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先生,這個稱呼可不是一般的稱呼,這個世間姓朝的人很多,能夠被說得上先生的,也有很多,但不管是朝先生也好,還是陳先生也好,能讓這女子激動的,隻能是那個人。
那個已經離開了人間的朝青秋。
想來就算是這個時候,有人提起朝青秋三個字,還是會有很多複雜的情緒,那個絕世的劍仙,那個不願意成為仙人,不願意去天外的絕世劍士。
那個遺世而獨立的朝青秋。
女子淚眼朦朧,看著這個孩子,很是希望他回答一聲。
可是那個孩子隻是看著遠處,沒有開口,也沒有做什麼舉動。
天地間大雪紛紛,在陳朝雨眼裡,卻都是彆的東西。
這滿天的雪花可能是劍,這萬物都可能是劍,這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可能是劍。
女子顫抖不已,她看著陳朝雨近乎懇求的問道:“你到底是誰呢?”
陳朝雨說道:“陳朝雨啊。”
之前他已經說了幾個字,現在說話便要輕鬆許多,雖然他的聲音聽著還是那麼稚嫩,但是不管怎麼樣,說的話能讓人聽清楚了。
他沒有去看那女子,隻是問道:“我的劍呢。”
女子皺眉道:“那劍是朝先生的,不是你的,你除非就是朝先生。”
她這樣說話,自然是逼迫陳朝雨承認他就是朝青秋。
陳朝雨扭了扭小腦袋,然後說道:“名字是不是一樣的,有什麼意義呢,朝青秋都離開人間了,那就再也沒有朝青秋了。”
他說著這種話,那就相當於變相的承認他就是朝青秋了,隻是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呢。
這個天地之間的修行的確有轉世之說,但那都是針對滄海之下的,滄海修士已經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修士,他們的一舉一動自然有天地至理。
他們的死亡,定然就是徹底離開這個天地的,沒有半點可能會有轉世的機會。
因為這片天地不允許。
但要是這一位就是朝青秋的話,豈不是說他已經強大到了那種地步,能夠改變天地的意誌,重新回到這個人間?
女子聽著這喜歡,看著這張陌生的麵容,高興的笑了起來,“你果然就是朝先生。”
她說了這句話之後,便很快起身,去屋子裡找那柄劍,然後又用了很短的時間,便回到這裡,把劍放到了陳朝雨身前。
陳朝雨看了一眼那柄劍,那柄劍便開始顫鳴。
古道新路,兩劍一人。
這樣一來,女子就更加篤定他就是朝青秋了。
看著朝先生陌生的麵容,女子小心翼翼的問道:“朝先生既然要離開,為什麼又會回來呢?”
是啊,為什麼當初對人間生倦之後,現在又想著回來呢。
既然要回來,為什麼又要走呢?
陳朝雨,或者說朝青秋看著大雪,看著天幕,這才輕聲說道:“我看到了天外的景象,有些麻煩,所以我要回來。”
女子不想知道天外到底有些什麼,但是既然都問到這裡了,她自然隻能順著朝青秋往下說,“那天外到底有什麼呢?”
朝青秋笑了笑,“你傻啊,天外自然有仙人啊。”
聽著朝青秋說她傻,她卻是很高興,沒有半點惱怒,因為朝先生從來不曾對著她有這麼親近過,她很認真的看著朝青秋,然後說道:“朝先生既然回來了,就不要輕言倦了人間。”
朝青秋無奈一笑,“又得在人間待許久了,這誰不倦呢?”
聽著這話,女子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
……
……
和楚王殿下說完最後的幾句話之後,李扶搖退出了小院,站在了門口,那位延陵皇帝陪著他站在院門口,兩個人並肩而立,並沒有君臣之禮,也沒有山上山下之彆。
延陵皇帝看著李扶搖,笑著說道:“當初受學宮脅迫,朕派出刑部供奉去殺你,當時沒有成功,朕便沒了心思,最後讓偃青先生出手,也存了放你一次的心思,誰知道這一放,還真放對了。”
李扶搖看著大雪,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白魚鎮的那個雪夜,所有的故事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從那個雪夜開始的,假如他死在了那個雪夜裡,人間便沒有了他的故事,頂多他的父母會偶爾想起他,但也很快忘記,沒有什麼人是永恒的,人們的記憶是有限的。
所以沒有人不會被忘記。
就算是朝劍仙也是如此。
很多年後,沒有什麼人會記得他,或許在幾百年之後的人間,根本沒有人記得在幾百年之前有個叫朝青秋的人,哪怕他當年是那麼不凡。
李扶搖說道:“陛下要做的事情,做了一些,恐怕之後的事情還需要我們去做。”
李扶搖說的我們,不包括延陵皇帝。
我們是誰。
我們是那些修士。
延陵皇帝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朕後來想了很多,你們太強,我們這些人拿你們沒有任何辦法,即便有些人是真心實意站在朕這邊的,也難保沒有變心的那一天,其實最穩妥的辦法,就是你們從人間消失了。”
你們是誰。
你們還是修士。
李扶搖笑道:“這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世俗百姓要想著站在他們頭頂的修士消失才好,這樣才是絕對的安全。
但修士們本來就站得要高些,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
所以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除非有一日,世間發生劫難,全部修士都死在這裡。
李扶搖想到了一個可能,和延陵皇帝對視了一眼。
延陵皇帝很快搖頭,“這個東西講資質,資質不夠,還是沒用。”
李扶搖沒有說話,為何修士能夠始終站在高處,當然是因為他們強,強是通過修行得來的,隻要資質足夠的人才更容易變得強。
李扶搖沒有說話,隻是把劍匣解了下來,放在身前。
他不知道之後遇到什麼。
或許會有很多修士過來,也或許一個人也沒有。
但是他必須守住這裡。
延陵皇帝說道:“當時朕去找昌穀先生,便是想昌穀先生幫朕這一次的,但昌穀先生沒見朕。”
李扶搖沒有理會這句話,他隻是看著小巷儘頭,然後說道:“希望陛下的秘密,始終是個秘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