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月之後，正是盛夏時節，李扶搖和徐舒這一大一小兩人總算是遊曆到了延陵北部邊境。
這裡戰事已起，許多地方都能看到延陵王朝的兵甲，隻是戰事開始以來，延陵王朝雖然說是沒能取得太大的戰果，但總歸一直沒有落在下風，現如今戰線已經推到了北境之外的六百裡之外，也就是說，從原本延陵的疆域再往前衍生六百裡，現在都是延陵國土。
他們兩人，此刻便正好處於這六百裡之內的三百裡處。
不多不少，正好一半。
徐舒這一路行來，聽說不少關於延陵的事情，如今也是知曉了現在的延陵統帥是當年舊楚國的大將軍，是現在山河裡最為出名的武將，這一次戰事，便是由他作為統帥，節製延陵大小所有兵馬。
對於這位大將軍，他有太多事情不清楚，隻是聽說這會是這世間最好的將軍，有他在，大概率延陵這場國戰會笑到最後。
午後光景，徐舒和李扶搖兩人在臨時搭建的一處茶棚下歇腳，李扶搖本來想法隻是到了邊境的六百裡處，便要往返劍山。
這還有三百裡路程了，便是更不著急了。
喝著不算是太好的茶水，徐舒整個人看著時不時出現在遠處的延陵兵甲，整個人也沒啥精神，世間攻伐之事，都是世間的小事，反正都落不到他頭上，他隻想好好練劍。
隻是李扶搖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心思全部都放在遠處的一處簡易軍帳裡，那應該是駐守在此地的延陵軍士搭建的簡易住處，畢竟這裡不是前線，也不是什麼要害之處，不必多防著什麼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有幾騎帶起煙塵，疾馳而來。
為首一騎上麵坐著那位將軍，身材魁梧，隻是身穿普通甲胄，不好判斷到底是什麼軍職，但下馬之後，很快便有另外兩個身材不高，但氣息綿長的軍士守在大帳前，看起來也不是一般人。
徐舒也看了那邊一眼，開口問道：“前輩，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邊看看？”
李扶搖意味深長說道：“大概之後會遇到一場戰事，交戰雙方當然比這些普通士兵要厲害得多，但是有一點至少相同，就是真的要打起來，場麵和這邊的差不多。”
徐舒哦了一聲，有些茫然。
“你放心，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你上。”
李扶搖喝了口茶，忽然笑道：“不過你這個時候，倒是可以看一出好戲。”
徐舒這一次更是一頭霧水，不過下一刻，他的心神便完全被遠處發生的事情吸引過去了。
在最之前那個魁梧將軍進入軍帳之中後，這一段時間都還算是風平浪靜，但當一個小販距離軍帳快到十丈距離的時候，便暴起發難。
磅礴氣機才剛剛起於軍帳前，站在軍帳前的兩個守衛就已經瞬間倒飛出去。
依著李扶搖來看，那兩個軍士至少也是太清境的修士，在這一瞬間便落敗，也可以看出那個暴起發難的修士到底是個什麼境界了。
那人再擊飛兩個軍士之後，罡風便直接撕碎了那頂軍帳，再之後，少年徐舒的眼裡，便隻看見那個看不清麵容的男人和裡麵的那個魁梧將軍互換一掌。
罡風直接將方圓數十丈之內的建築掀了起來，唯獨這茶棚不受半點影響。
李扶搖泰然自若，徐舒的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他才練劍多久，便已經覺得特彆厲害了，可這兩人怎麼這才一動手，看著就像是要將這座天地掀翻？
李扶搖倒是不知道徐舒的想法，要是知道，也不知道這茶水是不是還能喝下去了。
“修士九境，一個春秋一個登樓，也算是高手了，你能看到，也不錯了。”
李扶搖看著徐舒，這些日子他還沒給他講過修士九境的劃分，想來這個時候徐舒肯定是一頭霧水。
他縱然知道一些，但大概也隻是什麼劍仙聖人之類的，對這些，肯定不知道。
“你之前問我為什麼是溫白樓當上延陵王朝的大將軍，而不是彆人，我現在告訴你，那是因為溫白樓是個境界不低的修士，他能活好多年，活得久有什麼好處，那就是當比你資曆更高的前輩都老死了之後，位子自然也落到了你手裡，溫白樓領軍打仗沒問題，可畢竟是當年舊楚國的將領，來到延陵也沒什麼底蘊，不靠這數十年的光陰消耗，要坐上一座王朝的大將軍位子，都很難。”李扶搖看著前麵那場已經開始了的戰事，繼續說道：“不過，山上不這麼講。”
徐舒哦了一聲，就在他們兩個人這一交談之下，那邊快要分出勝負了，那個魁梧將軍境界不如之前那個扮作小販的修士，因此已經落入下風了，看起來過不了多久，那個魁梧將軍就要落敗了。
甚至有可能是身死。
徐舒不知道那魁梧將軍身份，隻是問道：“前輩，修行的儘頭是什麼？”
李扶搖搖搖頭，“修行沒有儘頭，不過依著世俗來看，修行的儘頭大概也就是這樣。”
話音未落，徐舒的那柄百文劍瞬間出鞘，帶起一縷劍氣，瞬間越過茶棚，在肉眼都看不到的情況下，那柄百文瞬間穿透那個小販修士的身體，然後便回鞘，這出劍還鞘不過在一瞬間而已。
刹那之間，一位登樓修士便早已經身死道消。
李扶搖站起身來，說道：“走吧。”
徐舒瞪大眼睛，看著那柄百文劍，也看著李扶搖，就是沒看遠處的那處大帳。
李扶搖走出茶棚，對著臉色蒼白的那個魁梧將軍抱拳致意。
後者先是一怔，隨即大笑。
兩人都沒說話，他重新換好甲胄之後朝著前線而去，而李扶搖就要帶著徐舒走完最後一個地方，然後就返回劍山。
徐舒緩過神來，看著李扶搖問道：“前輩，這是怎麼回事？”
李扶搖隨口說道：“大戰開始，兩方修士互相刺殺對方軍中將領，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不過既然道門和儒教都已經不再插手，我出手其實也有些問題，不過誰叫那人正好是我的故舊之一。”
徐舒疑惑道：“前輩在世俗還有朋友，那個人是誰啊？”
“溫白樓。”
“……”
……
……
岩口平原，這就是延陵王朝那六百裡的最前之處，在平原的這一頭，差不多有三十萬的精銳騎軍已經駐紮在這裡三個多月了。
而在岩口平原的那頭，同樣是三十萬的梁溪鐵騎，嚴陣以待。
兩方對峙三個月，卻是什麼都沒動，那是因為兩方都在等一個好時節，之前春季，這個地方下了不少時間的雨，讓平原的土壤濕潤，若是騎軍廝殺，絕對是不適合的。
所以他們在等那些土壤變得適合騎軍衝鋒，一等便是三個月。
直到今日。
兩軍對峙，已經到了極限。
隨著兩邊的號角聲響起，一白一黑兩股洪流開始向前流淌。
隻是天地之間，此刻除去號角聲和馬蹄聲之外，彆的聲音，一點都沒有。
在遠處高山之上，看著這一幕的兩人，徐舒是將自己的感受全部都寫在了臉上，李扶搖雖然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心底，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觸動，兩方差不多六十萬人在這座平原上廝殺，之後勝負分出來，至少也是十萬人往上的傷亡。
這對於整個世俗來說不算多，但世間修士，要是死去十萬人，可就不少了。
徐舒看著那些騎軍之前，騎著火紅大馬的那個魁梧將軍，低呼道：“溫將軍！”
李扶搖視線投過去，也不算意外，溫白樓從在楚國開始，打仗便是出了名的身先士卒，現在這個樣子，情理之中。
兩方騎軍相遇之後，天地之間便多出了一些刀兵碰撞之聲，利器刺透身軀的聲音也傳進了李扶搖的耳中。
李扶搖站在原地，沒什麼感歎，千秋更替，世間輪回，都是這樣，天底下的事情，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一天早晚都要來到。
看了這場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大戰，李扶搖也要返回劍山了。
“前輩，我怕一直有個問題沒好意思問。”
徐舒揉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
李扶搖嗯了一聲，打趣道：“現在好意思了？”
徐舒嘿嘿一笑，“之前前輩出劍，說這就是修士的儘頭，那前輩肯定就是劍仙了，晚輩還沒有請教前輩名諱。”
李扶搖看著他，也沒有準備賣關子，直白道：“李扶搖。”
天底下那麼多李扶搖，但真的幾乎整個人間都知道的李扶搖，可就這麼一個啊。
“李劍仙……”
李扶搖揮手打斷，示意叫前輩就好了。
徐舒咽了口口水，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師父呢？”
“柳巷啊，還能是誰？”
李扶搖笑著看徐舒，眼神意味深長。
徐舒這會兒才明白，原來自家師父，不是那個他口中的劍仙老爺，而真的是天底下最出名的那幾個劍仙之一。
真是劍仙柳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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