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山的這一場大戰,很快便落下帷幕,畢竟之前那位老劍仙,便已經幾乎是重創了那兩位大妖之一,加上李扶搖在暗處一劍之下。
很快便斬殺了兩位妖土大妖。
隻是李扶搖自己在斬殺了這兩位大妖之後,在胸膛上也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這道傷口,看著很是駭然。
而那位老劍仙傷勢更重,他被那兩位大妖中的其中一位從胸膛一拳,幾乎便將他的胸膛打穿。
直到現在,都還喘著粗氣。
李扶搖包紮好傷口之後,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麼,老劍仙便搶先問道:“妖族和我山河開戰了?”
李扶搖點頭之後,老劍仙又問道:“既然如此,是否劍山和三教都知道了?”
李扶搖說道:“劍山此刻或許也要麵臨著大妖們的圍剿了,至於三教那邊,絕對不會在初期就加入戰場。”
這種事情,早在當年清陽聖人和莫聖兩個人去過妖土便注定了,這場大戰是三教聖人們夢寐以求的,便是為了讓劍士一脈衰落,甚至是直接滅亡。
這樣才能讓道門和儒教重新崛起。
至於在劍士一脈的劍仙們都死了之後,三教是不是能夠抵禦妖土的攻擊,其實也不太好說。
可那個故事裡,是的確能的。
老劍仙長歎道:“既然如此,便更應該上下一心。”
李扶搖看著老劍仙,輕聲說道:“前輩戰力已經損失了差不多八成,還請前輩此刻不要前去劍山,而是前往彆的劍道宗門,早些知會他們此事,並且帶領劍士前往北方。”
這場大戰,雖然勝負手還是在雲端的滄海修士們手裡,但實際上啊,這在地麵的妖族大軍若是這樣長驅直入,是要讓許多凡人失去生命的。
修士們得到了這方天地的饋贈,才能變得更強,既然是變得更強,便應當擔負起保護這個人間的責任才是。
老劍仙艱難起身,朝著李扶搖抱拳,不須多言,禦劍而去。
李扶搖也收拾心情,禦劍繼續前往劍山。
劍山是這場大戰的重中之重,想來一定會是最激烈的地方,即便是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大戰,也一定會是氣氛最壓抑的時候。
李扶搖要在這個時候前往劍山,至少便是要想著將消息告訴劍山才是。
陸長偃已然喋血,整座山河已經開始被妖族攻打,這是絕對嚴峻的形勢。
容不得半點猶豫了。
所以李扶搖禦劍前往劍山,便十分重要。
劍光劃破天際,李扶搖一路朝著劍山而去。
在路途中,倒是尚未看到有妖族大軍,隻是想著這座山河很快便要變得麵目瘡痍,他的心便如同被人拿刀在這上麵劃上一刀又一刀那樣。
這不是他能夠接受的事情。
……
……
葉笙歌不曾南下去追那些大軍,以她一人之力,彆說能不能追上,即便是追上了這其中一處,也會有另外的被她放過,所以她的選擇,不是這樣。
她沒有回到那座宮殿,而是趕往了鸞鳥一族的疆域最南邊,果不其然,這個時候鸞鳥一族的子弟都還沒有儘數離開這裡。
她懸停在半空,將自己的氣息完全展露出來,許多鸞鳥一族的子弟仰頭,看著那一位懸停在半空中的女帝陛下。
“參見陛下!”
鸞鳥一族的大軍如同潮水一般跪下,看著葉笙歌,皆是眼神熾熱。
早些時候他們便看到了那道紫色光柱,便感受到了其中的意誌,他們都覺得,這肯定是陛下要一統山河了,但實際上,到了現在也都沒有見到過那位陛下。
直到現在。
他們一直選擇效忠的陛下,鸞鳥一族的驕傲,這才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葉笙歌看著這地上跪著黑壓壓的一群鸞鳥一族大軍,麵無表情的說道:“帝師以天妖令假傳妖帝令,罪不可赦,你們即刻調轉方向,隨我去找到帝師,將其擊殺!”
此言一出,底下便亂哄哄的亂做了一團,帝師是什麼人,他是三朝元老,是整個妖族資曆最老的那個人,平日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對其推崇得無以複加,可是現在女帝陛下出現在眾人麵前,張口便說帝師是假傳妖帝令,借天妖令調動大軍的罪人。
這要是換做其他種族,隻怕是便要反複求證,可就是鸞鳥一族,沒有人太過質疑。
地麵上一個鸞鳥一族的領袖開口問道:“陛下可知那老賊此刻在何處,妖土太大,此刻又起了戰事,大勢好似難以挽回,說不定此刻已經有其他族的大軍已經攻入山河了。”
他們最怕的便是這個,妖族和人族早已經便是敵對的,平日裡沒有爆發大戰還好,這一旦爆發了,便是停不下來的局麵,此刻即便是知道帝師是假傳妖帝令,若是命令大軍們都停下來,若是前麵的大軍們出了問題,他們一樣要遭受滅頂之災。
這個時候他們是被推在前麵的,退也退不了。
葉笙歌開口說道:“你們隻需去到邊界上,持我妖帝令,將一眾大軍攔下,然後在邊界上做好準備,若是一旦有人族殺來,便準備好抵禦便是了。”
說著話,葉笙歌將懷裡的一塊金石令牌拿了出來。
那就是妖帝令,是妖土的妖帝用來調動大軍的憑證,當然,那天妖令都已經發了出來,這妖帝令在這之前已經沒用了。
那男人接過妖帝令,認真的跪下行禮說道:“謹遵陛下令。”
葉笙歌沒有再多說什麼,鸞鳥一族擁有極快的速度,或許能早一些趕往邊界,攔下大部分的妖族大軍,但是那些滄海大妖,早已經離開妖土,不是說想要攔下便追得上的。
而且也不能完全寄望於這鸞鳥一族,至少在妖土裡,想要讓所有妖族都看到,必須再拿到那天妖令。
要想拿到天妖令,便一定得先找到帝師。
帝師這個人精於謀劃,已經弄出了這場大戰,按著原來該有的表現,此刻應當是要出現在邊界上,或者是已經直接出現在山河那邊才是。
可是既然葉笙歌此刻已經從那座宮殿裡離開了,那麼帝師一定會找個地方藏好,已備萬無一失。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得弄清楚,帝師在什麼地方。
葉笙歌沒有多想,便朝著鸞鳥一族的那片峽穀而去,帝師是在那裡發號施令的,現在理應離開了才是。
隻是葉笙歌不這麼想。
她是這個世間很難得一見的聰明人,很容易想清楚事情的最主要的地方。
落到那座山的半山腰間,葉笙歌看著遠處的晚霞,有些失神。
這才不過是一日而已,整個事情便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可控範圍內。
帝師的謀劃正一步步被他們破除,可是誰知道,這最後,卻被帝師來了這麼一手。
葉笙歌看著那片晚霞說道:“既然是隻王八,藏起來便很難找到了。”
帝師現在被那位北遊妖君打傷,狀態絕對不會太好,遇到葉笙歌,很有可能便是死路一條。
所以他必須藏起來。
葉笙歌從山間走過,來到一塊大石頭上,這裡是最好的觀望晚霞的地方,以前鸞鳥一族的兩位妖君便經常站在這裡看著晚霞,而在那些時候,葉笙歌都在遠處看著他們。
這是一幅十分美好的景象。
葉笙歌一直覺得自己的修行,不需要每日都去參悟,隻要心情舒暢裡,境界便自然而然的往上走了。
在看到那兩位妖君看晚霞的時候,他的心情便十分舒暢,心情舒暢了,之後便在這裡破開了登樓境界的瓶頸,成為了一位滄海修士。
之後的閉關幾十年裡,李扶搖一直在參悟滄海的奧秘,但是葉笙歌沒有,她的閉關,其實每次的時間不過是一年左右,冬天她會出來看看雪,偶爾也能看到那兩位妖君看晚霞。
現在想到這些事情,她便站了很久,都還沒有離去的意思。
終於,很久之後,有一道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原來陛下還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帝師從她身後走了出來,他一頭花白長發,和垂到地麵上的長須,都在告訴世人,他已經很老了。
老到掉牙了,老到快要死了。
葉笙歌說道:“宮裡的那座大陣的確是有些麻煩,我看了很久,也試了好久,最後浪費了我好些東西,也沒成功,後來我想了想,其實隻要將一身境界儘數斂去,便能夠輕易走出那個地方。”
帝師沒有想到葉笙歌要說這樣一番話,但是還是相當感歎的說道:“陛下的天資世間少有,血脈更是無人可比,加上這份領悟力,便更該是萬古唯一。”
帝師可能說的所有東西都是假的,但是說起葉笙歌的境界的時候,一點都不假。
他對於葉笙歌,一直都是推崇。
葉笙歌沒有轉頭看他,隻是繼續說道:“武帝不是你害的,但也是你害的。”
帝師想起那個男人,想起過往的那些時光,歎了口氣,武帝修行的功法有問題他知道,知道武帝不會聽他的,他也知道。
他是看著那個孩子長大的,當然知道那個孩子到底是什麼形態,在把那些功法交給他的時候,帝師其實便知道了到了最後麵,會有大問題,但是他當時隻是想看看。
在後麵的日子裡,他研究了很長的時間,要怎麼替武帝去解決那個問題,最後他甚至於都知道了解決辦法,但是他沒有告訴武帝。
“武帝對南侵沒有任何想法,你卻一直想南侵,可有他在,你沒有半點辦法,即便你是帝師,你是他的老師,你也無法背著他調動妖族大軍,所以你要做成這件事,便必須要他死。”
葉笙歌微笑道:“武帝功參造化,哪裡是一般人能夠殺死的,即便是你,也不能,所以你隻能等,等到他的那功法出問題,等到他暴斃。”
帝師歎了口氣,沒有問你怎麼知道這樣的問題,隻是說道:“若是一心修行,想要長生,也可以。但一個人還是一個妖,都是一樣的,如果不想著擔負起來什麼東西,都是不行的。況且他還是整個妖土的主人,他是妖帝,卻什麼都不想為妖族做。”
“我妖族子民,不知道有多少人活在那等嚴寒的天氣裡,不知道有多少境界低微的小妖修熬不過一個個冬天。”
帝師眼眶微微泛紅,“我也是從小妖修一步步走起來的,自然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他自己也不過是隻普通的狼崽子,怎麼就想不清楚?”
妖帝是隻狼,是妖土裡最普通的狼,這還是許多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葉笙歌搖頭道:“他其實為你們做了很多。”
葉笙歌看著那片晚霞說道:“很多年前,人族出了一個叫做柳巷的人,他最開始不練劍,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開始練劍,在鐵匠鋪裡買了一柄劍,花了三兩銀子,又花了四兩銀子,便成為了一個劍士。”
“然後他開始練劍,很快便成為了這個世間的最強劍仙,他是天縱之才,幾乎是數千年乃至萬年才出一位的絕世天才。”
“所以他才能力壓這麼多劍仙,成為世人都驚歎的柳巷。”
“而這個時候,武帝也橫空出世,他是一條狼,是這個妖土裡很普通的血脈,但是從未想過要平凡一生,於是他也開始修行,慢慢的,他就成為了整個妖土的最強妖修,然後便成了武帝。”
這是柳巷和武帝的故事。
之後的故事是,山河裡有柳巷,妖土裡有武帝。
“他們從來沒有交過手,但是你們都知道,一旦沒有了武帝,沒有了柳巷,這場大戰便要發生了。”
是的,人族和妖族正是處於最是微妙的時候,人族和妖族的實力大致相當,還有這兩位絕世強者在,大戰一打起來,幾乎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麵。
“要是武帝不一心修行,他要是有朝一日身上的修為落後於柳巷,事情便不妙了。”
這是個很淺顯的事情。
隻有長輩強大了,才能讓自己的後代不受欺負,畢竟欺負了那個小的,你是要想想能不能打得過那個老的一樣。
要是老的不厲害,小的便會被隨意欺負。
柳巷想著要一分為二,也是擔心武帝的境界已經甩開了他,所以他想竭力趕上,當然這期間的時光,會很危險,但是這是值得嘗試的。
而武帝最開始的修行,也的確有為了抗衡柳巷的意思。
可是當他無限臨近長生的時候,他絕對會受不了。
他受不了那種誘惑。
“沒誰受得了。”
葉笙歌看著帝師,毫不留情的說道:“你隻是長生無望,所以才會想著要在那什麼狗屁史書上留下一筆,你若是有望長生,為妖族謀未來這種廢話,你還會說?”
帝師盯著葉笙歌,好像是要反駁些什麼嗎,但是嘴巴動了動,隻是問道:“陛下現在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是想著要叫停那場大戰?”
妖土裡已經有許多妖族越過了邊界,去了山河那邊,這場大戰已經開始,至少現在,算是很難再停下了。
即便是葉笙歌這個時候,若是做了些不合情理的事情,隻怕是也很難的讓妖族停下來。
所以說到底,帝師不認為這場大戰會結束。
至少不是現在。
葉笙歌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一個故事,不知道你想不想聽聽。”
帝師已經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是要死在這裡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葉笙歌這麼不緊不慢的。
“那個故事其實和這個故事也沒有什麼兩樣,隻是最後,你們不僅沒能占領山河,還是退回了這裡。”
“至於山河,當然便成為三教為尊,整個人間也好,還是說彆的什麼也好,事情也變得簡單起來了。”
帝師皺眉道:“我不覺得事情會像是這樣發展。”
葉笙歌看著他,沒有說話。
帝師自以為精於謀劃,其實在那個故事裡,他早已經被很多人謀劃著。
在這個故事裡也一樣。
葉笙歌歎了口氣,隻是說道:“不管是那個故事還是這個故事,好像結局都已經注定了。”
“隻是那個故事裡,結局沒有人能改得了,可是這個故事,我想試試,當然,更多的是他想試試。”
說完這句話,葉笙歌攤開手,看著帝師說道:“做不做得成,都要去做。”
帝師一臉褶皺,輕聲說道:“或許還是等著陛下更強了再來做這件事要更好,可是陛下一直都不想做這個人間共主,幾百年之後又會改變想法嗎?”
人間共主,現在也好,以後也好,都不是葉笙歌想要去做的事情。
她本來就沒有過這個心思。
一直都不會有。
這就是她的性子,她不願意做的事情,哪怕整個世間所有人都讓她去做,她都不會去做。
她願意做的事情,即便是整個世間所有人都不讓她去做,她都要去做。
事情便是這麼簡單,無關其他事情。
葉笙歌伸出手,沒有說話,隻是在看著帝師。
帝師拿出那天妖令,歎了口氣,然後說道:“我也等不到陛下回心轉意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