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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 青葉7 2946 字 1個月前

會寧府上空的雪花,在深夜時分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不過那呼嘯而過的寒風則比下雪的時候更為猛烈了一些,整個大營的燈籠隨風亂搖,讓人不由得擔心會不會突然被一陣狂風卷跑。

大營的營帳同樣是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大有要掀掉這些帳篷之勢。使得此刻窩在還算是營帳被窩裡的李師兒,不由自主的抱緊了身邊的葉青。

這一夜對於她而言,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無論她如何的做深呼吸、調整情緒也都是無濟於事。

腦海裡一直都會出現會寧府的一切種種,甚至在半睡半醒之間,還會看到完顏璟正微笑的望著她,而後緩緩轉身離她是越來越遠。

已經好久沒有夢到完顏璟了,而這一夜對於李師兒來說,就像是回到了剛剛開始逃亡的那個風雪夜一般,同樣是狂風大作,同樣是天空飄著大雪,而隻要她一閉上眼睛,腦海裡立刻就會浮現完顏璟的麵龐。

但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完顏璟就很少再來到她的夢中了,更彆提像今日這般,不止是會出現完顏璟的麵容,同樣她父母的麵容以及她兩個兄弟的麵容,也會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會寧府上空的雪花在夜深人靜時漸漸消失不見,但並不代表此刻長嶺的風雪也已經停了下來。

還未睡下的虞允文,在房間內不由得緊皺起了眉頭,前幾日剛剛接到董晁給他的消息,蒙古人開始打算要往長嶺這邊移動了,隨即他便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還在金國的葉青。

本以為蒙古人即便是再快,也需要一兩日的時間才能夠抵達長嶺附近,可在今夜的探子已經跟蒙古人的斥候接觸上了,如此一來,到了明日天明時,恐怕長嶺城外就會出現黑壓壓一片的蒙古大軍了。

正是因為蒙古人的速度超乎想象,使得虞允文也不得不強打起精神,連睡覺於他而言,如今都已經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董晁隻探到了蒙古人將要前往長嶺,而他派出的探子也證實了這個消息,但如今他還沒有搞清楚,到底誰率領蒙古人前來長嶺。

與蒙古人交手的次數還是經驗,對於虞允文而言並不多,所以想要做到知己知彼的虞允文,在沒有弄清楚敵軍的將領是誰時,自然是難以入眠。

一直在等待著探子的稟報,直到房間裡的火燭漸漸變得暗淡,窗外出現了光亮時,虞允文才驚覺竟然已經是早晨了。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白茫茫一片,以及還在繼續飄落的雪花,不少的兵士、將領在庭院裡各自忙碌著,雖看似雜亂但倒是頗為有序。

而就在他迎著寒風望著雪花站在門口發呆時,庭院的門口便快速有幾個探子匆匆跑了進來。

虞允文甚至都不去招呼那幾個探子,就率先轉身走進了房間,而後那幾個匆匆跑進來的探子便也跟在身後跑了進來。

“耶律留哥一部,統帥有三人,耶律留哥的長子與次子,以及耶律廝布之子耶律塔塔兒三人所率,三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曾在蒙古大汗鐵木真麾下的怯薛軍效力。總兵力大概在三四萬左右,騎兵為主,步兵為輔,並沒有見到多少大型的攻城械具。”探子直接越過了其他將領,向虞允文稟報著。

“知道了。”虞允文提心吊膽了一夜的心終於算是放下來了,不管如何,隻要弄清楚了敵軍的統率之後,他最起碼也就可做到心中有數了。

隨即在虞允文點頭回應後,另外一名探子便上前一步,先是把一封書信遞給了虞允文,而後說道:“蒙古國大汗從花拉子模回到草原了,但……其行蹤一直飄忽不定,竟然還從蒙古大汗當初發家的克烈部繞了一圈,如今也在向這邊移動,不久便會到達哲運都山。”

“從克烈部繞了一圈?”虞允文疑惑的把視線移向那牆上粗劣的地圖上,從上麵可以看出,鐵木真在從花拉子模回草原的路上,竟然是向北繞了一個巨大的弧形,而後這才轉向他們認為水草最為肥美的哲運都山。

“這不符合鐵木真,或者是蒙古人的行事風格不是?”虞允文疑惑的回頭,看著那幾個探子以及其他將領疑惑道。

“會不會是……鐵木真這一次回草原,是草原上有部落要造反另立?所以才使得鐵木真不得不回到草原?”一個將領在虞允文疑惑道後說道。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虞允文點頭說道。

而後低頭開始拆那封來自董晁的書信,虞允文的神情隨著閱讀那封書信而後變得越發的凝重,甚至到了最後是一臉的震驚。

雖然書信的後麵都屬於董晁的猜測跟分析,但在虞允文看來,董晁的這些分析不是完全沒有一點道理,在結合上葉青當初給董晁的任務,前往草原並非是尋找蒙古國的大軍駐防,而是一直監視鐵木真的一舉一動,這讓虞允文也不由的相信,董晁的分析可能就是真的。

草藥味道極重,以及很少見到鐵木真露麵,整個王帳平日裡更是被保護的密不透風,甚至就連鐵木真的幾個兒子,想要見到鐵木真,都要先經過怯薛軍的稟報才行,這讓虞允文越發認定,鐵木真必然是出了什麼問題,難道說……在戰場上受了嚴重的傷?

虞允文微微愣了一下後,就立刻把那封來自董晁的書信再次封裝後,而後交給探子道:“立刻送到燕王手裡,不管外麵風雪多大,總之一定要快,越快越好。”

虞允文的神情極為嚴肅與認真,連那接信的探子,雖然不清楚信中的內容,但看著虞允文的表情,一下子就覺得自己肩頭上的擔子重了起來,手裡的書信也變得更加的重若千斤。

當即點了點頭,當著虞允文的麵,把書信小心翼翼的裝好後,這才快速轉身走出大廳,隨即就聽到他對著庭院不遠處的一個房間呼喊了起來,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從那房間裡就湧出來了十幾名探子,而後其餘房間的探子,也被招呼了出來,隨即那名接過虞允文書信的探子,又在其他探子中間挑選了數十人後,便頭也不回的率領著身後的三五十人小跑著出了庭院。

虞允文差遣著探子前往金國境內給葉青送信時,會寧府城下的戰鼓已經敲響,而被厚厚積雪所覆蓋的整個大營,也已經在今日一早清理出了數條道路出來。

白茫茫一片的大營內,隨著數條道路被清理出來,從城樓上向下看,那一條條橫七豎八的道路,就如同一柄柄利劍一般,此刻正直直的刺向會寧府的城門。

而與此同時,依然還留在燕京的趙擴,在今日已經下旨,打算讓臨安朝廷開始南遷,這一舉動瞬間惹怒了李鳳娘。

李鳳娘並不認為眼下是一個好時機,但趙擴的旨意並未征詢李鳳娘的意見,謝深甫、韓彥嘉,等一些在趙擴抵達燕京後,陸陸續續也已經跟著到達燕京的其他臣子,對於趙擴的旨意倒是讚同頗多,反對頗少。

從而使得如今的燕京,在短短的時間內,雖然還沒有名義上的都城之名,但實際上已經有了一個王朝的都城之實。

劉克師還在燕京時,幾乎就已經把原本金國遺留的皇宮當做了燕京府的衙署來使用,而在趙擴到來後,隨著時日的增加,去的次數越發的頻繁之後,燕京府的衙署實際上已經相當於是一個朝廷的存在。

如果說臨安如今依舊還是宋廷的都城的話,那麼如今的燕京,就如同是一個陪都的作用一般。

但若是在今年元日之前,按照趙擴的旨意,還要把更多的臣子與官署都遷到燕京的話,那麼臨安與燕京的作用與地位,恐怕也就要跟著顛倒一下了。

有些因為李鳳娘不滿而誠惶誠恐的趙擴,剛剛踏入安北府後,就看到了一臉冷漠的李鳳娘,以不善的目光看著他。

於是急忙走到跟前嘿嘿賠笑行禮:“兒臣見過母後。母後……。”

不等李鳳娘說話,早已經在心裡做好打算的趙擴,在李鳳娘扭頭望向另一邊時,急忙跟上,而後說道:“母後,燕王想必應該已經打到金國會寧府城下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元日前,一定能夠拿下會寧,如此一來,整個金國可就算是亡了啊。所以兒臣算了算時間,覺得若是在臨安的話怕是來不及,就不如把臣子們都召到燕京來為燕王賀了。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燕王在外征戰已經好幾年了,也上了年歲了,若是在征戰完金國後,再急忙趕往臨安,這樣恐怕不合適吧?朕無論如何,都該體恤燕王不是?您想想,如果在燕京的話,又是元日又是亡金,這哪一件不是大喜事兒?哪一件不值得慶賀?”

“你倒是有孝心啊,還懂得體恤燕王了?”李鳳娘冷冷的表情上寫滿了不屑問道。

“母後,兒臣不管如何,都是我大宋朝廷的皇帝,這……當皇帝的哪有不愛惜臣子的道理?”趙擴兩手一攤向李鳳娘表示道,至於李鳳娘的話裡話外有沒有另外一層意思,趙擴在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了,總之先把自己的母後哄開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李鳳娘麵對趙擴依舊是沒有好臉色,用鼻孔哼了一聲後,這才正視著趙擴問道:“母後問你,前幾日你去哪裡了?”

“前幾日?”趙擴一臉疑惑,有些茫然道:“沒有去哪裡啊,要麼是在那燕京衙署,要麼便是在快要建好的新燕京城啊。母後,您這段時日是不是都沒有出門啊,也是,如今天氣涼了,這個時節出門的話容易凍著,雖然這燕京城外的風景也不錯,那什麼西山還有什麼山的楓葉紅了等等,但雖然好看,可還是太遠了。兒臣也不建議母後前往,當然,若是母後非要去的,兒臣陪母後……。”

“你少在本宮這裡花言巧語,本宮問你,前幾日你是否親自登門燕王府了?”李鳳娘的一雙鳳眸如鋒利的刺刀一般,而趙擴聽到李鳳娘如此發問後,第一時間就是扭頭看向不遠處他的太監衛涇。

“你彆看他,不是他告的密。”李鳳娘繼續冷冷道:“本宮是在問你,去還是沒去。”

“母後……您聽兒臣解釋,兒臣前往燕王府也是因為……。”趙擴瞬間更顯的驚慌,他在到達燕京後,因為朝堂諸多的事情,剛剛到達時就已經跟燕王府鬨得有些不愉快,雖然這些不愉快,如今已經冰釋前嫌,但也正是因為冰釋前嫌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母後李鳳娘跟燕王府之間更是不對付,甚至是……兩府之間根本沒有任何往來。

燕王府的幾個燕王夫人,對母後李鳳娘好像是一直都頗有微詞,而母後對燕王府的幾個夫人,也是從來沒有正眼相看過,總之就是兩府之間誰也看誰不順眼。

當初趙擴雖然知道她們之間有些矛盾、不愉快,但趙擴還會天真的以為,隻要他與燕王之間的朝堂之事沒有了矛盾的話,那麼兩府之間也就不會有矛盾了才是。

可如今,燕王已經默認了他召臣子來燕京議事,甚至是把燕京作為未來大宋的都城時,母後與燕王府的人,則依舊還是一幅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而他前幾日前往燕王府,除了要看看燕王府幾位夫人的近況,而後好在給葉青的信上如實稟告外,便是他一直想要看看,燕王的兩個兒子以及兩個女兒,到底長什麼樣。

至於為何要去看燕王葉青的兩個兒子以及女兒的相貌,自然是因為他心頭的那許久的好奇心作祟。

如今燕王的長子葉孤城過完元日就將十七歲,也已經長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年,不過這個葉孤城對於舞文弄墨並不是很感興趣,但對於軍務之事兒,特彆是舞刀弄槍則是極為感興趣。

據說李橫在燕京的一年時間裡,葉孤城就時常去找李橫玩兒,而李橫也是常常偷偷帶著葉孤城前往破陣營,或者是其他軍營去玩耍。

而小葉孤城一歲的葉無缺,相比較其兄長的好動以及對於軍務之事的興趣來,倒是反而更喜歡一些舞文弄墨之事兒,甚至如今燕王的一些大事小情,有一大半的府裡的事務,都被交給了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來處理。

而至於燕王的兩個女兒,長女鐘葉如今不過才十歲,那此女更小,如今也才不過六歲,甚至連其父王的麵貌都不太能夠記得起來。

趙擴記得,他與葉無缺在看望鐘葉跟葉吹雪時,鐘葉則是剛剛作了一幅燕王的畫像,在向葉吹雪說著這便是他們的爹爹。

不過十歲的小女孩,畫工還是筆力等等都還談不上,雖然已經是像模像樣,但看在葉無缺跟趙擴的眼裡,也不過是小女孩子的塗鴉罷了。

可不管如何,趙擴在這一次的燕王府之行中,還是有著無數他意想不到的收獲。比如,他完全沒有料到,那在燕王府說一不二的王妃燕傾城,在見到他時的態度竟然是充滿了慈愛的感覺,這讓趙擴的心頭多少有些受寵若驚,但又有些喜歡燕傾城以那種仿佛母愛的眼神望著他。

而至於其他也能夠在燕王府做主,或者是有著自己庭院的白純、鐘晴還有耶律鐵衣三女,在見到他時的態度跟燕傾城也幾乎是相差無幾,總之,完全沒有趙擴想象中的那種不理不睬。

當然,因為他是大宋皇帝的關係,所以這幾個王妃見到他後,本應就是一種尊重的態度才是,可趙擴還是能夠感受到,在葉青幾位王妃的眼裡,好像根本就沒有拿他當成一個皇帝看待,更像是把他當做比葉無缺大幾歲的玩伴、晚輩在看待。

“母後,本來兒臣還想要給您一個驚喜來著,但您既然問起來了,兒臣就實話實說。”趙擴陪著笑臉說道。

李鳳娘則是一臉的疑惑,趙擴前往燕王府沒把她氣死就算是不錯了,他怎麼還好意思說是給自己一個驚喜?難不成他真想氣死自己?

“是嗎?那燕王府還有能夠讓本宮開心的事情嗎?”李鳳娘冷冷道。

“不瞞母後,兒臣前往燕王府確實有事。哦,對了,這幾日可能母後沒有出府,所以沒有察覺到吧……。”趙擴還故作神秘的說道。

李鳳娘則是微微蹙了蹙眉,而後有些訝異道:“你彆告訴本宮,那給自己取名耶律鐵衣的耶律月,把放在燕京的五千精兵撤出去了。”

“那倒沒有。”趙擴看著李鳳娘望向桌麵的茶杯,於是急忙殷勤的端起了遞給了李鳳娘,而後繼續說道:“耶律王妃把那五千精兵的兵權……。”

“交給你了?”端著茶杯在嘴邊的李鳳娘有些不相信的問道,隨即便端起茶杯準備喝。

而趙擴像是不願意看到他的母後喝茶一般,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道:“母後英明,確實如母後所料,耶律王妃把燕京五千兵力的兵權交給兒臣了,不過兒臣第一時間就交給了葉孤城……。”

“噗……。”李鳳娘剛喝到嘴裡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部噴到了腳下名貴的地毯上,怒其不爭道:“你說什麼?你又把兵權給了葉青的長子?”

“母後您……。”趙擴一連無辜。

“你……你……你是真想氣死母後是不是?那耶律鐵衣把兵權給了你,你不收著也就算了,為何又給人家送了回去?你難道不知道……。”李鳳娘有些無力的想要怒罵,可看著趙擴那張無辜的臉龐,竟是一時之間罵不出來。

“沒送回去啊,是給了葉孤城啊,又不是還給了耶律王妃。”趙擴還沒有反應過來道。

“那與還在燕王府手裡有何分彆?怎麼?難道你還指望跟燕王府起衝突後,那手握兵權的葉孤城,會在這個關鍵時候胳膊肘往外拐,不幫自己的娘親卻幫你嗎?”李鳳娘就差那手指重重的點著趙擴的額頭痛心疾首了。

“不會的,葉孤城絕不會用那五千精兵對付我的,何況……母後,您跟燕王府也無冤無仇,而且你們的關係應該……。”趙擴皺眉說道。

“大人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這也不是你一個皇帝該操心的事情,你要是有空,還是多操心操心你朝堂之上的事情吧。你不是說元日前,葉青就能亡了那金國嗎?那正好,你現在是不是也該想想了,天下太平之後,你這個皇帝該怎麼當?這北地又該怎麼吏治?這些官員又該怎麼用?朝堂之上的官員又該怎麼任免,六部之上誰為首,燕王在朝堂之上的權利,誰來製衡,是你這個皇帝,還是整個六部,還是整個朝廷來製衡……。”李鳳娘竹筒倒豆子般,劈裡啪啦的說起來,這讓趙擴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個。

“母後,您消消氣,兒臣今日過來,就是想要征詢一下您的意見。”趙擴把再次倒滿茶水的茶杯,再次遞到了李鳳娘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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