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之下的雷基城內灑滿了燈光。
蔓酈絲酒店的宴會開始之前,烏蘭國與中洲一項一項的協議終於開始簽署。
裡克與李華成相對而坐,大廳裡到處都閃爍著攝像機的光芒,兩國方麵幾乎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在見證著這一幕。
重複的簽名落在了不同的協議上。
整個烏蘭國在所有民眾的懵懂與歡呼中開始不動聲色的變形。
無數的利益隨著這些協議進入中洲。
世界最強的霸主國家帶著毫不掩飾的強硬與淩厲生生碾壓過來。
主權,名譽,自由,希望,利益,未來。
所有的東西都開始紛紛碎裂。
裡克麵無表情,他的手掌劇烈的顫抖著,大腦中一片空白,頭暈目眩,完全是憑借本能的簽下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今晚之後,曾經的烏蘭國會完全成為過去。
這個國家今後的一切,都會落在他的身上。
千古罪人。
裡克恍惚的笑了笑,在最後一份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圍響起了掌聲,無比諷刺。
......
掌聲環繞著整個訓練場,熱鬨的甚至有些荒唐。
接近正午的陽光落下來。
清脆而堅決的聲音似乎還回繞在每個人的耳邊。
人們下意識的鼓掌,思緒一片淩亂。
高台之上,妖嬈而又肅穆的短發女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走下來。
走到了天空學院的學員群體旁邊。
霎時間,幾乎所有學員都站了起來,拚命鼓掌,掌聲狂熱。
這一日是天空學院的畢業典禮。
在天空學院校長莊華陽與深海學院院長陳鬆林分彆發表完講話之後,作為這一界兩院演習中黑的有些發紫的黑馬,東皇殿的代表上台籠統的說出了東皇殿今後三年的規劃。
這還是東皇殿有意禮讓的結果。
無論是天空學院的莊華陽,還是深海學院的陳鬆林,兩人都是上將。
而東皇殿那位真正的領袖如今已經是代表著中洲在東歐為祖國開疆擴土的元帥,縱橫征戰,銳氣驚天,鐵馬冰河,寧死不退。
最終演習的第一日結束後,那位已經震撼了黑暗世界的年輕人已經走上了一個又一個的高點,這已經不是崛起,簡直就是一飛衝天,如果今日他在這裡,還真不一定能輪得到莊華陽和陳鬆林最先講話,最起碼陳鬆林會排在李天瀾後麵。
東皇殿的代表是王月瞳。
一片嘩然中,還沒有人從王月瞳的身份中回過神來,這位曾經的北海王氏小公主已經拋出了東皇殿今後的方向。
經營天南。
直到這一刻,整個中洲才發現天南真正的局麵。
邊禁軍團落入北海王氏之手,但緊靠著天南的浴血軍團那十多萬大軍卻還在東城家族手中。
力挺李氏最終被從東部戰區調走的寧致遠如今是天南自由軍團的軍團長。
而西南特戰總部,則是蜀山在坐莊。
東城如是,李拜天,寧千城。
東皇殿的三個成員已經完全跟天南聯係在一起,自東歐回國之後,李天瀾站在天南,他身後的支持力量可謂源源不斷。
這意味著什麼?
自東歐留下深刻的痕跡之後,李氏的那位年輕元帥顯然打定了主意要在天南烙印下自己的足跡。
不是李氏的勢力範圍江浙。
不是歎息城的地盤遼東。
也不是東城家族的大本營中原。
而是天南。
那片如今還不曾有著明確歸屬,有些落後的四萬多平方公裡土地。
一片江山,錦繡如畫。
王月瞳走進了學員的看台之中,與已經確定加入東皇殿的數百名學員一一握手,他們馬上就會離開華亭,去往天南。
那是李天瀾的選擇。
他選擇的是一片無比寬廣的舞台,腥風血雨,爾虞我詐,陰謀詭計,縱橫廝殺,但那一片混雜著血色的黑暗裡,卻有著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最光明的未來與前途。
這一日,東皇殿僅王月瞳一人上台,但卻是數百人同時立場。
這是三年內年青一代最精銳的一部分人,他們跟隨著東皇殿,走向遠方。
每個人都在看著這幅畫麵,每個人從這幅畫麵中,卻又看到了不同的意味。
複雜的心緒在天空學院的訓練場上蔓延著。
大部分人都想到了東歐。
這一日的東歐,舊時代剛剛過去。
而同日的中洲,新時代已然開始。
自始至終,中洲的所謂戰神古行雲都不曾出現在現場。
.......
雪國。
盛大的宮廷中,出身於紫羅蘭家族的雪國總統包含驚喜的接待了一位身材魁梧如巨人的男子。
男子身材高大,一身灰色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肮臟,他的臉上帶著無數細小的疤痕,極為狼狽,可他整個人站在宮廷之內,卻自有一種氣吞山河的氣勢。
宮廷內外,所有的宮廷武士紛紛單膝跪地。
在國際上向來強勢甚至有些霸道的雪國總統大步走了過來,狠狠的給了巨人一個極具分量的擁抱。
“歡迎回來。”
雪國總統賈德林的語氣誠懇而感慨。
“這裡是我的天下,隻要不死,無論如何,我都會回來。”
如同巨人的男子聲音沉穩而渾厚。
總統哈哈大笑,異常爽朗,一時之間,之前想過的妥協和退讓在他內心完全消失,變成了激昂的熱血與豪邁。
他是這個戰鬥民族的首領,所以理所當然,他應該具備著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戰鬥欲望。
他看著麵前的巨人,沉聲道:“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拿回我的東西。”
巨人語氣平淡。
賈德林總統微微猶豫了一瞬,隨即決斷道:“當然,那本就是屬於你的。”
“我還要北極熊。”
巨人的聲音愈發低沉:“我需要他的力量。”
在黑暗世界無數人的心中,雪國的北極熊並非是生活在極地中,極為凶殘,但馴服之後卻顯得有些可愛的大畜生,而是一支始終被雪國保護起來,平日裡極少用到的尖端部隊。
那是整個雪國軍方最精銳的力量。
中洲軍方有最精銳最恐怖的迅雷軍團,可迅雷之下,同樣還有浴血狂殺,有黑龍飛馬四大軍團,而北極熊,某種意義上也等於是雪國的王牌。
這是一支足以縱橫天下的力量。
隻不過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所謂的北極熊部隊,其實是兩支部隊。
前者為北極。
後者為熊。
巨人要的,就是北極軍和熊軍。
賈德林總統深深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道:“可以。”
巨人點了點頭:“謝謝。”
“這些都沒有問題。”
賈德林總統的聲音嚴肅而冷厲:“這種時候,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問題是,你可以給我什麼?”
“秩序。”
巨人語氣冷靜:“我可以給你秩序,一個隻有我們自己人的秩序,雪國,隻屬雪國人。”
他的聲音覆蓋了整個宮廷。
所有的宮廷武士身體同時一震。
巨人轉過身,看著宮廷裡整齊有序的武士身影,平靜道:“誰敢跟我一起戰鬥?”
盛大的宮廷內微微沉寂了一瞬。
下一秒鐘,山呼海嘯的暴烈怒吼聲陡然響起,震蕩長空:“戰鬥!!!”
賈德林的神色變得愈發嚴肅。
他的雙瞳逐漸充血:“我能信任你嗎?”
“相比於其他人。”
巨人看著他的眼睛,不讓分毫:“我比他們都值得信任。”
賈德林點了點頭,伸手道:“殿下,請。”
巨人走進了宮廷大殿。
精準確鑿的消息在這一刻起以雪國宮廷為中心,直接傳遍了整個雪國,繼而衝出東歐,在全世界範圍內不斷激蕩。
這赫然是整個雪國的官方通報,或者說,是最後通牒。
東歐八月二十四日夜。
雪國總統賈德林親自簽署作戰手令。
北極軍。熊軍儘起精銳。
賈德林總統以雪國的名義,正式對停留在東歐的所有黑暗勢力宣戰!
雪國要求所有勢力在三日之內退出東歐,否則接下來,就是真正的戰爭。
沉寂了許久的北極熊軍隊再次出現在了世人麵前。
而這兩支縱橫天下的力量,此時都有了一個新的首領。
佛雷加洛斯。
雪國軍部的首席大元帥!
很多黑暗世界的人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恐怕沒有人會陌生他在黑暗世界中的代號。
極地聯盟盟主。
暴君!
這一日的深夜,已經失蹤了許久的暴君重新出現在了雪國的宮廷內,他拿著總統的手令在雪國的首都內卷起兵鋒,浩浩蕩蕩,直撲摩爾曼斯。
極地聯盟的總部,就在那裡。
......
消息飛快的傳遞。
這個注定不同尋常的夜晚,很多的事情都在飛快的醞釀,最終成型。
整個東歐在亂局之中前所未有的開始行動起來。
所有的國家,所有的高層,所有的豪門。
每個人都在動。
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訴求,不同的預期在短暫的醞釀之後直接爆發出了巨大的碰撞,碰撞的餘波開始在整個東歐全境漫延。
雪國總統賈德林召集了數位國家元首正在進行電話會議。
雷基城內,多個豪門族長正在緊張的等待著李天瀾最終的答複。
盛大的宴會已經開始。
剛剛簽署的協議在軍隊的掩護之下第一時間送回了幽州。
飛機穿過雲層,晴空之下,手捧劍盒的王聖宵愈發平靜淡漠。
雷基城的酒店裡,李華成接到了電話,氣憤之下直接摔掉了手中的杯子。
醫院中,司徒滄月坐立不安,隔壁的病房裡,秦冬潮正在跟弟弟秦西來聊著舊事,黑暗騎士團的團長拉法爾依舊昏迷,不過逐漸已經有了蘇醒的跡象。
離兮走過了艾美亞國度的大街小巷,繼續向前,客車在黑暗中奔馳,摩爾曼斯已經越來越近。
王天縱再次開始練字。
黑暗中的車輛劃破了風雨,劫緊緊握著方向盤,引擎在瘋狂轟鳴,他的眼神徹底死寂。
廣場上一片寂靜,上萬雪舞軍團的精銳被禁錮在廣場上,如同雕像。
天都煉獄的精銳開始朝著神所在的城堡集中。
教堂裡,教廷的聖戰天使阿瑞西斯看著被綁在了十字架上滿身鮮血的聖女安吉爾,正在歇斯底裡的咆哮著什麼。
安吉爾臉色麻木。
幾名身材魁梧的聖裁武士獰笑著撲了過去,撕開了她的長裙。
早已心灰若死的安吉爾開始拚命掙紮,伴隨著慘叫,一枚粗大的鋼定直接刺穿了她嬌嫩的手腕,將她的手臂釘在了十字架上。
白裙被撕碎,不斷飛舞。
所有的美好在最後的瘋狂中開始被撕裂,破碎,直至絕望。
林楓亭在莊園裡重新確定了林族部分精銳的動向,鳥語花香的莊園中,氤氳的霧氣已經開始控製不住的升騰而起。
城堡的大廳房門緊閉,一身寬袍的神脫掉了鞋子站在地上,開始冥想。
臨安城,李鴻河站在山上遙望著東歐的方向,正在喃喃自語。
雪國與艾美亞的交界處,已經失蹤的江上雨拎著美酒,望著窗外的風雨,無憂無慮的笑著。
華亭的機場上,王月瞳已經帶著東皇殿的成員踏上了飛機。
天南地北。
美好的,殘酷的,急迫的,陰冷的,昂然的,絕望的。
這個時代,下個時代,年輕人,老一輩。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開始瘋狂的彙聚。
雷基城外,連綿的陰雨中,黑色的車輛開了過來。
輪回宮主帶上了黑色的麵具,披上了黑色的鬥篷。
燃火站在輪回宮主身邊,看著李天瀾,她的目光劇烈的顫抖著。
秦微白拉著李天瀾的手掌,柔聲道:“我走啦。記得你答應我的,要帶我去天南。”
李天瀾笑著點了點頭,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看著輪回宮主,語氣鄭重:“要活著。”
輪回宮主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她的目光深邃而平靜,幽深的似乎可以容納一切情緒。
“今後...”
她緩緩開口,聲音艱難而沙啞,但隨著開口,她的聲音流暢下來,平穩的有些冷漠:“一切小心。”
李天瀾沒有回答,隻是再次重複道:“要活著。”
輪回宮主揮了揮手,轉身走進了黑色的轎車裡。
秦微白摟著李天瀾的脖子親了他一下,也跟著上車。
燃火站在車邊看著李天瀾,看了很久,她才緩緩轉身。
黑色的車輛啟動。
風雨在天地之間揮灑,車燈越來越遠,最終變得無比微渺。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一時間似乎有些茫然。
前行的轎車中,燃火通過後視鏡看著輪回宮主,眼神複雜。
在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的風雨中,輪回宮主突然開口道:“停車。”
燃火眼神中閃過一抹亮光,第一時間踩下了刹車。
輪回宮主打開了車門,向著來路眺望。
天地被風雨和黑暗充斥。
來路已遠。
隱約之中,恍恍惚惚,似乎還有一個人正站在風雨之下,一動不動。
輪回宮主下意識的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腳步落下,最終僵在原地。
這一刻的黑夜裡,他站在她的遠方,她站在他的遠方,那並不算很遠的距離,隔著黑暗和風雨,卻遙遠的如同天塹。
輪回宮主站在那,深深的看著那片夜幕。
她還有很多話想說。
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夜幕之下,相隔遙遠的兩人站在那,彼此相望。
如歡如傷。
如思如忘。
這一刻,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時間像是過去了一瞬,又像是過去了千年萬年的時光。
輪回宮主的身體動了動,轉身,重新走進了車裡。
“走吧。”
她緩緩開口,閉上了眼睛。
似乎有液體從臉龐上滑落下來,透過金屬麵具,無比冰冷。
燃火開著車,一言不發,但不知何時,她死死咬住了嘴唇,哭紅了眼睛。
“這個傻子!”
她帶著哭腔咒罵著。
輪回宮主笑了笑,似乎有些疲憊。
她伸手握住了秦微白的手掌,柔聲道:“世間萬事,做自己最難。”
秦微白咬著嘴唇點點頭,眼眶微紅。
輪回宮主看著前方,不再回頭。
視線的千百裡之外就是摩爾曼斯。
那是一切的終點。
她的終點。
風雨呼嘯。
她靠在座位上,帶著無與倫比的重量,距離終點越來越近。
已近終局。
必有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