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4 寂靜無聲(1 / 1)

宋疆 青葉7 2003 字 1個月前

中秋後的臨安,趙擴則是越發的忙碌,上午朝會,下午校場練槍,甚至還要因為西征的事情繼續召見墨小寶、鐘蠶、虞允文等人。

而且除了召見其他臣子外,趙擴也會親自出宮前往燕王府,而後向燕王討教一些問題。

當然,忙碌帶來的回報便是,戶部終於是不用他或者是皇太後操心了。

自從燕王葉青親自舉薦了一位名叫朱世傑的書生任戶部侍郎後,整個戶部由上到下,特彆是在賬簿一事兒上一下子變得井井有條,甚至就連李立方都大呼痛快,還抱怨葉青為何不早點兒舉薦此人。

隨著戶部開始進入史彌遠之後的正軌後,其他五部也相繼進行著人員的調整與輪換,而燕王葉青雖然並沒有任朝廷中的任何差遣,但如今不管是在朝中官員的心中,還是在當今聖上的心中,無異都成了最為重要以及倚仗之人。

最能說明如今燕王葉青已經超越了趙汝愚、王淮、韓侂胄以及史彌遠當年在朝堂地位影響力的證據之一便是,如今在舉行朝會的大慶殿內,赫然多了一把椅子,而這把椅子的作用便是,在燕王葉青有限的幾次朝會中,非但可以不跪聖上,而且還可以不與其他臣子一樣站立左右,反而是可以穩如泰山的坐在那把由聖上趙擴親自為燕王搬到朝堂的椅子上。

也正是因為這一把由趙擴親自搬來給葉青坐的椅子,從而使得葉青如今在朝堂之上,即便是沒有任何官職,但其手中的權利,已然是完全超越了左右兩相手中的權利,可謂是真正的獨斷朝堂。

而與此同時,原本肩負皇宮差遣的種花家軍,如今也已經再次前往了城外駐紮,整個臨安城則是由代替禁軍的禁衛軍來擔任整個臨安與皇宮的差遣。

原本隻打算由侍衛司、殿前司、皇城司來組成禁衛軍,但最終經過燕王在朝堂之上的提議,則是又加了一個禁衛司進來,從而形成了四司各司其職拱衛都城臨安與皇宮。

墨小寶、鐘蠶、虞允文三人如今自然而然的也成了趙擴極為倚重的臣子,特彆是虞允文,原本隻是被葉青從燕京差遣回臨安,完全是為了接下來趙擴的禦駕親征做準備,但奈何虞允文的能力與見識,以及對於朝堂改製後的種種問題給出的建議,幾乎都與趙擴想要的一切不謀而合。

因此而造成的後果便是,當年的大理寺少卿虞允文,在時隔多年再次回到臨安後,搖身一變就成了留正辭官後的當朝右相。

也因為虞允文受到了趙擴超乎想象的重用,從而使得葉青自然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遊山玩水,甚至在前幾日,還曾與李鳳娘秘密前往紹興等地遊玩。

如今回到臨安不過剛剛幾天的葉青,便再次在自己的王府內見到了當今聖上趙擴,相比較從前,如今兩人之前的關係可謂是越來越融洽,而且那種旁人難以明了的默契也是越來越純熟。

墨小寶、鐘蠶身為知情人,自然少不了在葉青麵前說一些關於趙擴在校場上的努力,譬如如今已然能夠做到百發百中等等。

不過短短月餘的時間,葉青也能夠從趙擴身上看到努力過後的成果,原本身形有些微胖的趙擴,此時雖然還不像軍中那些兵士那般精乾強悍,但最起碼外形上也不再像從前那般虛胖,反而是整個人顯得要結實了很多。

隨著墨小寶跟鐘蠶識趣的借故離開,廳內便就隻剩下了趙擴與葉青兩人,比起前些時日兩人每次見麵都會多少有些尷尬的場麵來,如今二人已然習慣了彼此新的身份。

當然,兩人之間也極有默契的共同忽略了葉青與李鳳娘這段時間的遊山玩水,而是由趙擴有意無意的向葉青說著這月餘來,朝堂之上發生的其他事情以及他自己對於接下來朝堂的打算。

說道最後時,趙擴的話裡話外,也隱隱透出希望葉青能夠一直長留臨安,甚至是把家眷不妨也從燕京再接回到臨安的打算。

葉青先是無聲的搖頭笑了笑,而後正視著趙擴望著他的眼睛,道:“臨安雖好,但太過於養人,容易讓人在此忘記邊疆之安危,對於朝廷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兒。何況,大宋如今的注意力還應該在北地才是,蒙古國、金國始終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是不能徹底解決掉後患,恐他們早晚會南下禍亂,所以……。”

看著葉青要拒絕的意思,趙擴不等葉青說完,立刻就說道:“燕王所言雖然在理,但燕王難道不知道,我朝熙寧年間,也曾在西南與異族發生過戰事?彈丸之國越國自稱大越國,主動攻我廣南西路邕州城,城破後屠我大宋朝官吏百姓近五萬人,難道燕王認為不該提防,或者是報仇嗎?”

葉青不說話,嘴角帶著隨和的笑容,就那麼一直盯著趙擴看著,直到看的趙擴有些不自在,開始下意識的躲避葉青的注視時,葉青才開口說道:“有理想有抱負是好事兒,但……你覺得好高騖遠可行嗎?依我看來,自杞、羅甸甚至大理若是能夠劃入大宋疆域,那麼所謂的來自大越國的威脅,也就會因而消失於無形之中。當年之所以會與大越國一戰,正是因為自杞、羅甸,甚至是大理國對於宋廷的牽製,讓大宋大軍在隨後攻大越國時,還不得不防備著自杞三者。我知道你如今想要成為一個有作為的君王,但……凡事還需要三思而後行才是,飯總是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行,有些事情若是過早的放進謀劃之中,反而會成為你的拖累,分散你的注意力。”

趙擴有些呆呆的看著葉青,在葉青說話時,表情上那微小的不以為然也漸漸徹底消失不見。

在葉青不在臨安的日子裡,趙擴與墨小寶、鐘蠶、虞允文沒少討論關於消滅自杞、羅甸後,大軍是否要攻所謂大越國一事兒。

這件事情上,墨小寶跟鐘蠶則是涇渭分明的站在了趙擴這一邊,而虞允文則是持有不同的意見,所給出的理由,也幾乎與葉青剛剛所言的一模一樣,所以這讓趙擴多少有些震驚,虞允文跟葉青的見解,竟然是如此的相同。

看著有些呆滯的趙擴,葉青輕微的歎口氣道:“太過於持久的戰爭,對於各路大軍來說都是一次巨大的考驗,時間越長,不管是戰力還是軍心士氣都會因而有所消耗。甚至可以說,即便是你贏了自杞、羅甸乃至大理,但當你轉過頭再次對大越國用兵時,恐怕就算是看似士氣高昂的大軍,也很難再發揮出所有的戰力,而如此一來,便有可能導致你在征大越國時,出現與你預料完全相反的結果。”

“大軍的每一個兵士同樣都是有血有肉,也會累也會死的人,既然是人,就沒有辦法一直無休止的戰鬥下去,總是需要時間來休整、消化戰爭帶來的一切影響。就像是手裡的刀,用久了都會鈍是一個道理。”葉青看著趙擴,而後有些若有所指道:“不錯,固然種花家軍可以被稱之為戰爭利器,其強悍遠勝於其他大軍。但隻靠種花家軍的話,隻能夠讓勝利傾向你這一方,而無法真正的徹底贏下一場戰爭。”

“可……。”趙擴有些糾結,或者是有些鑽牛角尖,特彆是當那日在信王府,被葉青咄咄逼人的質問後,這對趙擴的內心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從而使得如今的趙擴,很想要能夠證明自己,即便是自己未來無法比肩漢唐,但最起碼也能夠在他的努力下,徹底摘掉弱宋的名聲。

“如您所說,我們若是想要摘掉弱宋的帽子,不再被異族瞧不起恥笑,就需要拿出絕對的實力來證明。而大越國又與我們……。”趙擴依舊有些不死心的說道。

葉青搖著頭,拍了拍椅子扶手,道:“既然你想,那就需要做好能夠完勝的準備。不是不可以,而是你如今……是否有完備的計劃?還是說單單隻靠陸上的大軍來攻大越國?”

“什麼意思?”趙擴皺眉,葉青的話說得不多,但他卻是覺得裡麵仿佛還藏著他從未思考過的一些因素。

而就在葉青剛準備回答趙擴的問話時,墨小寶跟鐘蠶幾乎是拖著一個如同乞丐的人衝進了大廳內。

墨小寶、鐘蠶的神情此刻看起來寫滿了震驚,甚至就連臉色都有些煞白,被兩人架在中間的乞丐,費力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葉青,聲音顯得極為疲憊道:“末將耶律理會見過燕王,末將是隨耶律乙薛統領鎮守渝關……。”

“發生什麼事兒了嗎?”葉青聽到渝關二字後,心頭不由自主的一震,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率先想到的便是難道渝關在耶律乙薛的鎮守下失守了?完顏璟率兵攻破了渝關,此時已經到燕京了嗎?還是說……還是說……金國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完顏璟……。

“完顏璟死了……。”鐘蠶看著葉青那突然變得極為陰沉的神情,蠕動著嘴唇說道。

“完顏璟死了?”葉青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整個人的氣勢跟剛剛完全是判若兩人,幾乎是在趙擴的目瞪口呆下,葉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如同乞丐將領的前襟:“完顏璟死了?怎麼死的?誰殺了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葉青突如其來的變化震懾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趙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甚至是有些難以置信,眼前殺氣淩厲的葉青就是剛剛與他隨和談話的葉青。

而聽到完顏璟三字時,趙擴雖然並沒有多少觸動,但他也知道,葉青跟完顏璟之間的關係絕對是非同尋常。

看著葉青抓著那將領的衣衫前襟,像一頭野獸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吃掉對方一般。

耶律理會幾乎是哆嗦著雙手,把當初耶律乙薛交給他的那個彈殼,顫抖著雙手遞給了葉青:“耶律統領在渝關城牆下拿到這個時,便立刻令末將馬不停蹄的趕到臨安稟報燕王……。”

葉青第一時間搶過了耶律理會手裡的彈殼,迫不及待的鬆開耶律理會的前襟,整張臉極為陰沉的看著手裡的彈殼,一把抽出卷入在彈殼空心中的字條,而此時的葉青腦海裡,幾乎都是完顏璟的影子。

“先生在上,受璟兒一拜。

見到此信……你我師徒恐已是天人永隔。

也願乞石烈諸神奴能夠安全的護送師兒與孩子到您麵前,他們母子二人就拜托先生了。

大金……璟兒深知先生之雄心壯誌,即便是璟兒活著,恐也無法再更改大金國的命運。如今璟兒坦然離去,先生想必更有理由與借口出關北伐,為宋朝皇帝一雪前恥。

璟兒給孩子匆忙取名完顏安康,隻希望他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

但……先生可否答應璟兒,保他一世安康?

大金國印璽,師兒想必會親手交給您,這枚彈殼……想必是您親手從康兒胸前拾起。

璟兒半生,仰慕先生,今日重托,相信先生定不會負璟兒。

他日若先生劃金疆域入宋版圖,璟兒泉下有知,為先生……賀!”

信件不是很長,但仿佛每一個字在葉青眼中都不是字,而是完顏璟的麵容躍入紙麵,在平靜的一字一句的講給他聽。

廳內不知何時就隻剩下了葉青一個人,就連趙擴,也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了大廳內,唯有葉青孤獨的坐在椅子上,手捧著仿佛能夠看到完顏璟麵容的信件,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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