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一旦開始,短時間內顯然不會停止,越來越多的高手從不同的渠道進入長島區域,第一日對長島外圍防線的突襲並不是終點,相反隻是前奏,隨著大量黑暗世界的高手的到來,長島四周的邊緣幾乎每天都在廝殺,所有的黑暗勢力似乎都在不動聲色間達成了默契:先讓東島失血。
哪怕東島有大量的精銳被困於中洲。
哪怕世界各大黑暗勢力的力量都開始朝著長島彙聚。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裡終歸還是東島的主場,麵對麵決戰,且不說各大勢力能不能真的團結一致,就算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也不一定是東島的對手,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勝了,那也是慘勝,每個勢力都要損失慘重,這是任何人都不願意接受的。
東島如今大部分的精銳全部聚集於長島,在長島四周布置了防線,如此明顯的靶子,各大勢力哪有放過的道理?
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所有人都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突襲長島四周的特戰防線。
密集而頻繁的突襲甚至讓東島連重新組織的機會都沒有,疲於應付的下場就是真正的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到六月的最後一天,李天瀾醒過來的第三日,堅守防線的東島終於開始認清楚了現實,四周防線紛紛撤入長島內部。
連續跟黑暗世界各大勢力交鋒的東島精銳已經開始集合整頓,多日廝殺的長島看似平靜下來,但內部卻愈發暗流洶湧。
而中洲的精銳在李天瀾醒來後的七十二小時之內也終於完全進入長島,並且已經通過輪回的特殊渠道安頓下來。
以中洲青龍公孫起為首的六百名中洲精銳也已經到了長島,東島方麵或有察覺,或許沒有,但自始至終,從各大黑暗勢力進入長島開始,東島就開始沉默。
沉默中的暗流以近乎澎湃的方式在長島中湧動著,每一分每一秒,這座城市似乎都會變得更加的壓抑。
大戰迫在眉睫,一觸即發。
而大戰之前最壓抑也是最平靜的時期,也成了最難得的各方準備的時間。
各大黑暗勢力開始抓緊時間調動人手,親身入局了解如今的局勢。
中洲的精銳在休養生息。
第一批進入東島的中洲精銳將近兩千人,而在所有人到達長島之後,加上第二批的六百名精銳,總數還是接近兩千人,而且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帶傷的,足見這一路突圍的旅程有多麼的慘烈。
而東島則在整合資源,搜集情報,東島要做的事情無疑是最多的,但他們可以舉國之力來做,所以速度肯定不會太慢,現如今的局勢下,無論任何一方一旦做好了戰前準備,讓整個黑暗世界都期待著的長島之戰就會徹底爆發。
所以每個人都很急迫。
李天瀾急著養傷。
進入長島以來,這段時間可以說是最平靜的時期,他身上積累下來的傷勢在中京一戰徹底爆發後,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中京之戰已經過了將近一周的時間,李天瀾身上的很多傷口已經愈合,但內部的傷勢恢複速度卻並不理想,永生藥劑中龐大的生命力可以讓他有著比其他人快得多的恢複速度,加上每日的常規治療,將近一周的時間,也隻是讓他的傷勢恢複小半而已。
李天瀾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傷勢,想要完全痊愈的話,至少還需要半個月,甚至二十天的時間。
大勢不能以他的意誌轉移,李天瀾現在也隻能期望這最終一戰可以來的晚一些,越晚越好。
席卷東島全境的暴雨於三日前光臨長島,狂亂的雨水和劇烈的狂風在天地間肆虐,盛夏季節而無暑氣,整個院落內都是一片微冷的清涼。
古香古色的涼亭內,李天瀾靜靜的站著,看著下方被雨水打亂的清池,表情溫和而平靜。
這是這座院落內唯一的水景,位於院落中心處彆墅的門前,是一片直徑大概二三十米的水潭,水潭幽深,內部養著上百條不同花色的觀賞魚,暴雨淩亂的落在清澈見底的水潭中,水下的魚兒不停的浮出水麵又下潛,整個水潭都在動蕩著,滿池漣漪,卻無法翻覆,猶如李天瀾無法靜止的野心與渴望。
呼嘯的風帶走涼亭內最後一絲餘溫,穿了一件薄風衣的李天瀾隨手裹了裹衣襟,便不動了。
身前是水池,而身後則是桌椅。
淡棕色大理石石桌上擺放著一壺茶,幾隻茶杯散落於桌麵,中間一個煙灰缸裡放著不少的煙頭,似乎不久之前,涼亭裡進行過一次多人談話。
隻不過不知道談話結束了多久,亭內煙霧飄散,茶水也已經涼透。
李天瀾安靜的站著,他的內心隨著風雨躁動,但表麵卻愈發平靜溫和。
又有一群魚兒躍出水麵複又落下。
李天瀾大部分時間裡極為凝聚的眼神卻逐漸渙散,沒有焦距,似是在怔怔出神。
幾天以來,他在養傷,同樣也在等待。
等待那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契機。
來到東島已經快要一個月的時間,戰鬥,鮮血,屍體,狂風暴雨烈火驚雷,種種畫麵充斥著李天瀾的腦海,可李天瀾至今卻仍然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中洲與輪回合作,此謀可謂傾國之力,而且至今依舊在投入,東島的特戰精銳死傷無數,中洲同樣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而這一切戰鬥的背後,意義在哪?
人他們殺了,但這裡是東島,東島不滅,殺一些特戰精銳又有何用?
中洲和輪回想要的是東島的黑暗世界話語權,可現在無論怎麼看,李天瀾都沒有看到半點屈服的可能。
中洲又憑什麼認為在此戰之後,東島的這些資源和底盤會歸他們所有?
騎士說他很快就會看到答案。
可李天瀾至今卻依舊毫無頭緒。
心緒有些雜亂,李天瀾胡思亂想著,眼神愈發擴散。
狂風暴雨衝擊著長島,衝擊著眼前的水池,天氣是一成不變的陰沉昏暗,時間似動未動,轉眼便是半個下午。
某一刻,靜靜站立的李天瀾眼神猛然一凝。
同一時間,一道溫和中透著笑意的聲音響起:“這個地方不錯。”
李天瀾眼神閃爍了下,轉過身,淡淡道:“確實不錯。喜歡的話你也可以住在這裡。”
這座院子是整個會所內部的中心區域,建立於山區之內被群山環繞的會所本就幽靜,到了這個被保護的很好的院子裡,那種靜謐氛圍簡直就是與世無爭了,近看是鬱鬱蔥蔥的草木清水,遠看是高低起伏的山脈連綿,這個號稱長島最高端的會所,恍惚之中,確實有種讓人忘俗的魅力與風情。
這座院子是公爵安排的,聖徒看到之後也不曾提出異議,居住在這個會所內最尊貴的院子內,輪回要表達的東西簡單而複雜,其中一些微妙的含義,在中洲精銳到達長島之後,李天瀾已然隱約明白了不少。
院子裡隻有一棟彆墅,但李天瀾卻不是獨處,東皇殿的幾個人,還有東城如是幾日來都住在這裡,隻不過幾人大部分時間不是在冥想就是在休息養傷,說話的時間都沒多少,跟自己一個人獨處差不多一樣。
“我就算了。”
不請自來的訪客微笑著,笑容中透著一種很真誠的善意,讓人難辨真偽:“這可以輪回強行提升你地位的做法,我住進來算是怎麼回事?而且...”
他頓了頓,那張英俊溫和的臉龐上笑意依舊真誠,輕輕道:“我住在這裡,你就不怕我趁你冥想的時候偷襲殺了你?”
“你會嗎?”
李天瀾語氣愈發平淡。
“為何不會?”
沒有撐傘但身上依舊乾燥整潔的王聖霄走進涼亭,語氣輕柔的笑道:“站在北海王氏的立場上,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我要殺你,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找,因為理由太多了。”
李天瀾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眼神中卻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死寂。
王聖霄是昨日突圍來到會所的,跟在他身邊的還有重傷的蒼穹與黑瞳,李天瀾一個都沒見過,但大致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輪回通過合作夥伴的特殊渠道,在最危急的時刻將三人救了出來,從這方麵來說,他們三人都等於是欠了李天瀾一個大大的人情,甚至是救命之恩。
王聖霄沒有第一時間跟李天瀾見麵,但也沒有耽誤太久,昨夜到達,匆促的休息了一下後,這位北海王氏的繼承人就第一時間趕到了這裡。
李天瀾一言不發,隻是靜靜的看著王聖霄的眼睛。
王聖霄精神狀態極好,臉色略有些蒼白,但眼神中卻精力充沛,他穿著一套很簡單乾淨的淺色西裝,手中拎著一個長條形的大盒子,嘴裡雖然說著想殺他,但整個人卻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
“而且我要殺你,說不定我已經做了呢?”
王聖霄語氣頓了頓,又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我還活著。”
李天瀾語氣平靜,麵對王聖霄,他的心思其實也有些複雜,隻不過這和聲細語中的對話一點都不像是妹夫跟大舅子的見麵,認清楚了現實的李天瀾自然也理所當然的將王聖霄擺在了對手,甚至是敵對的立場上:“隻要我活著,你做過什麼,我早晚會知道的。”
“是啊,你還活著。”
王聖霄輕聲歎息,語氣似乎有些複雜和詭異:“老實說,這也是讓我最意外的地方,你還活著,而且還等於是救了我一次,這是你對北海王氏釋放的善意?”
李天瀾麵無表情的搖搖頭,冷淡道:“你是月瞳的哥哥。”
王聖霄沉默著看著李天瀾,久久不語。
良久,他才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了李天瀾,微笑道:“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這個,算是我的補償吧。不錯的東西。”
李天瀾有些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跟王聖霄能有什麼誤會,隨手接過盒子打開,一把造型極為猙獰詭異的狙擊槍頓時出現在盒子裡。
槍身猙獰中透著彆樣的精致,通體烏黑,隱約間散發著一種灼熱和死亡的氣息,看起來極為眼熟。
李天瀾瞳孔一縮,刹那間,冰冷銳利的殺機從他身上猛地釋放出來。
“好槍。”
他沉默了一會,語氣冰冷的開口道。
這當然是好槍,而且還是好幾次都差點要了他性命的好槍。
獰笑!
天災手中的那把獰笑!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想法從李天瀾腦子裡冒出來,紛紛亂亂。
“這是天災的歉意。”
王聖霄輕聲道:“我可以全權代表他的立場,希望你們之間的恩怨可以暫時接過。這把槍,就算是他的禮物吧。”
天災!
黑暗世界殺手榜排名第五位的天災,竟然是北海王氏的人?
北海王氏,還真是高手如雲啊。
李天瀾內心冷笑著,眼神卻愈發陰冷。
他沒問天災和北海王氏的具體關係,有些問題,是不適合去問的。
不問,某些時候也算是有些餘地。
他隨意的一摸槍身,直接將盒子還給了王聖霄,微笑道:“這把槍威力很強,我親身見過,不過太貴重了,我受不起。替我還給他吧。”
王聖霄的臉色明顯的愣了一下。
他認真的看著李天瀾微笑的表情,看著他的手。
李天瀾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你知道你拒絕了什麼嗎?”
王聖霄看著李天瀾,語氣凝重的問道。
李天瀾這一句話,這一個動作,等若是拒絕了北海王氏的和解!
這樣的事情,多少年沒發生過了?
“他想殺我。”
李天瀾表情平淡,微笑著,柔聲細語道:“誰想殺我,我就殺誰。一把槍不夠。此事並非不能解決。我要天災的人頭,他死了,我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
看著王聖霄驟然變得冰冷的眼神,李天瀾繼續道:“輪回也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一絲笑意逐漸從王聖霄的嘴角盛放出來,他的語氣似乎夾雜著寒風,冷冽刺骨:“北海王氏不接受脅迫。而且,輪回也不一定事事都能保住你。”
“嗯。”
李天瀾嗯了一聲,直截了當道:“話不投機。就這樣吧。”
他轉過身,直接走出涼亭。
果斷,乾脆,冷漠。
“慢!”
王聖霄眼角猛然一跳,他咬了咬牙,很明顯,現在這樣的場麵對於一向強勢的北海王氏來說多少有些難堪,王聖霄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想起李天瀾的救命之恩,他深呼吸一口,還是沉聲開口道:“此事,不能商量了?”
李天瀾腳步微微一頓。
“有。”
他淡然道:“天災殺我兩次,我不要他這把破槍,要麼他死,他要為我做事兩年。”
“這個價格開的可真夠高的。”
王聖霄嘲弄道,天災是殺手榜上排名第五的超級殺手,誰都知道他兩年的時間有多麼的之前,最起碼這個價位,李天瀾和他的東皇殿目前是絕對沒能力支付的。
李天瀾轉過身,看著王聖霄。
王聖霄深深呼吸,突然平靜道:“這次不是我要殺你。雇傭天災的另有其人,不過他向北海王氏做了彙報,確切的說,是告訴了我。我知道這件事情,而且默認了。”
李天瀾依舊一言不發。
“我沒想到你會救我。”
王聖霄搖了搖頭,自嘲一笑道:“這件事情,算我理虧。天災的事情,我會跟他溝通,至於結果,我不能保證。”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折疊好的A4紙,遞給了李天瀾:“這是我的補償。北海王氏的絕學逆天道,無敵境之下可以以消耗潛力的方式暫時提升一個大境界的戰鬥力,不算什麼好東西,但在外界卻稀罕的很,我想這應該對你有用。”
李天瀾表情依舊平靜,就算是麵對著北海王氏的一式核心絕學,而且是對他最有用的核心絕學,他的表情也沒有半點變化。
他想了想,伸手接了過來“你我兩清了。”
“我的命沒這麼廉價。”
王聖霄平淡道:“而且你的命同樣也很值錢,你今日救我一日,日後爭鋒,你若敗於我手中,我饒你不死。”
李天瀾冷笑一聲:“我救你是因為月瞳。僅此而已,你我今日兩清,日後我若真的敗了,也不需要你饒我不死,因為我若勝了,也不會饒你,所以該如何,就如何。”
“寧死不敗?”
王聖霄笑意中透著一絲玩味:“你就這麼有信心?”
李天瀾轉過頭,看著窗外的風雨,平靜道:“我此生,不能敗!”
王聖霄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涼亭。
身後,李天瀾隨手將那記載著逆天道的紙張撕碎,扔進了水池,淡淡道:“有什麼意義呢?”
和解過後。
敵人,終歸還是敵人。
“為什麼沒有意義?”
一道清雅平和的嗓音在背後突兀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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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