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一片沉寂。
隻有電視屏幕上的聲音在喋喋不休的頌揚著中洲的友好,寬容,與博愛。
烏蘭國如今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熱切的期待著烏蘭國與中洲的合作。
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可現實是如此的殘酷。
新聞與現實,就像是兩個世界。
屏幕在不斷的切換。
李華成總統。
裡克首相。
烏蘭國的諸多高層。
規模龐大的代表團。
年輕而鋒銳,平靜的如同深邃星空的中洲年輕元帥。
不斷切換的畫麵中,一行人走到了機場的那輛黑色紅旗轎車前。
裡克首相快走了兩步,彎下腰,親自為李華成拉開了車門。
這一幕落在了全世界人民的眼中。
禮炮和歡呼聲似乎停滯了一瞬。
新聞也停滯了一瞬。
李華成微笑著坐進了車輛後排。
但裡克首相卻不曾起身,他依舊保持著彎腰的姿態,一臉微笑的等待著。
那個帶給了全世界極大震撼的年輕元帥微笑著看了裡克一眼,也坐進了車裡。
裡克直起身,小心的關上了車門。
新聞主持人明顯結巴了起來,他磕磕絆絆的念了兩句台詞,才重新恢複了順暢。
白衣女子和秦微白靜靜的看著這幅畫麵。
秦微白的眼神熱烈而溫柔,那種深情濃洌到了極處,帶著一種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力量。
白衣女子的眼神卻有些恍惚,她的眼眸璀璨,恍惚出神的時候,清冷的眸光就仿佛像是一片搖顫的星空。
“我把他讓給你,好不好?”
秦微白輕聲道,她的聲音很輕,但卻又帶著堪比世界的重量。
“讓給我...”
白衣女子的聲音清靈而柔軟,帶著一種恍如昨日的迷惘和複雜。
她確實很美。
完美。
所謂的完美,就是可以用任何美麗的詞彙來形容,但任何美麗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
她的臉龐精致而鋒利,渾身上下每一個線條,每一個細節都沒有絲毫的瑕疵,一身素雅白衣的她站在那,整個人渾身似乎都在發光,高貴聖潔,清冷純澈,傾國傾城,如同一場盛大而瑰麗的幻夢。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清晰而柔軟:“他本來就是我的。”
秦微白沉默了一會。
然後他點了點頭:“沒錯,他是你的。”
她看著她的眼睛:“那麼,你愛他嗎?”
女子晶瑩璀璨的眼眸中出現了一抹茫然。
“我不知道。”
她輕輕移動腳步,坐在了一旁的沙發裡。
沙發旁放著一本書,不薄不厚,封麵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她纖長的手指拿過了書籍打開。
裡麵的字跡卻並非是印刷體,而是手寫體,字跡清秀,一筆一劃,都是認真。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書籍,怔怔出神。
“每個人都有故事,所以每個人都是故事。”
秦微白輕聲道:“將所有人的故事都放在一個故事裡,就是整個世界。”
“但這不是我的世界。”
女子抬起頭來,直視著秦微白的眼睛。
“但天瀾在這裡。”
秦微白柔聲道。
女子不再說話,重新低下頭來,似乎在努力的思考。
“不用想了。”
秦微白輕笑起來,完美無瑕:“你愛他。”
她的語氣簡短,卻極為肯定。
女子抬起頭,似乎有些不服:“為什麼?”
“因為我愛他。”
秦微白淡然道:“我愛的,你自然也會去嗬護。”
“我不是你的影子,也不是你的傀儡!”
女子清冷的眼眸中出現了一抹怒意。
秦微白靜靜的看著他,看了很久很久。
女子迎著她的眼神,不閃不避。
“抱歉。”
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一分鐘,又像是一生那般漫長,秦微白輕聲開口,帶著歉意。
白衣女子的眼神中閃過一道一閃而逝的畏懼,下意識的搖搖頭,結結巴巴道:“沒,沒...”
“你確實不是我的影子,也不是我的傀儡。”
秦微白輕聲道:“最起碼,現在已經不是了。”
“但我是你的天命,也是你的愧疚,這一點,早已注定。”
女子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她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情緒,但所有的情緒似乎已經達到了臨界點,她開始崩潰,聲音中也帶上了哭腔:“為什麼啊...”
“誰知道呢?”
秦微白走到她麵前,伸手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青絲,輕聲道:“其實已經不錯了,至少,你有在他身邊的資格。”
房間裡亮起了一道彩色的光芒。
虛無中的劍意無比柔軟。
柔軟的劍意纏繞在白衣女子身上,又纏繞在了秦微白身上,似乎還是在安慰,但卻又不知道該安慰誰,劍身微微轉動,輕微的劍嘯似是一聲歎息。
斑斕色彩將兩人完全籠罩在其中。
一站一座。
俱是完美無瑕。
風姿無雙?
無雙嗎?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
白衣女子一驚,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躲避。
“坐下。”
秦微白輕聲道:“林先生不是外人。”
白衣女子猶豫了下,緩緩坐下。
秦微白坐在她身邊,看著門外,說了聲請進。
林楓亭輕笑著從外麵走進來。
他第一時間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秦微白和白衣女子。
饒是千帆過儘意誌堅定此生已經見過了太多離奇古怪的林楓亭,一時間都怔在原地,一陣眼花繚亂。
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仔仔細細的看了下兩人所處的空間,瞠目結舌,眼神一時間變得異常古怪。
“秦,啊,這個...嗯,這...”
林楓亭眼神不斷掃視,一時間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他結巴了好幾次,才勉強鎮定下來,深呼吸一口道:“這位是?”
“我來介紹一下。”
秦微白站起身,輕聲道:“這位是林楓亭林先生,林族的當代族長,我最尊敬的長輩。”
她的語氣頓了頓,道:“沒有之一。”
白衣女子下意識的站起來,對著林楓亭微微欠身。
短時間內,林楓亭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他胡亂的擺了擺手,也顧不得禮貌,隻是盯著白衣女子猛瞅。
秦微白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聲道:“這位是...”
“我有自己的名字。”
白衣女子突然道:“最起碼現在,我有使用自己名字的權力。”
林楓亭嘴角抽動了下,一臉懵逼。
秦微白點了點頭,靜靜道:“她叫仙顏。”
姓氏不是不重要。
而是站在對方現在的位置上,她已經沒有姓氏。
仙顏,仙顏...
這名字當真是名副其實。
林楓亭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道:“難怪,難怪...”
他看著秦微白,眼神複雜道:“是她?”
秦微白點了點頭。
林楓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突然很想喝酒,此處無酒,他隻好點了根煙,一口氣深深吸了大半跟,才感慨道:“你們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秦微白笑了笑。
白衣女子伸出手拿出一塊紗巾。
她將紗巾覆蓋在臉上,離開了房間,步伐輕盈。
“她才是你真正的底牌吧?”
林楓亭看著秦微白,語氣中不知道蘊含著什麼樣的情緒。
“是啊。”
秦微白坦然的點了點頭。
林楓亭沉默了一會,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道:“啊,我剛想起來,燃火等在外麵,看樣子應該是想找麻煩,殺氣騰騰的。”
他說這話,下意識的想要轉身。
秦微白已經打開了門外的監控,平靜道:“沒事。”
門外的監控畫麵上亮起了一道劍光。
劍光清冷淩厲。
燃火手持長劍,劍鋒無比穩定的落在了白衣女子的脖頸間。
這位輪回宮中跟秦微白關係最親近的天王麵無表情,眼神中卻已經滿是殺氣:“你到底是誰?”
白衣女子離開了秦微白之後,整個人的氣場似乎都悄然轉變,變得無比沉靜。
她從容的看著燃火,輕聲笑道:“你覺得我會是誰?你之前見過我的。”
“之前確實見過,但直到今日,才算是真正見過。”
燃火聲音裡帶著一種壓抑著的暴怒與恐慌:“你到底是誰?”
“你猜呢?”
白衣女子笑容玩味。
“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燃火聲音冷冽。
“你真的敢嗎?”
白衣女子反問道。
燃火眼神一厲,長劍猛然下壓。
劍鋒刹那間劃破了白衣女子的皮膚,但卻沒有血。
麵前的一身白衣恍惚扭曲,最終變得虛幻。
燃火木然抬起頭,看著門口。
距離她十米外的地方,白衣女子正站在那。
燃火剛剛看到的一切,都是幻影。
燃火深深呼吸,豐滿的胸膛微微起伏。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平淡道:“劍不錯,就是眼光差了些。”
他轉身離開,緩緩道:“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仙顏。”
......
透過監控屏幕看到了這一幕的林楓亭很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還是秦微白主動開口道:“先生找我何事?”
林楓亭心亂如麻,勉強整理了下思緒,緩緩道:“剛才燃火說,要開始了?”
“嗯。”
秦微白給林楓亭倒了杯茶:“已經是時候了。”
“可現在的情況,到底要從哪裡開始?”
林楓亭問道。
“東歐的局,自然是要從東歐開始。”
秦微白雲淡風輕。
林楓亭沉默了一會,才試探性的開口道:“東歐的亂局,是從極地聯盟崩塌開始的。”
“基地聯盟距離這裡不遠,他們的總部,可以說就在這裡。”
秦微白輕聲道:“既然亂局起於此處,自然也要終於此處,就從極地聯盟開始好了。”
林楓亭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我說先生是我最尊敬的長輩,沒有之一,先生信嗎?”
秦微白突然問道。
“自然不信。”
林楓亭笑了起來:“秦總何等人物,如此看重林某,總要有個理由。”
“因為先生的情義,因為林族的聖徒。”
秦微白喝完一杯茶,站起身,緩緩道:“此戰不知結果,我想擺脫先生一件事。”
林楓亭點點頭:“你說。”
“我若隕落,林族二十年內一切事物都可以交給仙顏,我隻求一塊墓地,到時將我的骨灰葬在林族流光瀑布後的小山上就好。”
秦微白輕聲道。
林楓亭臉色一變,眼神有些苦澀。
“我若可以僥幸不死...”
秦微白笑了起來:“到時還請先生帶我離開。”
“離開?”
“離開。”
離開很普通。
秦微白的聲音也很普通,但林楓亭卻聽到了一抹決然。
林楓亭站在那,一言不發。
“我就當你答應了。”
秦微白輕聲道。
她帶著虛無中的劍,離開了房間。
“你去哪?”
林楓亭問道。
“雷基城。”
秦微白的聲音平靜渺然。
林楓亭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夜雨。
極夜之下,無論正午,還是深夜,窗外都是夜色,都是大雨。
黑暗逐漸變得深沉。
林楓亭的眼前已經可以看到一切的終點。
那是舊時代的終結。
已近終局。
必有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