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竹海裡的青猿(1 / 1)

石頭後麵有半具屍體,至於為什麼是半具,自然不是說這具屍體的上麵部分被誰帶走了,也不是下半部分被誰帶走了。

而是說這具屍體因為被吃了很多東西,缺了些心肝脾肺腎,一些血肉也沒了,白骨帶著殘存的血肉,自然隻能算是半具而已。

因為這個原因,蘇潭看了一眼,才會驚訝的叫出聲來。

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未免有些惡心了。

還有些蒼蠅在屍體上,貪婪的享受著。

血肉的腐爛味道,讓李扶搖都皺了皺眉。

霧山裡會出現殺人奪寶的事情,但不管是妖族還是人族,殺了人之後,都不會去蠶食對方的血肉,所以這具屍體隻能是被霧山裡的野獸撕咬而成的這個樣子。

蘇潭轉過去,捂住鼻子,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她看著李扶搖,問道:“怎麼會這樣?”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

所以她不懂,李扶搖也可以理解。

隻是李扶搖也不知道能給出什麼解釋來。

所以他隻是搖了搖頭。

然後便扭過頭去,禦使劍十九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挖出了一個坑。

李扶搖彎腰去搬動屍體,要把這具屍體給掩埋。

搬動屍體的時候,卻是看到了從屍體上滾落下來的東西。

李扶搖停下動作,撿起那件東西,攤開一看,是一份羊皮卷,是一份地圖。

想來這該是這位修士走過地方,並且有過記錄。

李扶搖收好這張地圖,或許以後會對他有所幫助。

等到掩埋了這個不知道身份的修士之後,李扶搖這才收回劍,對蘇潭說道:“走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要朝著前麵走去。

前麵是一片竹海。

應當不會有太多人。

蘇潭卻是坐到了石頭上,她看著李扶搖,擔憂問道:“我們會死嗎?”

“誰都會死,隻要他還在人間。”

李扶搖知道蘇潭問的不是這個,但他卻想這樣回答。

蘇潭卻不像是李扶搖這麼聰明,她以為是自己表露得不夠直接,這便直白問道:“我們會死在霧山嗎?”

李扶搖看著她,想了想,說道:“可能會。”

又是一個模糊的答案。

蘇潭有些不高興。

好在李扶搖想了想,便換了個說法,“我在霧山,便是他們最想殺的人,等到有一日被他們遇見了,自然是要想著殺我的,但要是我們運氣好一些,沒有遇到那些境界高深的修士,我們便能活下來,當然,他們不見得會殺你。”

蘇潭的境界極低,要不是被人帶入霧山,她本來就是沒有資格進來的,而且她是例外,那就是說沒有其他人會有他這麼低的境界。

雖說蘇潭沒有威脅,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喪心病狂的修士會對蘇潭做些什麼。

就像是之前那個懸劍老人一樣。

李扶搖其實是個適合聊天的人,隻是現在不太想說話,所以之前他說了幾句話,便算是要結束這個話題。

但是蘇潭卻不這麼想,“我覺得要死的話,我不想就這麼死在這裡。”

李扶搖隨口問道:“那你想怎麼死?”

這絕對是個不怎麼好的問話。

隻是修士們能夠活得更久,雖說對死亡也會害怕,但相比較起來,那種感覺會淡的很多。

蘇潭說道:“師父說我們修行是為了活得更久,不讓彆人欺負,除此之外,若是強大了,看見一些不順心意的事情。便能出手阻攔。“

李扶搖覺得有些奇怪,問道:“為何是不順心意的事情?”

不順心意和不對的事情,是兩回事。

蘇潭理所當然的說道:“師父說我們沒辦法去判斷事情的對錯,因為不知道標準是什麼,所以隻能遇到不順心意的事情就出手了。”

李扶搖覺得有些意思,感歎道:“你的那位師父,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蘇潭點著頭,很是認同李扶搖的說法,隻是很快便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師父現在怎麼樣了。”

李扶搖安慰道:“要是有緣,總是有希望碰見的。”

說完這句話,李扶搖站起身來,這便是示意不在這裡繼續待下去了。

蘇潭站起身來,跟在李扶搖身後,像是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李扶搖已經收好了劍匣,就隻在腰間懸了一柄十裡。

這個樣子和其餘進入霧山的劍修沒有什麼區彆,至少不會有人一看到他便想到李扶搖。

走進竹海。

李扶搖的腳步便慢了很多。

劍氣被他儘數收斂在靈府當中,任誰來看,他都是一個普通的劍修,完全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異樣。

蘇潭走在他身後,看著這襲青衫,沒有敢絲毫掉以輕心。

霧山是聖人洞府,這裡麵的布置怎麼會簡單?

而且蘇潭自身的境界低微,走在這些地方,隻能依靠李扶搖。

竹海遮天蔽日,越往前走,光線越暗。

小半個時辰之後,已經看不見彆的了。

李扶搖點燃一張符籙,放在蘇潭手裡。

然後自己再點燃一張。

兩張符籙,都是之前在葉笙歌那裡拿來的,葉笙歌有很多好東西,隻是這些符籙算不上什麼,但是當時在白魚鎮的時候,李扶搖還是用妖丹換了一些。

他身上最多的,就是妖丹。

蘇潭是個境界不高的小野修,自然也沒有見過這符籙,平日裡倒是聽說過,這第一次見到,顯得很是激動。

她舉著這張符籙搖晃,就像是個小孩子。

李扶搖沒有理會她,隻是借著符籙散發出來的光亮繼續向前,竹海裡沒彆的東西,就是竹子,長勢極好,又是極密,於是便成了現如今這個樣子。

走進來之前李扶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但既然進來了,他也就沒有想著再倒回去了。

往前走了好些距離,竹海之中忽然出現了一條小路。

隻有一人這般寬。

看樣子已經存在了很多年。

李扶搖停下腳步,看著小路通向的竹海深處,平靜道:“我感覺有些不好。”

李扶搖說這句話的時候,皺著眉頭。

蘇潭卻是輕聲說道:“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

李扶搖看著蘇潭,問道:“什麼?”

蘇潭沒有說話。

隻是她往前走了幾步,整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就飛了起來,然後在李扶搖的視線之中,她竟然就像長了一雙翅膀那樣飄然去了前處。

就像是前方有一條線拴在了蘇潭的身上,把她拖著往竹海深處去。

李扶搖伸手禦劍,十裡疾馳,在蘇潭前麵斬出一劍,想著借此斬斷那條看不見的線,但最後也沒有能阻止什麼。

那條線沒被斬斷。

李扶搖看著快要消失在自己眼裡的那團光亮。

想了想,還是追了上去。

……

……

蘇潭本身是個境界不高的野修,又沒有什麼法器,平日裡隻能提氣而掠,一氣本來不能往前走出多遠,但是這一次,她在前麵飛行,卻是速度極快,而且絲毫沒有停下的樣子。

李扶搖踩在十裡的劍身上,速度也是極快,但是還是隻能隱隱看著那團光亮,而無法靠近。

十裡雖然不是與他聯係最為緊密的那一劍,但怎麼來看,也不會慢多少。

可就是這樣,也追不上。

禦劍往前飛了幾乎百餘裡的距離,李扶搖竟然快要看不到那團光亮了。

符籙被他掛在劍尖上,他微微低頭,忽然看到那條小路旁的一具具白骨。

這顯然是那些前人,來到這裡之後,沒有能走出去,或許是遭逢了什麼大難,所以便死在了這裡。

看那些白骨的腐蝕程度,怎麼都該知道,這至少已經是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李扶搖沉默著看著前方。

禦劍在竹海裡穿行。

之前他才和蘇潭說過關於死亡的話題,現在他便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隻是越往前走,李扶搖不知道為什麼,情緒便越發寧靜。

之前蘇潭說有人在呼喚她,可是現在李扶搖卻是聽到了些彆的聲音。

不是有人在呼喚他,似乎是些彆的。

他警覺突生。

身後一陣寒意。

李扶搖禦劍快速往下落去。

“啪!”

然後他便聽到一陣碎裂之聲。

顯然是打碎了幾根竹子。

李扶搖握住十裡,向後遞出一劍,同時還將那張符籙往天上一挑。

借助火光,李扶搖看到了遠處某根竹子上的那頭青猿。

劍光落到青猿的身上,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沒有能斬開那青猿的身體,也沒有能留下半點痕跡。

反倒是那張符籙,被那青猿張開了血盆大口,一下子吞入了口中。

李扶搖不得不又點燃了一張符籙,就捏在手上。

他的腳旁是一具白骨,之前被他落地的時候一踩,已經成了粉末。

李扶搖看著那頭青猿,想著自己要是沒有猜錯的話,那頭青猿便是罪魁禍首。

之前很多年以來,走進這片竹海的人,隻怕都已經成了這頭青猿嘴裡的食物。

隻是青猿生於竹海當中,為什麼之前進來的蘇潭卻是沒有半點問題,難不成是因為蘇潭的速度真的有那麼快?

霧山有聖人壓製,凶獸不能成妖,但不見得不會發生異變。

李扶搖之前遇到的那些瓢蟲便已經說明了問題。

現在這頭青猿,不能讓李扶搖覺得意外。

隻是他也不僅想著,若是這頭青猿就是殺了這麼些人的那頭凶獸,豈不是說它已經活了超過百年了?

一頭不能成妖的凶獸,活得足夠久,也實在是有些駭人了。

李扶搖看著那頭隨時要撲殺過來的青猿,沒有半點掉以輕心,僅僅片刻,便已經把劍匣裡的劍都給取了出來。

除去那柄萬丈長。

他手裡的劍換成了青絲。

其餘然後劍十九沒入了黑夜裡。

十裡明月數劍都懸停在他身側,遙遙看著,就好像是一座劍陣。

李扶搖沉默不語,就這樣看著那頭青猿,這個時候,他自然已經沒有想法再去想蘇潭的事情了,他要是不先解決自己麵前這頭青猿,他便要變成這底下白骨裡的其中一具。

李扶搖一身劍氣隱而不發,李扶搖想了想,甚至往竹海裡拋出了一張符籙。

那張符籙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然後便落到了竹海裡。

片刻便生出了火。

按照常理來說,竹海裡有許多竹葉,落下去之後,是能生出一爐火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除去那張符籙之外,沒有其他東西被點燃。

李扶搖說道:“原來是點不燃的。”

說完這句話,他便看了看那頭目露凶光的青猿,“無冤無仇,非要生死相搏嗎?”

這頭青猿若是真活得有那麼久,肯定是早已經通靈,即便是他聽不懂李扶搖說的話,但也能理會其中的意思。

果不其然,等到李扶搖說了這句話之後,便看到那頭青猿有了些情緒。

隻是片刻之後,李扶搖便有些生氣。

因為那頭青猿眼裡竟然是出現了一抹嘲弄的情緒。

仿佛是在說,我為何要放棄口中之食。

李扶搖說道:“你不見得能吃了我。”

說著這句話,李扶搖沒有猶豫,便對著懸掛在竹子上的那頭青猿斬出一劍。

劍光帶著劍氣,席卷而去。

既然談不攏,便隻能打。

打架這種事情,自然要搶到先機才好。

劍光再一次落到了青猿身上,隻不過這一次,卻不像是之前那般,什麼都沒有生出。

明顯讓那青猿有些難受。

李扶搖最開始那一劍是試探,沒有出幾分力,所以沒能得到什麼,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但現在這一劍,已經有六分力,那青猿要還是沒有什麼反應的話,李扶搖就真要禦劍逃命了。

青猿被這一劍激怒,很快便往前撲來。

它不知道什麼劍士身前一丈之地是死地的說法。

在很多年前,它遇到的那些修士,都是被他這樣硬生生拍死的,所以現如今依著它來看,也不會有什麼意外。

反正是殺人。

隻是當它臨近李扶搖身前的同時,它看到那些劍忽然都刺向它的時候,它才覺得這個修士,真的有些特彆。

青絲劍再度在漆黑的竹海裡抹過一道劍光。

數柄劍都刺了出去。

青猿揮舞著雙臂,憑借身體彈開了好幾柄劍。

李扶搖的青絲落到了青猿的眼旁。

是的,這一劍,李扶搖沒有想過去刺向彆的什麼地方,就是想著要刺青猿的眼睛。

青猿微微偏頭,然後躲過這一劍。

劍鋒從青猿的臉頰旁劃過,留下一道白痕。

李扶搖握住那張符籙,往前走了一步。

再度刺出一劍。

這一次,在青猿躲避之時。

劍十九從某處掠出,刺中了青猿的脖子。

任何生物最脆弱的地方都是脖子,所以這一劍,算是有備而來。

劍十九不見得是什麼絕世神兵,但也不是什麼一般的劍。

因此當那柄劍十九掠向青猿脖子的時候,帶起了一陣血光。

李扶搖冷靜的禦使那柄劍十九重新沒入黑夜。

手中青絲橫在胸前,攔下了那青猿的一爪。

他往後倒飛出去,最後踩著某根竹子緩緩落下。

青猿發出極其狂暴的一聲吼叫!

不停的拍著自己的胸膛。

李扶搖趕緊用劍氣梳理經脈。

這一來一還之間,他已經看出來這頭青猿不是什麼難纏的東西,隻是皮厚,力氣大。

之前那些死在這裡的修士,大概便是因為打不破那頭青猿的皮,然後就這樣被拍死了。

可李扶搖是劍士。

劍士的劍氣便是最為鋒利的事物。

不說有什麼特彆之處,但總歸是能夠破開那頭青猿的皮的。

劍十九那一劍雖然沒有能解決這頭青猿,但實在也讓青猿在暴怒的時候,知道了李扶搖不好惹。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看著那頭青猿脖子處的傷口。

“還要來,我就真要殺你了。”

說著這句話,李扶搖卻是在禦使草漸青去了某處。

在白魚鎮的一戰之後,白知寒給了他些東西,草漸青夫婦更是直接,便將草漸青完全成了他的偽本命劍,隻是相較於劍十九,要差一些。

但說到底,也差不多。

為何最開始不把這兩柄劍都隱於夜色當中,是李扶搖有打算。

說起來戰鬥技巧,李扶搖或許不如那些修行了許多年的修士,但是在年輕一代裡,隻怕還沒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他。

說起來境界,恐怕也就隻有師兄和葉笙歌這兩個人能夠穩穩的壓他一頭。

他和師兄沒有怎麼打過。

和葉笙歌當初在劍山上打過,他不是對手。

青猿帶著風聲呼嘯而來。

李扶搖手上的劍便遞到了它身前。

隨著一聲巨響。

李扶搖這一劍竟然不是落到青猿頭上的。

而是落到了旁邊的那些竹子上。

一劍斬下,便有不少竹子斷裂開來。

儘數都壓到了那青猿身上。

竹子不算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但也足以攔下那青猿一瞬。

就這一瞬,李扶搖的劍來了。

他的青絲刺向了青猿的臉。

青猿雖然暴怒,但還是移開了。

然後第二劍,是劍十九。

之前青猿便有準備,這一劍,沒有能起到什麼效果。

它甚至又生出了些嘲弄的情緒。

直到第三劍。

草漸青從某處刺出。

劍刺向青猿的後腦。

一往無前。

漫天劍氣彙聚成線。

聚在草漸青的劍身上。

竹海裡迸發出了一陣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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