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7 瞬息萬變(1 / 1)

宋疆 青葉7 2572 字 1個月前

隨著葉青走出茶館的謝道清,腦子裡還有些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覺,印象中的朝廷官員商議事情,絕非是像今日這般,如同老友敘舊似的那麼簡單。

但顯然,今日看到的兩大重臣,在商議事情時,說的話是諱莫如深之外,其餘給她的感覺,還不如她祖父、父親在家裡談一些朝堂政事時顯得嚴肅跟有儀式感。

總之,今日經曆的這一切,完全打破了她從前對於朝堂重臣的猜想跟看法,在臨安廣為流傳的梟雄不像是梟雄,更像是一個平和易處,甚至是帶著一絲可愛的大叔,而另外一個朝堂之上的權臣,同樣是不怎麼像權臣,更像是一個富得流油的富商大賈。

看著還不肯走的謝道清,葉青再次與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對視著:“還不走?”

“我……我爹的事情……怎麼辦?您答應我……。”隻有在提到這件事情上時,謝道清才覺得自己有必要對眼前的大叔恭敬一些,而不是像剛才那般僵持對視,就是不肯離開。

“你爹暫時不會有危險,至於在哪裡,我也並不是很清楚……。”

“你……你剛剛還在茶館答應我……。”

“在茶館我也沒有答應要救你爹吧?”葉青開始狡辯道。

“明明有。”小丫頭有些不滿的跺著腳:“氣鼓鼓的說道,你說我要是不哭了,就答應救我爹……。”

“我是說……你若是不哭了,以及幫我解決掉被那幫書生圍困的麻煩,我可以儘力保證你爹暫時無性命之憂,對不對?你好想想,回憶一下,剛才我是不是這樣說的?”葉青看著小丫頭那又變得有些通紅的眼睛,而後伸手胡亂的招呼了幾下,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就有兩個相貌普通的男子,站在了他身後。

“送這位小丫頭回謝府……。”葉青淡淡的說道,他深怕這小丫頭一個人不願意回去,而後又偷偷的跟蹤自己不撒手。所以不得不招來兩個一直在暗中的皇城司禁卒,押送小丫頭回去謝府。

“我不,我就不,你若是今日不答應,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謝道清氣鼓鼓的再次跺腳道,剛剛仔細回想了下,眼前的大叔好像真的沒有答應救父親,隻是答應了保證父親暫時性命無憂,而且還是有前提條件的。

所以此刻的謝道清,微微通紅的雙眼帶著一絲倔強跟怒氣,緊緊的盯著葉青,這個看似一個好人的大叔,原來竟然這麼狡猾,竟然騙自己!

篤定了葉青不會拿她怎麼樣兒,畢竟,謝道清心裡也清楚,葉青絕不會欺負她一個女孩子的。要不然的話,就不會發現自己跟蹤時,會停下來跟自己和顏悅色的說話,也不會帶著自己來茶館。而後特彆是,在跟那胖胖的史彌遠談話時,因為自己不願意離開,他最終也選擇了默認,任由自己就坐在了旁邊。

看著葉青那有些拿她無奈的眼神,謝道清挑釁似的挺了挺不算飽滿的胸口,以及揚了揚秀氣的下巴。

青丘從茶館出來後,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那長得淡雅素淨、容貌精致的小丫頭,跟葉青在大街上如同鬥雞似的,你看著我、我盯著你,誰也不肯讓步。

隨著青丘在旁低聲的催促著葉青,葉青最終在麵對一個黃毛丫頭的瞪視時,選擇了妥協、選擇了讓步。

伸出手指在謝道清那潔白如玉的額頭上彈了一下,看著小丫頭臉頰瞬間變得有些羞紅,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但依然還怒氣衝中的瞪視著自己,笑著妥協道:“即便是你祖父,都不敢跟我這般說話。回去告訴你祖父,我答應你了,暫時保證你父親性命無憂,他就會明白的,他可不像你這個黃毛丫頭這麼笨。”

“你若是還騙我怎麼辦?”小丫頭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而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警惕問道。

謝道清有些不確定葉青所說的真假,但內心深處卻是不知為何,卻是願意選擇相信葉青所說的,隻是讓她去告訴自己的祖父,謝道清心裡多少是有些為難。

畢竟,她今日本就是偷偷一個人跑出來找葉青的,府裡上下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連她娘都不知道。所以謝道清很擔心,若是自己告訴祖父,自己一個人找了大叔救自己的父親的話,會不會惹得祖父不高興。

“我為何要騙你一個小丫頭?送她回謝深甫的府邸。”葉青再次對身後的兩人說道。

而後謝道清微微撅著嘴,又摸了摸自己剛剛被葉青彈了一下的額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葉青,說了句:不許騙人,一言為定後,才不情不願的向著街道的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與青丘從虹出茶館先去烏衣巷的皇城司,而後兩人坐著馬車,又再繞了一圈後,才在太陽快要落下山時,來到了杏園。

李鳳娘看到葉青的第一眼,順手就把手裡的茶杯向著葉青砸了過來,好在葉青反應及時,但身後的青丘就沒有那麼好運了,被飛過來的茶杯砸中膝蓋,硬是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隨著青丘微微有些腿瘸的走出房間,葉青臉上依舊是帶著平和的笑容,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而後才對著依舊是臉色鐵青的李鳳娘道:“皇後為何如此大的怒火,難不成誰招惹你了不成?”

“既然知道臨安城如今於你葉青來說是危機重重,為何還要回來?”李鳳娘依舊是臉色鐵青,但並沒有問葉青跟謝道清在街道上一事兒。

而葉青則是主動說道:“今日想不到被一個小丫頭給跟蹤了,你恐怕都不會猜到,跟蹤我的小丫頭……。”

“彆忘了自己的年紀,都足以給人家當爹了。”李鳳娘緩緩走到葉青旁邊坐下道。

葉青無語的翻了翻白眼,而後繼續說道:“本以為是山窮水儘疑無路,沒想到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跟蹤我的那小丫頭,竟是謝深甫的孫女,是為了求我救她爹……。”

“謝深甫的孫女?”李鳳娘微微皺眉,道:“所以你打算借著此事兒拉攏謝深甫?這不可能,太上皇之所以選定謝深甫,便是因為此人剛正不阿,在朝堂之上向來是獨來獨往、從不結黨營私,隻知儘忠朝廷。不管是史彌遠還是韓侂胄都曾經試圖拉攏過,但最終沒有一個人成功。而你,一個久居北地,雖然在臨安頗有威名跟影響力,但臨安終究非是你的勢力範圍,你如何拉攏他?彆忘了,太上皇之所以在短時間內提拔謝氏父子三人,可完全是給你葉青準備的!”

“如果……。”葉青看著比他還要著急的李鳳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淡淡道:“非是拉攏,而是利用此事兒以及謝氏父子呢?”

“你想要乾什麼?”李鳳娘看著葉青那變的深沉淩厲的眼睛,心口不由自主的感到被狠狠的揪了下,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韓侂胄借我回臨安的亂局,想要為自己扳回一局,再次讓韓氏一門重回太上皇的視線,讓太上皇看到,他們依舊是可以倚仗的重臣。所以韓侂胄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立刻對謝深甫施以報複,便是知道,太上皇此刻沒有心思追究他,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我身上。那麼隻要讓太上皇跟韓侂胄之間……。”葉青平靜的說道。

“禍水東引,你葉青從而坐收漁利?看太上皇跟韓侂胄鬥個你死我活,而後無法顧忌……。”李鳳娘猜測著說道,隻是看著葉青依然還是搖頭後,才止住了話語。

“要做自然是要不留後患,今時非同往昔,豈可再行婦人之仁?”葉青的眸子中殺機重重,就如同今日跟史彌遠在茶樓時那般無二,身上充滿了淩厲而又深沉的殺意。

李鳳娘被葉青的話語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而與此同時,史彌遠的話語,同樣是讓鄭清之是倒吸一口涼氣,有些難以相信,史彌遠在這個時候,竟然要對韓侂胄發難了。

“大人,臨安如此亂局之下,若是針對韓侂胄,難免不會讓葉青坐收漁翁之利。何況,太上皇的注意力都在葉青身上,此時並非是良機……。”鄭清之不得不提醒著史彌遠,這個時候跟韓侂胄為難,到最後必然是會讓葉青得利的。

“葉青誌不在朝堂,北地是他辛辛苦苦,經曆了九死一生打下來的,葉青的目的,便是不想讓此時的北地一盤散沙……。”史彌遠對於葉青同樣不是很放心,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答應葉青,便是希望有更多的時間,來揣摩、推測葉青的真正意圖。

鄭清之聽著史彌遠的分析,則是越發的心驚肉跳,史彌遠的話語中,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指明,之所以會突然間轉向韓侂胄,而不是繼續在暗中趁亂漁利,是跟今日在虹出茶館,跟葉青的商談有著絕對的關係。

“虹出茶館明日起歇業關門,這家茶館也可以轉賣了。”史彌遠端著茶杯,而那茶杯看起來,更像是被放在了他那肥胖的肚子上一般。

“啊?大人……這……。”鄭清之又是一愣,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剛剛還在說葉青、韓侂胄之間的利害關係,怎麼一下子話題就轉到了茶館上來了。

“真以為葉青今日出現在茶館是偶然、碰巧?皇城司在他手裡多年,即便是葉青人不在北地,但皇城司依然是被他緊緊的抓在手裡。就是皇後這兩年來,在當初葉青的妥協下,把青丘放置到了皇城司任副統領,那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沒能夠從那鐘晴手上占得半點便宜?青丘今日明顯是被葉青故意引到這裡來的,葉青這是在警告我,虹出茶館已然是不安穩了,這是一份大禮啊,而我們甚至都不能拒絕。”史彌遠有點兒忿忿的說道。

原本他還想要在葉青回臨安後,對葉青落井下石,但想不到葉青竟然回到臨安不過幾日後,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今日把青丘招來至虹出茶館,明麵上看,不過是皇城司統領、副統領之間的相會,但青丘的背後是當今皇後,是可以處置朝堂政務的皇後。

而葉青跟皇後之間的關係,雖然隱隱有不清不白的風聲傳開,但史彌遠更相信,葉青跟皇後李鳳娘之間,之所以如此密切,完全是因為當初葉青率先投太子門下的緣故。

雖然當初在太上皇禪位、當今聖上繼位一事兒上,葉青選擇站在了太上皇那一邊,但誰能肯定,這不是葉青跟皇後的心照不宣?

何況那時候的葉青,因為北地剛被收複、需要全麵穩定的緣故,也確實需要不理朝政兩年多的太上皇的支持,來幫助他穩定北地的民心跟眾將士的軍心。

“大人您是說,今日葉青出現在茶館,完全是為了提醒我們,這裡已經暴露了?”鄭清之還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

“蠢貨!葉青何時做過毫無目的之事兒?今日又是謝深甫的孫女隨行,又是青丘姍姍來遲,難道還不足以說明,虹出茶館其實早就被葉青洞悉了?若是他一旦在朝堂之上把此事兒揭出,加上又有皇後的心腹又是皇城司副統領的青丘作證,朝堂之上我們還如何立足?即便是禦史台有大半歸我們,但又有什麼用?葉青占據了主動,要麼就是魚死網破,誰也彆想從臨安的亂局之中獨善其身。要麼便是跟他聯手,一同在謝渠伯被韓侂胄抓進大牢一事兒上,挑撥離間太上皇跟韓侂胄。葉青這是硬生生的把我從暗處給逼到了明處,就是怕我在暗中得漁翁之利。而如今我們也不得不這麼做。”史彌遠肥胖的手漸漸握成了拳頭,而那茶杯,則還真的是就這麼放在了他那大肚子上紋絲不動。

葉青的手段太過於卑劣、無恥,竟然是如同釜底抽薪一般,死死的掐住了史彌遠最為懼怕的事情,收受賄賂在他眼裡自然是算不上什麼大罪,即便是在朝堂之上結黨營私一事兒,史彌遠都有自信,自己可以從中全身而退。

但葉青挑明了有小吏部之稱的虹出茶館,則是如同要斷了他史彌遠的財路跟關係網一般,讓史彌遠無可奈何而又格外的肉疼。

就如同一個剛剛盤織好的蜘蛛網,被葉青是硬生生的從根部給拉扯斷了一般,從而使得史彌遠,辛辛苦苦好些年才打造出來的小吏部,麵臨著毀於一旦的絕境。

史彌遠的目光向來毒辣、心思同樣縝密而又長遠,他完全看到了鄭清之根本看不到的後果,虹出茶館這個如同小吏部一般的存在,就如同一家口碑極好的酒樓一般,平日裡是客流絡繹不絕,財源不斷。

而葉青在臨安這個亂局之下,一下子挑明了虹出茶館這個小吏部的種種貓膩,就如同是敲山震虎一般,必然會使得諸多官員人心惶惶,就此不敢輕易再來此處。

看著還有些不太明白的鄭清之,史彌遠臉色陰沉的說道:“一旦葉青挑明了虹出茶館的真正目的,再加上韓侂胄剛剛拿了陳傅良、謝渠伯二人入刑部大牢。這種情形下,誰人還敢頂風作案來此求仕途升遷?何況,這還隻是一些我們看得到的。若葉青以皇城司統領的名義,加上跟皇後密切的關係,一旦向聖上奏稟此事兒,難保那些想要求升遷的官吏,不會因而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到時候誰人還敢來此?若是再加上太上皇對付葉青一事兒,一旦鬨的滿城風雨,恐怕到時候整個大宋朝廷的所有官吏,都會讓朝堂之上處處是風聲鶴唳,到時候恐怕沒有幾年的時間,是很難把虹出茶館恢複如初了。”

史彌遠越說越覺得生氣,越說越覺得後悔,為什麼自己最初,就沒有想到投太子門下呢?反而是被葉青搶了先,從而使得自己如今,處處都要比葉青率先失去主動權。

“先不說這些了,說說你今日探青丘的口風如何?”史彌遠把肚子上的茶杯放在了桌麵上,越說越怒的他,肚皮上的茶杯因為起伏的關係,自然是放置不穩了。

“青丘說,皇後的意思是不必著急,如今太子不過是剛剛十一歲,有些太早了。”鄭清之從深思中回過神來,急忙哦了一聲回答道。

“不早了,再拖的話難保不會被嘗到甜頭的葉青捷足先登。今日葉青跟謝深甫的孫女一同出現,這就不是一個好的訊號。一旦葉青……但謝深甫的孫女,可是比太子要大上六歲的,即便是葉青想要舉薦此女為太子妃,恐怕皇後也不會同意吧?”史彌遠有些疑惑的說道。

而此時,被史彌遠猜想為,要舉薦為太子妃的謝道清,從她母親的房間出來後,一直在猶豫、糾結著,該如何跟自己的祖父說起今日她跟葉青見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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