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想起了一個很嚴重的事情,那就是霧山的規則。
霧山是高於朝暮境的修士不得進。
強如胡蕭這樣的境界高妙的滄海修士,在麵臨著這個規則的時候,都選擇把境界壓製在朝暮境,倒不是說胡蕭怕什麼,而是說這座霧山不能允許高於朝暮境的修士出現在這裡。
一旦有高於朝暮的存在出現在霧山裡,這座霧山會因為承受不住而垮塌。
這才是為何之前李扶搖敢挑戰胡蕭的原因。
但是從現在開始,好像發生了變化。
葉笙歌要在這裡強行破境,那就是說她就是要讓霧山垮塌。
這就是想著要讓所有人都給李扶搖陪葬?
在一些人想通的時候開始,便已經有人衝著葉笙歌出手了。
隻是葉笙歌之前放出的那些法器,就是為了阻攔他們出手的,因此一陣五光十色的光華出現,也沒能讓葉笙歌受到半點傷害。
更有人當機立斷,早就衝著霧山之外而去。
之前葉長亭借劍開天幕,便是讓他們走的。
葉長亭脾氣沒有這麼暴戾,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葉笙歌就有這麼暴戾。
說破境讓大家一起死,便要破境讓大家一起死。
胡蕭轉過頭看著青槐。
他最擔心的,除去青槐之外,還能是誰?
霧山塌了,他能夠活著離開,但是青槐會死,青槐死了,青天君就會出手,青天君要出手,就意味著,胡蕭會被這位大妖追著打。
不管結果的起因是什麼,不管結果是什麼,隻要青槐死了,便是一樣的。
青天君到時候大不了再加上沉斜山一起收拾,但是絕對不會放過胡蕭。
這裡麵的情形太複雜了。
胡蕭神情猶豫不決。
他看著那個如此決然的女子,也忍不住罵娘,這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才會如此?
隨著磅礴氣機彙集而來,葉笙歌的身上漸漸生出一些彆的意味,在明眼人看來,這就是要破境的前兆了。
可是這裡,怎麼能夠破境?
整座霧山開始搖晃,天幕之中,有青色的光芒不斷閃爍,整個霧山都是毀滅的意味。
現在所有人都清楚,葉笙歌一旦破境,這裡便會變成一片煉獄。
就算是之前想著留下來看一看的人們,這個時候都想著快速的離開。
胡蕭看著葉笙歌,冷漠道:“你在賭本君會不會信你?”
葉笙歌閉著眼睛,完全不曾理會。
磅礴氣機一絲一縷的出現。
李扶搖漲紅著臉,他的生命就在胡蕭的一念之間。
但是胡蕭也不敢貿然做出決定。
青槐不走,她才是這個局裡最重要的那個人。
胡蕭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要是依著葉笙歌這樣,真的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
……
隨著霧山開始有些不穩固,海麵開始起了些波瀾,朝青秋看著霧山裡發生的事情,沒有說話。
青天君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另外一邊,平南妖君則是笑道:“這位道種,到底魄力十足,想出這種辦法來逼迫胡蕭,也是好在青槐侄女就在霧山裡,要不然胡蕭真不見得會吃這一套。”
朝風塵說道:“這位道種,天資實在是年輕人裡的第一,心智也不差,以前依著我看,不過是登樓之姿,但現在看起來,就真的有望滄海了。”
平南妖君不知道朝風塵的身份,但是知道朝風塵的境界,聽著他開口說話,有些意外,但接下來聽著朝青秋回應,便多看了朝風塵幾眼。
“有意思的丫頭。”
青天君微微拂袖,海麵波瀾壯闊,看起來這位大妖便要前往霧山,親自將青槐帶出來了。
朝青秋忽然說道:“不見得胡蕭敢殺人,再說了,你要是去了,你的那個未來女婿不也就死了?你那閨女不得恨你一輩子?”
“再說了,我還是很喜歡那個小子的。”
這句話是朝風塵說的。
青天君看著朝青秋,有些冷漠。
他關心的,永遠都是自己的那個閨女,青槐。
至於旁人,生死一直都不太在意。
即便是李扶搖。
朝青秋歎了口氣,知道青天君不會在袖手旁觀。
他看著遠處,眼裡沒有什麼情緒。
霧山就在山林之下。
但那個口子已經被葉長亭斬開,所以霧山的位置其實很容易被人找到。
青天君要進入霧山,終究是有些麻煩。
他隻要帶走了青槐,那麼李扶搖,就一定會死在這裡。
胡蕭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之所以還在猶豫,隻是因為青槐,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這一劍,我先來。”
朝青秋站在船頭,不見得有什麼動作,整個海麵便生出一道浩瀚劍意,那道劍意磅礴至極,從海麵才一生出,北海便起波浪,無數浪花湧起,看著就是一副極為駭人的場景。
青天君感受到天際有一道劍氣,但是卻捉不到行跡,平南妖君沉默不言,朝青秋是不是世間第一,早有定論,但他沒有想過,這位劍仙,境界竟然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
光是站在這裡,無數劍氣便足以讓他覺得十分駭然。
朝青秋的劍,當真是如此可怕了。
劍意在海麵生出,便將海麵分開了一道深數百丈的口子。
劍氣在雲端閃現,就是破開所有雲海。
這就是朝青秋,這就是劍道第一,世間無敵。
這一劍,不比劍開天幕差多少!
當年那一劍,朝青秋還當著眾人出過劍,可是這一次,他站在船頭,什麼也沒做,劍氣便已經激蕩而去。
天外有雲海。
雲海也要被他這一劍斬開。
天地之間,有無數的劍氣盤旋。
這裡雖然隻有兩柄劍,且是兩柄劍都沒有出鞘,但看樣子,便是有千萬劍在此間。
平南是感受過朝青秋上一次出劍的人,但是看著這一劍,又是駭然的發現,朝青秋的劍,比起來之前,又有了提升。
這就是世間修士常說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到了朝青秋這樣的境界,能夠往前更走一步都困難不已,為什麼朝青秋過了不過幾年,在劍道上還在獨自前行。
平南想起當年有大妖感歎,當年的柳巷在世間滄海眼裡便是一座大山,當旁人以為踏足滄海便已經走到世間修士極致了之後,可是等到了滄海之後,抬眼一看,柳巷的背影卻是一直在前麵很遠很遠,他在前麵孤獨的走著。
身側已經沒有並肩而行的人,所有人都隻能看著他漸行漸遠。
當時妖土的武帝雖說還沒有和柳巷有過一戰,但就連妖土修士不也隻能說是比肩而已嗎?
當年的柳巷是這樣,現如今的朝青秋不也是這樣?
他獨自前行,一眾人隻能在後麵觀望,隻能默默觀望。
平南屏氣凝神。
看著那一劍破天而去。
船頭的幾人都知道,朝青秋的那一劍,一定是要落到霧山。
但到底能夠做些什麼,沒有人清楚。
……
……
磅礴劍氣撕裂雲海。
然後快要到了那霧山之上。
朝青秋早已經不去看這一劍,而是轉頭看著海麵。
他有些想知道自己的魚竿上有沒有魚。
雲端之上,有兩道金光出現。
葉聖手拿鎮妖碗,看著這一劍,沉默了很久,然後說道:“這一次朝青秋的劍落到我的這個碗上,怕是真要破了。”
之前朝青秋的劍斬開他的鎮妖碗,便讓這件聖器受了損傷,葉聖花了不少好東西才修複如初,可那個時候的朝青秋一劍,不過是能讓這個碗損壞而已。
可現在依著葉聖之言,朝青秋要是再出一劍,這就不是破損那麼簡單了。
周夫子站在遠處,儒教天書被他隨意的彆在腰間。
看著這一劍破空而去,周夫子說道:“若說人傑兩字,除了他,誰還能當得上?”
雖然三教聖人們一直和朝青秋的關係一向不好,但是麵對這一劍,就連周夫子都要出聲讚歎。
葉聖點點頭,有些惋惜道:“可惜,這樣的人傑,很快便要遠離人間了。”
說了這話,他還很快補充道:“是的,像是這樣的人傑,本就不該屬於人間。”
這無疑是對朝青秋最高的讚譽。
也唯有葉聖這樣的人,才能說出這些話。
也唯有周夫子這樣的人,才能心平氣和去接受這件事。
葉聖低頭看著鎮妖碗,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遠處,緩緩而去。
這一劍驚了他,所以他來看看,看完了,那便走吧。
他轉身之後,周夫子也離開了這裡。
世間的星辰,再如何閃亮,也總有一日會黯淡。
但有些星辰是會被人記住的。
在時間的洪流裡,他無法被衝走。
毫無疑問,朝青秋就是這樣的人。
朝青秋的劍道,就是這樣的東西。
周夫子在雲端漸行漸遠,忽然低聲笑道:“朝青秋,你走了也好,你走了,我們就能繼續做這個偽聖了。”
說著這話,周夫子忍不住大笑起來。
仿佛這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了。
笑著笑著,最後竟然有些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
我輩讀書人,不是一直都想著要為天地立心,為萬世開太平?
怎麼會有一日被人口口聲聲喊著偽聖而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