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涼亭,李天瀾看了下來電顯示,稍有意外。
竟然是虞青煙的電話號碼,他也來不及多想,接通後喂了一聲。
虞東來蒼老的聲音卻直接從電話那頭響起:“小子,在哪呢?”
李天瀾愣了一下,實話實說道:“在園林盛宴。”
“見到王逍遙了?”
虞東來語氣平淡,可李天瀾還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緊張的意味,且不說他現在已經知道了李天瀾的恐怖潛力和美好前景,他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因為李鴻河的關係,他就有必要對李天瀾處處關心。
李天瀾身份隱蔽,但卻不代表一點破綻都沒有,如果被北海王氏的王逍遙察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多年以來,東南集團的沉默和北海王氏的集權早已讓虞東來認清了形勢,這樣的局麵下,李天瀾的身份一旦在北海王氏麵前曝光,哪裡還有活命的道理?
“見到了。”
李天瀾嗯了一聲,繼續道:“虞老,微白家裡的鑰匙在你那?我今天去拿,您幾時有空?”
“現在吧,我現在在家,你過來我把鑰匙給你。”
虞東來沉默了一會道:“我估計以你的身份,在那地方呆著也不會太痛快,正好過來,咱們喝兩盅。”
王逍遙看似紈絝,行事也跋扈狂妄,但卻絕對不是什麼傻子。
華亭失守後,東南集團在華亭的力量均是人心惶惶,數家豪門都將總部挪到了他處,局麵一時極為混亂。
王逍遙入華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局麵穩定下來,幾年經營之下,不說太子集團始終沒有拿到主動權,東南集團的殘餘力量反而還徹底穩住了陣腳,這種本事,當真不是一個普通紈絝能有的。
李天瀾在王逍遙眼皮底下多待一分鐘,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還是讓他趁早回來的好。
“現在?”
李天瀾略微遲疑。
“有什麼顧慮嗎?”
虞東來挑眉問道。
“我是和王月瞳一起來的。”
李天瀾輕聲道。
“那沒關係,帶他一起來就是了,正好青煙也在,他們小姐妹說說話,我們聊我們的,互不打擾。”
虞東來無所謂道,老人幾年前是紅牆之內的頂級大廚,再早一些,卻是跟著李鴻河打天下的生死兄弟,巔峰時期雖然不曾進入無敵境,但毒醫之名,在黑暗世界也是能夠鎮得住大部分場麵的顯赫人物。
他跟在李鴻河身邊時候,也算是東南集團的頂級乾將,多年來隨著李氏的落寞,北海王氏對於李氏雖然不聞不問,可對他們這些還留在中洲的,當年東南集團的老臣,卻絕對是照顧有加。
虞東來這座小院,甚至北海王氏的族長王天縱都親自登過門,至於王逍遙,自從他五年前來到華亭之後,逢年過節,也絕對會過來看望,甚至王月瞳和北海王氏的下一代,號稱中洲未來天驕的王聖霄也來過。
虞東來放不下自己心中的心結,對王逍遙不怎麼熱情,可對於王月瞳,卻著實喜歡,這丫頭,往小了說是機靈,往大了說那就是智慧了,可惜是個女子,若為男兒的話,北海王氏今後數十年肯定還會更加的恐怖。
“行,那我現在過去。”
李天瀾也不猶豫,直接答應,呆在王逍遙和玄玄子身邊,他確實有些不適應,玄玄子是道門奇人,而王逍遙則是北海王氏的核心人物,在他們麵前,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裡過好幾遍才能說出口,這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過來吧,中午我親自下廚,樂嗬樂嗬。”
虞東來語氣頓了頓,繼而戲虐道:“你小子呆在王逍遙這樣的情敵麵前,受打擊了沒?要不要我老人家安慰下你?”
“什麼情敵?”
李天瀾一臉錯愕。
“咦?白丫頭沒跟你說過?王逍遙啊,他來華亭五年,追小白就四年了,癡心一片,把臉麵都放下了,我這旁觀者都覺得不忍心,也就她鐵石心腸,對王逍遙不假辭色。”
虞東來聲音中透著驚疑:“她沒跟你說過?”
園林盛宴內,清澈的幾可見底的水潭邊上,李天瀾的瞳孔驟然浮現出了一抹妖異的血紅。
或許直到現在,在經曆了昨晚視頻中秦微白的溫聲軟語後,他仍是不敢確定自己和秦微白的關係,可驟然聽到王逍遙在追求秦微白,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自己最最心愛,最最珍惜的東西在被人窺覷一樣,劇烈的暴怒幾乎第一時間就翻湧上心頭,他整個人渾身上下,也瞬間多了一絲極為凜冽的殺意。
虞東來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趕緊開口道:“小子,你可彆衝動,隻是王逍遙的單相思而已,多大個事?小白在華亭露麵是少,但少不見得一次都不露麵,單相思的人多了去了,這有什麼好在乎的?你說對吧?這你要是都計較的話,你今後就是天天殺人都殺不完。”
李天瀾閉上眼睛,足足過了一分鐘,他才睜開眼,瞳孔中那抹血紅已然消失,他整個人再次恢複了平靜,平淡道:“我現在就去你那。”
他放下電話,剛準備轉身,王月瞳的聲音就從背後響起:“天瀾師兄,你要去哪?”
“我突然有些急事,要離開一下。”
李天瀾轉過身看著王月瞳輕聲道。
王月瞳微微一愣,隨即乾脆道:“好啊,我們跟二叔說一聲,然後就出發好了。我送你,今天我帶你來就是想讓你見見玄玄子的,目的達到了,我們也該撤退啦,可惜還沒有吃早餐,這裡的早餐味道不錯的。。”
李天瀾的心思有些複雜,隻是簡單的點了點頭,跟著王月瞳重新走進了涼亭。
“二叔,天瀾師兄有急事要處理,我們先走了,下次放假我們再來找你。”
走進涼亭,王月瞳也不等早餐,直接對王逍遙開口道。
王逍遙一愣,隨即看向李天瀾。
李天瀾卻沒有看他,隻是對著玄玄子微微躬身,再次感謝道:“多謝道長指點。”
玄玄子笑著點頭,清亮而複雜的眼神卻微微偏轉,落在了涼亭外的水潭裡。
“我算是看出來了,月瞳今天來就是為了讓你見道長一麵的,哪裡是看望我這個二叔?做叔叔做到我這個份上,也算是失敗了。”
王逍遙自嘲的笑了笑,來到李天瀾麵前,眼神奇異的打量了李天瀾一會,繼續笑道:“既然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他摸了摸口袋,從兜裡拿出一張質地堅硬的卡片遞給李天瀾:“這是這裡的會員卡,收下吧,就當是見麵禮,今後沒事的時候過來轉轉,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王月瞳拉了拉李天瀾的袖子,示意他收下,二叔拿出來的雖然不是園林盛宴中最尊貴的至尊卡,但這張金卡拿到哪裡,都不會讓人小看,這份見麵禮可以說是誠意十足了。
李天瀾低著頭看著王逍遙手中的卡片,卡片泛著銀光,分不出是白金還是白銀製成,卡片上並沒有什麼字體,隻有一副隱隱約約的圖案,線條簡單,但卻氣勢恢宏,細看下去的話,圖案中似有雲層和水花,但那種恢弘大氣的感覺,卻讓李天瀾第一時間想到了蒼穹與大海。
蒼穹與海?
李天瀾微微愣了下,突然發現這圖案跟自己的名字意思有點相近。
是巧合?
還是其他的原因?
李天瀾腦子裡胡思亂想,但表情卻始終極度平靜,他伸出手,卻不是接過卡片,而是將王逍遙手裡的卡重新推回去,微笑道:“多謝王先生的好意,不過我在天空學院求學,自由的時間太少,拿著這張卡,恐怕有些浪費,還是算了吧。”
他知道接過這張卡片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利益,也清楚自己的舉動或許有些不成熟,可在知道這個男人在追求秦微白的情況下,要他再去叫王逍遙一聲二叔,拿著他送給自己的見麵禮,以晚輩的身份去認識他的那些朋友,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不理智,也必須要去做。
這種固執和驕傲,他隱藏的很深,但卻不代表沒有。
玄玄子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李天瀾。
王月瞳更是愣住了,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眼神中有疑惑,有委屈,還有一些憤怒。
王逍遙也眯起了眼睛,認真的看著李天瀾的表情。
李天瀾依然在微笑著,那是一種看似誠摯實際卻極為蒼白沒有半點內在意思的笑容,他靜靜的看著王逍遙的眼睛,毫不退讓。
“好,好。”
兩人對視了將近半分鐘,王逍遙才笑了笑,緩緩收回了手裡的卡片道:“有空常來。”
李天瀾隨意的點點頭道:“王先生再見。”
他不等王逍遙說話,就直接轉身走向停車場。
王月瞳一個人在原地呆了一會,才猛地跺了跺腳,追著李天瀾離開。
王逍遙看了看手裡的卡片,隨手將卡片扔進水潭,笑道:“這小子有點意思,是有骨氣?還是看我不順眼?道長,你覺得呢?”
“你與此子有緣,未來怕是有很多牽扯。”
玄玄子古井不波的微笑道。
“身具風雷雙脈,還這麼硬氣。”
王逍遙想了想道:“以前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盛極必衰。”
玄玄子有意無意的再次重複了這四個字。
王逍遙狐疑的看了一眼老道士,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
“你什麼意思?”
走出園林盛宴,坐進了那輛米黃色的甲殼蟲內,一路沉默的王月瞳終於忍不住,瞪著副駕駛上的李天瀾,氣鼓鼓的問道。
“沒意思。”
李天瀾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淡漠。
“沒意思是什麼意思?”
王月瞳緊追不放,她固執的看著身邊的男人,漂亮的眼睛裡滿是執著的神色。
李天瀾卻不想說話,隻是冷淡的搖了搖頭。
對於王月瞳,無論是演習結束後她的配合,還是送藥,又或者今天帶他來到這裡,他都是極為感激的,可事到如今,隨著北海王氏的立場以及王逍遙對秦微白的心思都出現在他麵前,他是當真不想跟這個今後不知道是敵是友的中洲頂級豪門再有什麼瓜葛。
在他看來,今後他與北海王氏之間的矛盾,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如此一來,他現在跟王月瞳的故事越多,今後她就會越為難,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隔斷雙方之間的聯係。
日後即便真的成了敵人,彼此的立場和觀點也能更加的純粹一些。
王月瞳看了李天瀾半晌,見他根本沒說話的意思,咬了咬牙,發動了車輛,狠狠踹了一腳油門。
米黃色的甲殼蟲頓時爆發出一陣不符合車型的聲浪,汽車瞬間竄了出去。
李天瀾麵無表情。
王月瞳鼓著小嘴,也不說話。
甲殼蟲衝出通往園林盛宴的隱蔽小路,繼續行駛,沉默中的王月瞳再次開口道:“為什麼不接那張卡?”
“......”
“我的叔叔,讓你叫一聲二叔很難嗎?王先生,這稱呼難聽死了!”
“......”
“李天瀾!我招惹你了嗎?!”
“......”
一言不發的李天瀾全當是沒有聽到。
王月瞳恨恨的瞪了一眼李天瀾,嘟囔了一句:“好心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
她再次變得沉默下來。
狹小的空間內,兩人一路沉默著前行,像是一對吵了架正在冷戰的小情侶。
一輛停在路邊的帕薩特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之內,帕薩特開著雙閃,似乎遇到了故障,一動不動。
兩個三十歲左右看起來像是夫妻的男女站在路邊,一臉無奈。
此處雖然已經是在蘭山國家公園的公共區域內,但因為距離園林盛宴並不算太遠,加上附近又沒什麼著名的景點,所以平日裡車輛極少,將車停在路邊等待救援的夫妻看到甲殼蟲開過來,妻子的眼神明顯一亮,衝著甲殼蟲不斷揮手。
王月瞳下意識的踩了下刹車。
“加速!”
李天瀾突然開口道,嗓音急促而淩厲。
“什麼嘛?!”
王月瞳正在氣頭上,聽到旁邊的‘死人’終於開口,沒好氣道。
“這輛車,還有這兩個人,我見過。”
李天瀾緊緊眯起眼睛:“在我們來的時候,他們跟了我們很長的一段距離。”
他的記憶力和對細節的把握向來都是變態級彆的,兩人出了天空學院沒多遠,在一個紅綠燈前,李天瀾曾經見過這輛帕薩特,甚至還無意間跟車內的這對夫妻有過對視。
在那之後,帕薩特一直跟了他們將近十多公裡的路程才消失,初時李天瀾隻以為是同路,沒有多想,可如今再次從這裡看到這輛帕薩特,他的內心頓時警惕起來。
王月瞳表情一變。
此地距離園林盛宴已經超過十公裡,反倒是距離前方人多的區域隻有四五公裡的距離,如何決斷,王月瞳沒有半點猶豫,猛踩油門,直接前衝。
甲殼蟲的聲浪再次增強,明顯特殊改裝過的緊湊的車身以一種近乎彈射的姿態瞬間飆了出去,短短兩三秒鐘的功夫,車輛就已經上了上百公裡的時速。
“小心!”
身後的那輛帕薩特越來越遠。
李天瀾的聲音突然再次響起。
正在觀察後視鏡的王月瞳匆忙抬頭。
正前方,一道幾乎擠滿了整個道路的厚重冰牆毫無征兆的出現在兩人麵前。
王月瞳驚叫一聲。
李天瀾已經伸出手,一把將王月瞳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下一刻,甲殼蟲以接近一百五十公裡的時速悍然撞在了前方的冰牆上。
轟然巨響。
米黃色的甲殼蟲,李天瀾以及王月瞳同時飛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