾,他這等人物,生平何曾受過這等壓迫,偏生在江楓麵前發作不得。
“看來江少你是懷疑秦道林的所作所為與我秦家有關了,老頭子我大可發誓,絕然是事先並不知情,不然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秦道林那麼去做的。”秦老爺子隻得委曲求全的說道。
“你是什麼人我心知肚明,不用刻意在我麵前惺惺作態,說句實在話,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話語一頓,江楓接著說道:“我也不管秦道林所做的事情,你是否之情,但他終究是秦家之人,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江少你想要什麼交代?”秦老爺子心想你終歸是來敲竹杠的,就怕你不開口,既然你開了口,那麼就還有商談的餘地。
隻不過,心中所想,秦老爺子卻是一點都不曾表現出來,他這樣的人物,老而成精,不是秦君臨乃至是秦道林所能比擬的。
江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李家的人,現在還好吧?”
秦老爺子臉色大變,說道:“江少,你這是要——”
江楓擺了擺手,狀似隨意的說道:“隨便談談而已,不用太過緊張,李家被我弄的解散難道還不夠,莫非我會讓你秦家步了他等的後塵不成?”
秦老爺子不解其意,不敢亂說話。
江楓又是說道:“李家因我而解散,我一直都心懷愧疚,覺得對不起人,但是,有些事情卻又是不得不去做,總是難以兩全其美,還請秦老爺子見諒才好。”
秦老爺子忙的說道:“江少言重了,老頭子我如何敢當,就不要折煞老頭子我了。”
“非也,我不是在開玩笑,隻不過雖然是心有愧疚,想來李家解散之後,壓在李老爺子身上的重擔放下,他也是可以安心享受晚年生活了,不知秦老爺子你是否如此認為?”
秦老爺子額頭上的冷汗,當即簌簌冒了出來,呐呐說道:“李老頭一生操持,從未放鬆,想來如今的老年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倒也令人羨慕。”
江楓哪會聽不出來秦老爺子言不由衷,微微一笑,說道:“我說那話,可沒有半點含沙射影之意,隻不過,秦家家大業大,秦老爺子你又老了,這麼重的擔子壓在身上,總是力有未逮,不然再年輕個十來歲,秦道林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又如何會不知情?”
秦老爺子苦笑道:“是啊,歲月不留人,我等老了,不中用了。江少大可放心,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江楓滿臉的無辜,說道:“秦老爺子,都說了不要誤會,你還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你明白什麼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明白。”
秦老爺子在心裡將江楓罵的要死恨的要死,嘴上卻是說道:“老頭子我有感於李老爺子如今的田園生活,心向往之,倒是說錯了話,還請江少不要怪罪。”
“田園生活,我也是向往的很,古來陶淵明有詩雲,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何等愜意的生活,可惜我這人天生就是勞碌命,卻是無福享受啊。”江楓裝模作樣的說道。
秦老爺子奉承道:“江少還如此年輕,將來大有作為,萬不可學我老頭子才好,不然豈不是浪費了人才,也是國家的損失。”
江楓哈哈大笑:“此話倒是有趣,我這人隨心所欲,天性不羈,從未做過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哪裡談得上國家的損失,倒是一旦秦老爺子你放下擔子,才真的是國家和人民的損失。”
“老了就要退下來,哪裡能總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了。”秦老爺子說的一臉誠懇,似乎要竭力讓江楓相信他是無害的,說道:“隻不過,很多事情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還望江少你能明白。”
“我看秦國富就不錯,他是商業巨鱷,又正值壯年,可接秦老爺子你的衣缽。”江楓想了想說道。
秦老爺子這話本是試探,試探江楓對秦家究竟是何意,最怕的就是秦家淪為李家那般下場,這時聽江楓說秦國富可接衣缽,不由大鬆了一口氣,表麵上卻是謙虛道:“國富是還不錯,江少有心了。”
江楓笑了笑,心想有心個屁,不管是他還是秦老爺子哪會不知道,秦國富此人貌似生意做的極大,但卻僅僅是有小聰明而無大智慧,不管是比之秦管業還是秦問天都不知道差了多少。之所以能夠有如今的成績,不過全是依靠著秦家的蒙蔭罷了。
要說按照秦老爺子所想,他如果有朝一日真的退下,接管秦家的,自當是秦問天,然後依舊由秦管業操持家業,裡外配合,堪稱完美,強行推送秦國富上台,這擺明是要扶持傀儡了。
但是,終究是因秦道林的事,秦老爺子心虛的厲害,擔心他江楓鬨出周折,不得不順勢應承。
自然,江楓會這麼做,倒不是說他變得心慈手軟了,而是,上一次將李家鬨的分崩離析,已然是引起了國家方麵的注意,要是再加上一個秦家的話,江家往後就是不得安生了。
江楓事事為江家考慮,自是不會導致江家陷入那樣的僵局,如此一來,隻能是由秦老爺子自己主動,而且又是做的不動聲色,叫人無話可說。
“秦老爺子急流勇退,叫人敬佩,不過有國富兄主持秦家,想來秦家再上一層樓,指日可待,江楓在此先恭喜秦老爺子了。”江楓抱了抱拳說道。
秦老爺子連聲道謝,心中卻是苦不堪言,將死去的秦道林翻來覆去罵了個狗血淋頭,秦家的處境本就不妙,上一次的話江楓有所顧忌,未能一棍子將秦家打死,如今再度找著機會,哪會讓秦家好過?
“秦國富?”想起這個兒子,秦老爺子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和江楓所說的完全相反,秦家往後,注定是要一路走下坡路,一路滑坡到底了。
談好這事,江楓又是與秦老爺子虛與委蛇一番,該誇就誇,該敲打就敲打,十足的外交手段,倒是令得秦老爺子一顆心七上八下,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不知道江楓如此年紀,怎麼比他這種老不死的還要來的老辣,疲於應付的很。
然後江楓提出離開,秦老爺子盛意邀約江楓吃了一頓飯再走,言辭懇切,不過依然是毫無營養的假情假意。
江楓離開了秦家,輕聲吐出一口濁氣,花姐一事,牽一發而動全身,秦老爺子下台,秦國富不日接管秦家,秦家表麵無恙,卻是被他這順勢一棍子擊落到底了。
再有,他在隨後有意無意暗示花姐是陪同幾個政府官員喝酒,才會造成如今之事,秦老爺子雖說沒有直接表態,但是該怎麼做卻是一清二楚,以秦家的能量,那幾個官員,想來不是丟官就是入獄了,這一筆賬,至此也算是算個明明白白。
但是,儘管如此,對江楓而言,卻也沒什麼好開心的,對一個女人而言,尤其是對一個漂亮的女人而言,從來沒有什麼事比毀容所造成的打擊更大,江楓暫時還沒能想到好的辦法為花姐治療,心中倒是頗為擔憂花姐醒來之後的反應。
然後江楓就是打算先回一趟江家,他這趟回京,老爺子估計已經收到消息了,再不回去,老爺子估計免不得抱怨,而且,有關秦家一事,還得要先和老爺子那邊通個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