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前輩是不是個不錯的師父,李扶搖很有發言權,這位陳前輩的大弟子,可是切身體會過陳前輩到底怎麼教徒弟的。
老劍修原本正在喝酒,聽到這麼一句話,當場便吐了好些出來,他看著這個背著劍匣的年輕人,有些不可置信。
陳前輩的大弟子。
陳前輩也就兩個弟子而已,最出名的那一個,自然就是那位陳前輩的大弟子李扶搖。
李扶搖喝了口酒,沒有去看老劍修的神情,有些無趣的說道:“要是前輩說的話不假,我說的話,也不假。”
這世間的真假,有的時候分的清楚,但更多時候,分不清楚。
老劍修扭頭看著李扶搖,看著他的打扮,很快神色便開始發生變化。
世間已經有相當一部分人知道那個震世間天上的劍士扶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打扮。
他背著劍匣,腰間懸劍。
“李前……”
老劍士看著李扶搖欲言又止。
李扶搖微微一笑,“若是前輩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那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師弟,我自然會好生照顧。”
“再說了,既然上了劍山,山上的師兄們總不會看著不管,前輩倒可放心。”
說完這些話,李扶搖抬頭看著雲端,那裡還有劍光不停的出現,金光更是灑落其間。
兩位滄海修士之間的戰鬥,不可能短暫便分出勝負,按照這個趨勢至少還要打上很久,但是和之前不同,劍君已無鐵鏈的束縛,更無辛墳的劍意圍繞,他現在是一位真正滄海劍仙,在麵對陳聖是應該並不落下風。
甚至於憑借劍士的殺力,可能還會更勝一籌。
李扶搖有些感歎,“不知道世間還有多少像劍君這樣的滄海修士,經過數千年的時光,並沒有消失在曆史的長河中,而是蟄伏某地待某日再出現在世人眼前。”
而且這樣的事情,李扶搖所見並不隻是一例而已。
當年的言河聖人不也是這樣嗎?
李扶搖覺得有些憂慮,但更多的卻是不解。
像是劍君這樣的劍仙尚且可以用被辛墳困住來解釋,倘若還有彆的滄海修士活著,但卻不出現在世間,那麼他們又是為了什麼?
李扶搖隱隱覺得這其中的事情並不簡單。
老劍修之前並不知道劍君是一位滄海修士,聽了李扶搖這番話這才感到大驚失色。
這世間的劍仙,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了?
李扶搖站起身來,意味深長的說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
……
雲端之上兩位滄海修士傾力出手,在劍君身前,雲海中出現的一道道溝壑縱橫其中,就像是某人用劍斬出來的一般。
這的確也是劍君用劍斬出來的。
而那位陳聖就站在溝壑的儘頭遙遙看著這位劍君,他身旁有不斷生滅的金光將他環繞其中,看著有一股很聖潔的意味。
劍光也好,還是金光也好,似乎誰都奈何不了誰。
劍君被困數千年,境界自然不如當年那般,但是也是一位極為厲害的滄海劍仙,殺力之強足以排進世間劍士前三。
可就是這樣,劍君在麵對這位道門聖人的時候依然占不了上風。
平分秋色而已。
陳聖漠然開口,“今日之戰注定分不出勝負,你我不如就此罷手。”
劍君提劍向前,以一道劍光應答。
之前陳聖對他生出殺意,並以一道符籙前來鎮壓,現如今他脫困而出,是絕不可能和陳聖握手言和的。
劍君自有劍君的驕傲。
陳聖微微皺眉,倒也不再言語。之前的一番交手,他早已看出劍君雖強,但卻不能對他造成任何生命威脅。
磅礴劍意在雲端不斷生滅。
劍君說道:“吾這一生,除去辛墳之外便再無敗過。”
“今日必定有勝負分出。”
聽到這句話,陳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為什麼滄海修士很難死去,就是因為啊能夠殺滄海修士的一定是滄海修士,而滄海修士大多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怕死。
既然怕死,自然就不可能搏命。
所以陳聖不害怕彆的什麼聖人,但是最害怕搏命的滄海修士。
生出死誌的人最可怕。
劍君並沒有生出死誌。但是他對自己很自信。也對這場勝負格外在意。因此陳聖麵臨的局麵將會很艱難。這不是一場滄海就是之間的切磋。而是一場生死之戰。或許最後隻能有一個人走出這片戰場,這是陳聖不願意見到的結局。當初在洛陽城的雲端,他為什麼最後才出現就是害怕朝青秋。害怕他的劍。以及他劍上要殺的人。
生死都是大事。
死亡更讓人難以接受。
劍君看著雲端遠處,劍光落到某處,然後便炸開了一片雲海,在那裡的金光儘數散開,露出了陳聖的衣角。
片刻之後,另外一道劍光落到了那片衣角上,然後斬落了那片衣角,衣角在雲端離開陳聖的衣衫以後,化作了一個金甲神人向著劍君走來,磅礴金光都在金甲神人之中。
金甲神人在雲端奔跑起來,震動了雲海,但片刻之後便有一道劍光落在他的身上,僅僅瞬間,那一道劍光便斬開了它的身體,一大片金光灑落雲端,成就了一幅詭異的景象,看著極為怪異。
夜空被金光照亮。
一大片金光灑落。
劍君的劍已經入鞘,這當然不是劍君想要罷手,隻是劍君想著再度積勢,以便之後斬出驚天一劍。
與其再無聊的出數百劍,上千劍,不如最後積勢於一劍,一劍定勝負。
一劍之下,隻能有一個人走出雲海。
陳聖越來越不安。
他盯著劍君,整個人的氣勢已經提到了最高峰。
……
……
洛陽城又下了一場雨。
有個男人又來了洛陽城。
洛陽城的劍氣便多了些。
葉長亭是雨下起來之前來到洛陽城的,等他走到某處院子裡的時候,雨便開始下了起來。
站在屋簷下,看著這場磅礴大雨,葉長亭正了正身子,然後捏了捏一旁朝青秋的臉。
朝青秋表情不變,隻是看著遠處。
“你應當知道的。”
“我應當知道什麼?”
對話從現在開始了。
葉長亭看著雨幕,說道:“遠處有一道劍意,不是柳巷。”
他之所以提柳巷,便是為了告訴朝青秋,他談論的對象是什麼,為何要說的這麼清楚,是因為朝青秋現如今不是之前的朝青秋。
朝青秋點點頭,“世間總有很多你想不清楚,甚至連知道都不知道的事情,有什麼好奇怪的?”
葉長亭說道:“可能連柳巷都不是他的敵手。”
小園城裡的那道劍意,葉長亭感受到以後,自然也能感受強弱。
談及柳巷,朝青秋淡然道:“他先天不足,自然難以走到最後,若是六千年前的柳巷,我不見得能夠勝得很輕鬆。”
言語之中,已經有了彆的意味。
朝青秋問道:“你去妖土,碰見什麼了?”
葉長亭離他如此近,而且有些不願意掩飾的疲態,他自然能夠看出葉長亭現在的狀態,知道葉長亭才經曆過一場大戰。
葉長亭輕描淡寫的說道:“和一個大妖打了場,差點死了。”
誰差點死了,是葉長亭還是那位大妖?
朝青秋沒有多問,隻是神情很平靜。
葉長亭拍了拍朝青秋的頭。
朝青秋仰起頭,“劍士之前的六千年都不容易,如今這世道,卻不是劍士一脈的事情了,今日出現一位劍仙,明日可能便出現一位道門聖人,咱們這個世間,終究不是咱們看到的這個樣子。”
“之前一直說這個世道不好,可現在我一手弄出來的世道也說不清到底哪裡好了。”
朝青秋看著那場大雨,“山裡的事情,讓山裡的人解決。”
這句話有些沒頭沒腦。
但葉長亭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我要說這個事情。”
“孟晉回山,不過是道門的小手段,即便那兩個小家夥境界不夠,自然也有登樓劍士在,至於如何應付,隻怕用不著操心,吳山河的性子,卻不至於被孟晉牽著鼻子走。”
朝青秋臉上露出笑意,“這個局勢,誰來看都覺得有意思的。”
葉長亭一巴掌拍在朝青秋的腦袋上,問道:“你是想做那種撥弄風雲的家夥了嗎?”
朝青秋默默朝著旁邊走了幾步。然後才說道:“我沒這功夫。”
朝青秋若有所思的說道:“天地是一盤大棋,我當初站在棋盤上和彆的聖人博弈,現在聖人已經沒資格了,這是一盤大棋,我能不能站在河岸的一旁同那人下棋都說不準了。”
葉長亭皺眉道:“同你下棋的人,是天外的仙人?”
仙人一直是朝青秋這些天說的最多的詞語。
朝青秋想了想,點頭說道:“要是這麼說也算不錯。”
“隻是也不太準確。”
葉長亭下意識又想去摸朝青秋的腦袋,但卻落了個空。
他問道:“那麼賭注是什麼?”
賭徒有賭注。
下棋的人也有。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這片天地,或者還有彆的說法。”
“就是人間。”
朝青秋看著人間,平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