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黑暗世界的大勢如何翻覆,對於普通人而言,這個世界似乎永遠都是淨土,光明和諧掩蓋著所有的黑暗廝殺,陰晴雨雪之下,在黑暗世界之外,是數之不儘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萬丈紅塵內,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活著,追求著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中洲一片盛世喧囂的氛圍內,仙境一詞突兀的火爆整片網絡,初始隻是部分人在討論,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有關於仙境的詞彙開始在各大論壇和新聞中出現,一時間火遍整個中洲,頗有些全民都在探索的架勢。
中洲言論自由,新聞業極度發達,儘管官方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並且在接到命令後控製了相關輿論,一些新聞和圖片也都被迅速刪除,但網民們的熱情卻沒有絲毫消減,有關於仙境的描述和圖片時不時的冒出來,雖然都會被迅速刪除,但卻讓越來越多的人將圖片保存,然後試圖了解相關內幕。
官方不停的封鎖消息,但關於仙境的描述卻越來越多,時至今日,已經形成了一股幾乎壓製不住的浪潮。
因為這所謂的仙境並非一閃而逝,而是真實存在。
仙境是一座山,確切的說,是一座山的一部分,位於臨安西子湖畔。
孤山之內,青雲山。
孤山作為西湖的盛景之一,每日的遊客可謂絡繹不絕,所謂仙境的傳說也因此而起。
此時時值盛夏,臨安氣溫酷熱,但西子湖畔的孤山卻到處都是一片令人難以置信的清涼,尤其是孤山西北處,那片大致占據了整個孤山十分之三麵積的恢弘孤峰周圍,更是在盛夏時節騰起寒霧,白茫茫一片,幾欲籠罩整座山峰。
寒霧初起之時尚且無人注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此地的寒霧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明顯,這終於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當第一位遊客走上孤山,進入青雲山的寒霧的時時候,他見到的一切全部變成了震撼。
青雲山上漫山花開。
盛夏七月,在這片清涼的讓人難以置信的環境中,竟然開出了臘梅和水仙這種絕不應該在夏季盛放的鮮花,一些不屬於夏季的植物也在拚命盛放,整個青雲山都是雲霧湧動,草樹清新,一片隱約的懵懂之中,仿佛直入仙境。
青雲山上寒霧不曾消散,反而越來越濃。
當越來越多慕名而來的遊客進入青雲山,並且發現寒霧甚至可以隔絕聲音的時候,終於引起了大片的轟動與好奇。
寒霧擴散,卻不出青雲山。
白霧氤氳。
若一人立於白霧之中,一人在外,即便相隔不到一米,雙方也無法傳遞任何聲音。
這簡直就是靈異現象,不可思議,無法理解。
仙境之名就此火爆中洲。
當輿論已經完全無法控製的時候,官方終於做出了強硬的反應。
孤山以內部整頓為由封山,甚至連孤山附近的大片水域都已經被完全封鎖,並且掛上了遊客止步的牌子。
普通人或許不知道青雲山是什麼地方,可每一個中洲高層卻都相當清楚,青雲山,青雲寺,那是中洲玄學宗師無為大師的隱居地。
那些夏日出現的寒霧雖然暫時無法解釋,但無為大師出來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個說法的。
可時間從五月到六月,再到七月,八月已經將近,不要說無為大師,就是青雲寺內無為大師的兩個徒弟也不曾給出任何解釋。
青雲寺方麵始終沉默。
隻有茫茫白霧不停的擴散,籠罩著這座整個臨安,整個江浙行省,甚至整個中洲南方氣運最盛的寺廟。
白霧不曾出過青雲山,而是不斷盤旋,朝著極高處的蒼穹蔓延,幾個月的時間,寒霧不斷升騰,如今幾乎已經覆蓋了整片天宇,從遠處看過去,自下方升騰的白霧仿若一根天柱,縱貫天地,上下相連,冥冥中似乎透著一種極度蒼茫恢弘的力量,令人敬畏。
青雲山已經完全消失在白霧之中,再也無人能夠得見其中景象。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光已然過去,天邊開始閃爍著微光,西子湖畔的碧水在晨曦中輕輕動蕩,帶著若有若無的漣漪擴散向遠方,一片沉靜的天地中,一葉孤舟旁若無人的穿過了駐守在這片水域附近的便衣和武警,不急不緩的靠近了已經被封鎖的孤山。
孤山在昏暗的環境中隱隱約約,隻有西北方向的那片寒霧依舊清晰,連通天地,覆蓋著內部的一切。
“氣運外泄...”
孤舟之上,一道清瘦卻挺拔的身影獨自乘船,在水麵上緩緩而行,他穿著一身整齊的道袍,帶著道冠,手持拂塵,看上去正式而又莊重,有些黑暗的環境中,他滿臉凝重的看著那片寒霧升騰的區域,睿智清亮的似乎可以看破一切的眼睛裡光芒流轉,帶著莫名的光彩:“你終究還是撐不住了。”
中洲道門奇人玄玄子。
如今可以跟無為大師齊名的玄學宗師,在無為大師的隱居地出現異象的時候,也隻有玄玄子有資格登門了解情況。
水波輕動。
孤舟接近岸邊。
仙風道骨,穿著打扮都異常正式的玄玄子緩緩登岸,駐守在岸邊的武警眼神疑惑,下意識的向前兩步,還沒說話,玄玄子就已經遞出去一個證件,笑容平和。
武警接過證件掃了一眼,條件反射的站直了身體敬了個軍禮。
玄玄子笑嗬嗬的將證件拿回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寒霧,眼神卻愈發肅穆。
他認真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將身上的塵埃與水跡認真的擦拭掉,這才深深呼吸,手持拂塵走進了麵前的寒霧之中。
白霧茫茫,濃鬱的仿若化不開的氣團,但詭異的是白霧之中,能見度卻並非想象中的那麼低,霧氣湧動中可以清晰的看到腳下盛開的鮮花,一團又一團,花瓣上沾染著水潤的濕氣,在晨曦的微風中輕輕搖顫,閃爍著近乎妖豔的光澤,沿著霧氣向前走,曾經的石板小路幾乎已經完全被近幾個月生長出來的植物花草所覆蓋,前路已經完全消失,入目處到處都是一片朝氣蓬勃的生機。
可白霧飄散中,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可以清晰察覺到的蕭瑟。
玄玄子麵無表情,腳步輕柔的踩在花草之間,一路向上,直奔青雲寺。
山中的寒霧似乎愈發濃鬱了。
霧氣飄散的越來越慢,仿似已經凝滯在空中。
玄玄子皺了皺眉,略微加快了步伐。
腳下的道路筆直向上。
一點微弱的燈光自前方亮起,微黃的光線飄忽的近乎虛幻,像是在指引著前路。
迷霧之中,一道充沛而洪亮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帶著祥和的讓人身心寧靜的笑意:“貴客臨門,有失遠迎。天黑路滑,道兄小心腳下。”
“大師客氣了。”
玄玄子腳步頓了頓,繼續向上:“青雲山內,哪裡分什麼白天黑夜?我看到的,隻有氣運。”
他一步踩在被植物覆蓋的台階上,神色平靜,手中的浮塵卻不動聲色的微微一震。
刹那之間,玄玄子身前的寒霧瘋狂湧動,霧氣在他麵前扭曲著退散,不過幾秒鐘的功夫,玄玄子身前的霧氣已經全部飄散向左右兩側。
在他前方,被寒霧籠罩了幾個月的青雲山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幾十米的距離外,青雲寺不引人注意的寺門出現在視線之中,兩個穿著僧衣的中年和尚攙扶著一個披頭散發的老人立於門前,有若雕塑。
玄玄子有些複雜的眼神逐漸化為清冷,他在原地站了一會,這才緩緩前行。
幾十米的距離不斷拉近。
寺門前的三人卻始終一動不動。
“大師,近來可好?”
白霧向左右退散,迎著純澈清新的空氣,玄玄子緩緩來到寺門前,微笑著開口問道。
兩位中年僧人低著頭,沉默不語。
而幾個月前還是一副得道高僧形象的無為大師此時卻披頭散發,他花白的頭發沒有了絲毫光澤,長發已經漫過肩頭,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再無絲毫高僧氣韻。
聽到玄玄子綿裡藏針的問候,無為大師的神色依舊祥和,他很坦然的笑了笑,指了指前方的白色霧氣,又指了指自己灰白色的長發,和聲道:“勉勉強強。道兄可好?”
“我很好。”
玄玄子點點頭,他似有感慨的歎了口氣,可眼神中的清冷卻愈發明顯:“大師,你終究是輸了。”
“我會贏。”
無為大師微笑著,他的嗓音依舊洪亮,透著堅定,可眼神中的光彩卻暗淡而虛弱。
“你若不替那妖女應劫,承受因果,本是有機會的,現在?你憑什麼贏?”
玄玄子看著麵前這位在中洲高層心裡猶如神話一樣的活佛,他的表情有疑惑,有悵然,有不解。
伸出手,他指了指活佛頭上的白發,靜靜道:“憑這些嗎?”
“妖女?”
無為大師的情緒沒有絲毫的起伏,那雙往日裡可以看破一切因果的眼睛中光彩暗淡,剩下的隻有笑意,真誠,慈悲,寧靜,一如青雲山下的西子湖水。
“她不屬紅塵,不是妖女,難道是神聖不成?”
玄玄子語氣愈發冷淡。
“她是我的劫數。”
無為大師緩緩搖了搖頭。
“憑你我之能,就算是劫數又如何?總是能避過的。”
玄玄子語氣傲然,但其中的不解和疑惑卻變得更加明顯。
“避過,難道就不是因果嗎?”
無為大師反問了一句,他看著玄玄子,目光幽幽,那笑意在他的瞳孔中逐漸消失,他的雙眼也變得寂靜而深邃。
玄玄子沉默。
良久,他才淡淡道:“我不認同你的說法。”
這是玄學認知上的衝突,也是思想上的分歧,無為大師顯然不打算說服玄玄子,他隻是溫和的笑了笑道:“我們的分歧一直存在,但再過幾年,一切都有分曉了。”
“沒時間了。”
玄玄子突然開口。
他轉過身,看著青雲山內的白色寒霧:“這是屬於你的氣運,屬於青雲寺的氣運,如今氣運外泄,幾年時間?你還撐得住嗎?就算你撐得住,上麵也不會有耐心了,現在局勢微妙,不要說幾年,幾個月的時間,他們都等不了。”
無為大師眼神微微眯起。
他認真的看了看麵無表情的玄玄子,默然良久,才淡淡道:“所以,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他們?”
“是他們選擇了我。”
玄玄子轉身看著無為大師,語氣冷靜道:“你還不懂嗎?”
“不懂。”
無為大師笑著搖搖頭,沉靜的表情中有固執,帶著堅守:“他們...嗬...最上麵那位,不會同意吧?”
“大勢如此,他隻能隨波逐流。”
玄玄子搖了搖頭。
“大勢會變的。”
無為大師仍然在微笑,很淡然,很無畏。
“大勢如何能變?!”
玄玄子下意識的抬高了聲調,語氣也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大勢在哪?”
無為大師不動聲色的問道。
玄玄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無為大師,他的耐心似乎逐漸消失,語氣也開始變冷:“東島?大師是在說李天瀾?他已經不再是變數,隻是棋子。逆天而行,逆勢而行,縱有天驕氣象又如何?當死。大師,你太固執了。”
“所以你初次見他,就想引他今後去吳越行省?如此說來,你其實早已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無為大師歎息道。
玄玄子猛地一滯,麵無表情,不再多說。
“我會贏。”
沉默了一會,無為大師再次輕聲道:“逆天而行有何不可?世人都認為我們最清醒,因為我們看透了‘一切’,可也正因為看透一切,所以我們才最渾噩。我不想繼續下去了,就算違逆一次天機又能怎樣?”
“而且,天機,氣運,命數,真的是注定不可更改嗎?這個問題,你比我清楚。”
玄玄子臉色似乎有些鐵青,他狠狠一甩手中的浮塵,冷冷道:“荒謬!”
“懵懂。”
無為大師搖了搖頭,不再繼續說下去。
“或許你是對的。但妖女亂了你的謀劃,你已經撐不住了。他們選擇了我,所以,大師如果不想叛國,還請你配合我。”
玄玄子看著遠方大片氣運凝成的白霧,好一會,才緩緩開口道。
“我會讓出青雲寺。”
無為大師語氣平靜:“但也隻能是青雲寺。這是在對中洲負責。”
玄玄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冷哼一聲,在不理會門前的三人,大步走進了寺門。
無為大師依舊不動,他的眼神似乎望穿了前方的寒霧,正在靜靜欣賞著西子湖麵的水波粼粼。
“師父...”
大弟子如真猶豫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師父,你和玄玄子到底在說什麼?什麼輸贏?”
無為大師笑了笑,看著自己的大弟子:“你想說什麼?”
“我們出家人...”
如真嘴唇動了動,看著師父的眼睛,聲音最終沉寂下來。
“是啊,我們是出家人,輸贏不重要。可這個時代,出家人怎麼可能放下一切羈絆?出家人,說到底還是中洲人啊。”
玄玄子深深歎息,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一抹憂慮。
他沉默著,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繼續開口道:“我和玄玄子,爭的不是輸贏,是國運。確切的說,是中洲龍脈。”
“龍脈!?”
如真渾身一抖,猛地抬起了頭,滿臉愕然。
“中洲...嘿,中洲,龍脈已失啊。”
無為大師自嘲的笑道。
簡單幾個字,但蘊含的消息卻堪稱石破天驚。
如真直接被這短短一句話震的頭昏眼花。
中洲龍脈已失?
這怎麼可能?
龍脈關乎與國運,可以說是一國之氣運,氣運這種東西,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但如果反過來,很多人都相信運氣,僅此一點就能夠說明氣運的真實性,隻不過對於尋常人而言很難引導而已。
一人之氣運和一國之氣運,在質的方麵變化不大,主要是量的變化,所以一國之氣運大都需要龍脈承載,而中洲的龍脈,數百年來一直都在昆侖山,可如今師父卻說,中洲龍脈已失?
“龍脈...丟了?”
如真呆滯了半晌,才吃吃的問道。
“丟掉了一部分,散掉了一部分,目前還有些許殘餘在昆侖城。”
無為大師輕聲道:“我和玄玄子,這些年來就一直企圖重聚龍脈,恢複國運,可是現在...玄玄子有了選擇,他們也有了選擇,但是他的路,錯了啊...”
他們...
這個他們是誰,不問可知。
事關國運,中洲高層不可能不關注這一點。
目前他們,是選擇了玄玄子?
這條路又為何錯了?
“可是龍脈...怎麼會消失?這怎麼可能?”
如真用力的摸著自己的光頭,一臉迷惑。
“二十年前,李狂徒叛國,那一戰之後,龍脈就散掉了,如果昆侖城真的占據了龍脈的話,現在的他們又豈能是這種狀態?哼!”
無為大師冷哼了一聲。
但如真卻還是不懂,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師父的意思是,玄玄子這條路最終不一定能重新凝聚出龍脈?”
“他可以。”
無為大師歎息著,有氣無力,這一刻他似乎突然蒼老了許多,整個人暮氣沉沉的:“他若不能,他們也不會選擇他了。玄玄子今日來此,就是想占據這裡的氣運,跟他的氣運結合,在最短的時間裡重新凝聚龍脈。隻不過我們的方向不同,我凝聚的龍脈是盛世,但他的選擇顯然更對一些人的胃口。”
“他的選擇是什麼?”
如真下意識的問道。
無為大師轉身走進寺廟,語氣冰冷道:“兵戈!”
進入寺門,穿過天王殿,入大雄寶殿。
格局極小的青雲寺內沒有誦經聲,竟然顯得空曠而寂靜。
腳步有些虛浮的無為大師默默走進大殿,看也不看安靜站在前麵的玄玄子,徑自跪在佛像麵前,默默誦經。
玄玄子也不曾看他。
他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了麵前的兩個物件上麵。
在他麵前是兩個直徑大概二十公分的圓盤,猶如一個小型掛鐘,隻不過圓盤中央卻隻有一根指針,圓盤邊緣沒有數字,隻是寥寥的刻著四個繁體字。
生死起伏。
圓盤中央雕刻著些許的圖案,其中一枚圓盤中雕刻著的是一個類似於金屬管一樣的東西,被塗成了銀色,而另一個圓盤中,雕刻的卻隻有一片雲煙。
而此時此刻,兩個圓盤中的指針卻在不斷輕微顫抖著,雕刻著銀色金屬銅的圓盤上,細長的指針輕顫著停留在生門中央,而那片雕刻著雲煙的圓盤上,指針卻停留在了死門邊緣。
“天命輪盤?”
玄玄子盯著兩個圓盤看了半晌,這才冷笑一聲道:“大師,有意義嗎?你應該清楚,這是最無用的東西。很多知道天命輪盤的人都將之當成寶貝,但實際上呢?沒有任何用處。輪盤不能控製人的氣運,相反,這東西完全是由人控製的。”
“那又如何?”
無為大師跪在蒲團上反問道。
玄玄子深深呼吸,盯著那個雕刻著銀色金屬筒的圓盤,半晌,他才語氣低沉道:“第一次看到李天瀾的時候我就有察覺,此子氣運極盛,甚至可以說是數百年罕見,可他那一身氣運,都是靠死氣堆積出來的,注定活不長久,大師,你想借李氏重聚龍脈,這條路真的錯了。”
無為大師沉默。
玄玄子沉聲道:“李天瀾,他如何活?就算你改了他的命格,甚至讓他的命格歸於混沌,又能有什麼活路?他必死無疑,早點晚點而已。”
玄玄子頓了頓,莫名其妙的又說了一句:“曾經越輝煌的,越是混亂。”
無為大師點點頭表示認可,他笑了笑道:“所以大勢需要重開,讓無敵境都成草芥。”
“草芥?”
玄玄子語氣冷漠:“就憑李天瀾?他做得到嗎?”
“他做得到。也隻有他能做到,有朝一日,僅憑他一人,就足以重新最輝煌的時代。”
無為大師語氣愈發冷靜。
“他必死無疑。”
玄玄子搖了搖頭。
“如果隻是他一人,確實必死無疑,但秦微白在他身邊,兩人命格完全互補,從命數上說,他們可以說是天生一對,有她在,誰敢說李天瀾必死?”
無為大師依舊在否定玄玄子的言論。
玄玄子重重的冷哼一聲,好像還咬了咬牙,冰冷道:“妖女亂世!”
“嗡!”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麵前的兩個圓盤就驟然間發出一聲輕響。
天命輪盤上,兩個始終顫抖卻不曾移動分毫的指針瞬間開始挪移。
那雕刻著銀色金屬筒的輪盤指針輕顫,幾乎是一瞬間就從生門轉到了死門中心。
指針穩穩的停留在死門中間,一動不動。
而那雕刻著雲煙的輪盤上指針同樣在轉移,從死門邊緣直入生門。
玄玄子愣了下,隨即輕笑一聲道:“大師,你還是錯了。”
他拿起其中一個圓盤,微笑道:“李天瀾的天命直指死門,十死無生,你還有什麼話說?”
“天驕寂滅,無形中跟他有了因果。但物極必反,未必就是壞事。”
無為大師古井不波道:“我還是相信那兩個孩子。李天瀾有氣運,是最合適的載體,小白能和他互補,這是最完美的陰陽交替。”
氣運...載體...陰陽交替?!
玄玄子身體猛地一陣,他紅潤的臉色一瞬間似乎也變得蒼白起來。
他手中的浮塵劇烈顫抖,死死的盯著無為大師平靜的側臉,玄玄子不敢置信道:“你想讓他背負龍脈?!”
龍脈承載一國之氣運。
李天瀾若是承載龍脈...
這是真正的違逆天機!
“你瘋了?!”
無為大師笑而不語。
玄玄子臉色陰晴不定,半晌,他才陰冷道:“這就是你選擇他們的理由?”
“選擇?”
無為大師搖搖頭:“若說選擇,那也是天命選擇了我。”
他閉上眼睛,思緒翻湧。
十多年前的那一年冬季,在中洲西南,他第一次看到年僅十歲的秦微白的時候,正是處在西南一場多年來罕見的大雪中。
那一日,冰天雪地,渾濁的世界裡,他看到的卻隻是一個遍布傷痕心會若死的蒼涼靈魂。
無為大師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這就是天命!
細微的破空聲突兀的響起。
無為大師一動不動。
“噗!”
沉悶的聲響中,柔軟的浮塵瞬間筆直如劍,玄玄子手持拂塵,直接刺進了無為大師的心臟。
鮮血蔓延。
無為大師睜開眼,眼神依舊從容。
“我得青雲寺之氣運,重聚龍脈,即便你有天命又能如何?”
玄玄子語氣漠然道。
無為大師輕笑著雙手合十,歎息道:“物極必反。”
伴隨著他的話音,無為大師雪白漫過肩頭的長發瞬間燃燒成灰燼,一圈肉眼不可見的氣浪在他周身擴散,這一刻的無為大師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
他挺直了身體。
“轟!”
天地間似乎有轟鳴聲響起。
氣浪瞬間擴張,帶動著玄玄子的身體,直接將他甩出了殿外。
長發儘去的無為大師胸口血跡流淌,染紅了衣衫。
跪在佛像麵前,他虔誠的低下頭,雙手合十,聲音依舊洪亮,中氣十足:“阿彌托佛。”
臉色蒼白的玄玄子摔出殿外,死死握著手裡的浮塵,一臉的不敢置信。
一縷刺目的光線躍出天際。
天上地下,瞬息間遍布陽光。
當晨光升起。
黑夜將近。
有清晨,就有黑夜。
---
(最近這幾章有點散,算是坑吧-。-好幾個兄弟說看不懂,這坑不深,第三卷本來就不長,這些坑基本都會在近期埋了。不過這更新有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