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已經停止。
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廝殺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天都煉獄的精銳在王天縱的劍光之下折損大半,少量的幸存者也都是各個重傷,正在努力的集結。
輪回宮的精銳安靜下來。
極地聯盟的精銳在後退。
雪國的茫茫大軍逐漸湧向城外。
退場的已經退場。
早已無路可退的勢力仍然不曾放棄,他們相互對峙著,期待著最後一戰的結果。
到了這一刻,隨著雪國的退場,整個摩爾曼斯的戰鬥規格似乎又一次從大規模的戰爭下降到了黑暗世界衝突的地步。
這一刻的摩爾曼斯,普通精銳的戰鬥結果幾乎已經不重要。
真正的終局,在王天縱,李狂徒,林楓亭,離兮和那三把凶兵之間。
無論敵我。
每個人都在期待著這一戰。
巔峰無敵。
半步無上。
至高無上。
四個人。
三對一。
這一戰無論結果如何,都將冠絕這個時代,黑暗世界數十年甚至上百年乃至數百年的時間裡,甚至都不曾出現過這樣的場麵。
極地的冰風吹過摩爾曼斯,帶著碎冰與積雪。
深沉的夜幕中出現了點點飛舞。
軍隊在動,風雪在動,時間在動。
隆隆的大勢正在毫不停頓的碾壓過來,響徹在每個幸存者的耳邊,那聲音如此清晰,如此巨大,所有人仿佛都看到大勢在推動著這個時代不斷的向前,無法挽回,也無力改變。
他們都是黑暗世界的幸存者。
這一日,北海王氏出天驕,而整個黑暗世界卻都在凋零,走向終局。
一幕幕的畫麵在戰鬥停止時出現在每個人的眼前。
於是所有人都清晰的意識到了什麼。
北海王氏站在了這一戰的最中心。
這一戰後,劍皇無論是勝利還是隕落,已經一片荒蕪的黑暗世界,必將迎來一個在荒蕪中出現的,新的時代。
有人期待著王天縱的隕落。
有人渴望著王天縱的勝利。
無比強烈的期待中,王天縱向前走了一步。
“為何不拔劍?”
他看著林楓亭,問的毫無情緒。
林楓亭靜靜的看著王天縱。
銀色的隕落星辰在他手中,但卻不曾揚起,他所有的情緒似乎完全收斂起來,但眼底深處卻顯得極為苦澀。
王天縱的眼神略微變得溫和了些。
“你我年輕時我就說過,你性子優柔寡斷,很多時候學不會拒絕,注定難成大事。”
王天縱輕聲道。
林楓亭笑了笑,無比灑脫,平靜的背後,那個真正的林族族長似乎正在一點點的複蘇,淡泊平靜:“我也不指望做什麼大事,林族避世,祖宗基業,守成就夠了。”
“但你今天沒有避世,你出現在了這裡。”
王天縱看著他,有些遺憾。
林楓亭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突然想到了李氏崩塌後二十多年的時光。
李氏崩塌在北海王氏手中。
林楓亭自然心有怨言,他與王天縱見麵的次數很少,但每次見麵,提起往事,王天縱必然會說那四個字。
他明白,但卻始終都無法透著理解的四個字。
如今在回想起來,那四個字竟然是如此清晰,感同身受。
他苦笑起來。
“身不由己。”
這是他的回答,也是王天縱曾經給過他的回答。
王天縱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了然。
他太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人在江湖。
身不由己,往往就意味著無可挽回。
他笑了笑,低聲道:“所以,你不要怪我。”
林楓亭看著他,沒有說話。
王天縱的視線在轉移。
他的目光落在了離兮身上。
寒風將她的發絲吹的淩亂,白裙在風中舞動著,她的手掌握住碧落黃泉,如此高傲,如此清冷。
王天縱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二十多年來,他幾乎從未見過離兮。
從李氏到昆侖城,那數千裡的距離中,她似乎徹底冰封了自己的內心,在當年那一戰之後,她所有的驕傲與矜持似乎都徹底破碎,她將自己囚禁在昆侖城裡,二十多年如一日,幾乎是畫地為牢。
而如今。
東歐硝煙彌漫的終局中,她以最強的狀態手持碧落黃泉,正在竭儘全力的拚湊著當年的模樣。
王天縱想到了當年。
當年第一次見到離兮的時候,他似乎正在跟李狂徒在幽州參加一個晚宴,那一晚因為白清淺,同樣年輕的東城無敵跟李狂徒幾乎大打出手,李狂徒似乎還吃了小虧,然後在晚宴結束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離兮。
第一次盛裝出場的離兮璀璨奪目,幾乎壓製了所有同性的光芒。
王天縱靜靜的想著,那個時候李狂徒似乎要跟王天縱賭一把,要多久才能拿下這個女人。
當時自己是怎麼回答的?
三天?還是一周?
結果第二天早上,帶著一身曖昧幽香的李狂徒就拉著離兮出現在他麵前,瀟灑的給他丟下了兩個字:搞定。
時光如梭,匆匆忙忙。
王天縱對離兮最大的印象,似乎就是她當年那種高傲而矜持的模樣。
“真是可憐。”
王天縱看著離兮:“你現在想要找回曾經的樣子,當年那一劍,你後悔了嗎?”
離兮猛地握住了手中的碧落黃泉,看著王天縱,沒有說話。
“心誌不堅,反複無常,你這等女子,就算有實力,又能做的了什麼?你的悲劇,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王天縱繼續說道。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離兮語氣淡然。
“所以你的一生一直在做錯誤的選擇。你選擇幫他,但古行雲卻是希望你殺他,在李氏是少夫人的時候你幫助昆侖城,你現在是昆侖城的城主夫人,又要幫李氏?你在掙紮什麼?”
離兮輕輕顫抖,咬著牙一言不發。
“古行雲也是窩囊,不怪我一直看不起他,機緣巧合,竊取高位,沾沾自喜又盲目自卑,以他的資質,其實早幾年就可以突破進入巔峰無敵的,而你,則是他心魔的一部分。人啊,做狗的時間長了,就不知道該怎麼做人了,昆侖城是北海王氏的狗,是李氏的狗,他推翻了李氏,但卻又認為自己一直不如李氏,真是愚蠢,無藥可救。”
他再次向前一步,看著李狂徒:“你一生偏執,能成大事,也能壞大事,年輕時我父親就跟你說過,你沒有聽進去,如今看來,你一聲起伏跌宕,到最後,還是輸了。”
他不曾做什麼正式的評價,隻是淡淡道:“你不如我。”
劍拔弩張中點評天下英雄。
優柔寡斷,反複無常,愚蠢窩囊。
你不如我。
句句中肯,讓人無話可說。
無比幽暗的光芒在李狂徒手中流動,變成了一把暗色的長劍。
李狂徒緊緊握著陰影撕裂,走到林楓亭身邊。
“我還能戰。”
他靜靜道。
能戰,就不是輸了。
王天縱又嗯了一聲:“你們一起上吧。”
夜風吹動著他身上的古裝。
寬袍大袖,黑色的布料上,一絲絲金色的紋路閃爍著金光。
王天縱的身體開始升高。
“都在我的腳下。”
他的聲音響起,響徹天地,無比威嚴。
林楓亭自然而然的抬起頭,仰視著越來越高的王天縱。
“我不會怪你。”
他的手臂在動。
閃爍著銀色鋒芒的隕落星辰一點一點的抬起來,指向長空。
“無論今日如何,日後,也希望你不要怪我。”
王天縱的身體還在向上。
慢慢長空無儘的黑暗朝著他瘋狂的聚攏。
空間被拉扯成了一片一片的氣旋。
風不在向前,淩亂的氣流似乎失去了方向,在破碎的空間中翻覆循環,撕裂的空間一路蔓延過去,另一條街區最近的地方,正在跟極地聯盟對峙的一隊輪回宮精銳身體突兀的炸開,鮮血不曾上升或者下落,而是漂浮在空中,逐漸消失。
被點滴撕裂的空間不斷蔓延。
這一次,至高無上的劍氣真正的彌漫全城。
幾乎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劍意飛過城市的廢墟,衝出荒野,深入大海。
城外的冰川開始撕裂崩塌。
平靜的海麵陡然揚起狂浪,奔騰咆哮。
莊園內的白霧終於不再朝著李天瀾聚攏。
代表著生機的白色霧氣變得混亂,開始蒸發,最終朝著夜空的另一端飛了過去。
一片茫茫的白色完美的融入到了王天縱的劍氣裡,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王天縱的身影停頓在高空。
這一刻,他的麵前真的沒有任何對手。
軍隊,凶兵,巔峰無敵,半步天驕。
城市,廢墟,漫漫荒野,冰川海洋。
都在腳下。
他俯視著下方。
碧落黃泉在下方劃出了一道碧光。
無儘的幽暗帶著淩厲至強的劍意湧動上來。
林楓亭手中的長劍抬起。
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嗡鳴。
林楓亭的身影消失了。
一道銀色的鋒芒刹那之間衝天而起。
璀璨到極致的銀光竭儘全力的綻放著,千道萬道,淩厲的鋒芒朝著高空不斷蔓延,轉瞬之間,銀光變成了一片,大片的銀光洶湧奔騰,無數的星光似乎全部亮了起來,在劍氣中不斷被撕裂變得死寂的城市變得生動,極致的銀光筆直向上。
穿過破碎的空間。
穿過王天縱的劍氣。
穿過虛空中無比巨大的壓力。
向上。
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銀光在伸展滿眼,從地上到天空,浩蕩萬米,如同一篇橫橫貫長空的銀河,帶著一往無前的劍意彌漫飛射。
人劍合一。
這一刻林楓亭已經變成了一道劍光。
劍光一路所過,即便是天驕劍意都不能阻攔分毫。
破碎。
所有的一切都在劍光之中完全破碎。
王天縱鋪滿劍意生生不息的領域裡隨著銀光所過出現了一個無比明顯的缺口,那道劍光衝過來,閃耀著群星,照耀著整座城市,瞬息之間似乎破碎了整片天地。
很多年,太多年,甚至終其一生。
這是林楓亭第一次全力出手,沒有半點保留。
他的劍光無比磅礴,帶著熱愛,帶著瀟灑,帶著決然,無比飛揚。
這是至情至性的一劍。
這是一往無前的一劍。
無儘的黑暗被銀光徹底照亮。
所有的鋒芒似乎都彙聚在銀光之中,一路向上。
劍二十四。
這是林楓亭自己的劍二十四。
破碎輪回。
銀光照耀著漫漫長夜,帶著最耀眼的鋒芒出現在了王天縱麵前。
王天縱已經看不到林楓亭。
無比閃耀的劍光浩浩蕩蕩。
王天縱麵無表情。
這可以說是他此生見過的最強的一劍。
這也可以說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強的對手之一。
這一刻的林楓亭確實超越了巔峰時期的李狂徒。
甚至已經無限接近最後時刻的劫。
王天縱向上一步。
他的眼前沒有任何東西。
世界是靜的。
在真實與虛幻中,隻有晝夜在交替。
他的眼裡沒有對手,也沒有劍光。
他伸出了手掌。
“叮!”
一聲響徹長空的碰撞聲中,王天縱的身體陡然震動了一瞬。
鮮血從他手掌中流淌出來,他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一瞬,隨即恢複了正常。
如同浩浩長江的銀色劍光完全消失。
臉色慘白的林楓亭出現在王天縱麵前。
王天縱的兩根手指死死夾住了隕落星辰的劍鋒。
鮮血從王天縱的手指中滴落,變成了漫天劍氣。
王天縱看著林楓亭。
“真的不夠。”
王天縱看著林楓亭:“你還是不懂,在這個境界,劍氣劍意已經沒有意義。”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無比堅固的隕落星辰劍鋒明顯的彎曲起來。
王天縱的聲音響在林楓亭耳邊:“在我這個境界。”
“我...”
“砰!”
隕落星辰的劍尖被王天縱兩根手指生生折斷,他的聲音不斷的回響著,威嚴無雙,如同神明。
“就是天地。”
鮮血從林楓亭嘴裡噴出來,天地中無數的劍氣壓製下來,他的身體遍布鮮血,瘋狂墜落。
狀態已經不在巔峰的李狂徒與實力稍弱一線的離兮沿著林楓亭劍光飛躍的軌跡衝上來。
那一道銀光已經蒸發了一切。
此時此刻,在兩人前進的道路上,已經沒有任何阻擋,隻有他們自己的劍意。
彌漫著幽暗陰影的劍光越來越深沉。
同樣是劍二十四。
同樣是破碎輪回。
但這一劍與林楓亭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味道。
李狂徒的劍光在向上,偏執而瘋狂。
無窮的碧色光芒已經完全被明亮的劍光取代。
離兮的嘴角已經流淌著鮮血。
她不顧一切的爆發著自己的速度,所有的劍氣與劍意已經完全凝聚出來。
她靠近了李狂徒。
閃亮的劍光與那片深沉的黑暗融合。
一樣的劍二十四。
如今的劍光,如今的鋒芒,如今的耀眼,全部來自於當年身邊這個男人。
現在。
還給他就是了。
這是真正同源的劍光,劍氣,劍意,劍勢甚至完全相同。
李狂徒不斷向前。
他的每一根發絲都飄揚起來,雙眼閃亮。
雙劍合璧!
刹那之間,兩道同源的劍氣合為一體,大片屬於王天縱的劍氣被生生破碎,寂靜的長空中星光再次暗淡,銀光開始消失。
但無窮無儘的狂雷卻在一瞬間充斥高空。
雷聲震動著蒼穹與大海,照亮了整座城市。
李狂徒下方,離兮張開了十方絕域。
李狂徒的身影出現在王天縱麵前。
王天縱正看著他。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
視線中,這位數百年來的最強者抬起了手掌。
握拳。
揮拳。
狂雷消失。
無比狂暴幾乎可以席卷一切的力量瞬間彌漫過來。
雙劍合璧?
破碎輪回?
所有的劍光在洶湧如怒海的力量中被完全摧毀。
王天縱寬大的袖口在空中飄揚,巨大的力量淹沒了李狂徒,淹沒了離兮,淹沒了陰影撕裂和碧落黃泉,所有的劍光與雷霆徹底消失。
隻有鮮血不斷飄灑。
眼神凝聚到極致的王天縱又是一拳。
空間的炸裂聲清晰可聞。
李狂徒與離兮的身影猛然墜落。
兩人的身體狠狠砸在了地麵上,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詳細,李狂徒的身體陷入地麵,眼神已經有些迷離,離兮同樣是一身鮮血,但卻還是在努力的站起來,向李狂徒靠攏著。
劍氣在天地中湧動。
王天縱站在空中。
他。
就是天地。
遠方莊園處近乎無窮無儘的白霧瘋狂的朝著他聚攏,無比雀躍。
他的氣息略微虛弱了一絲,但渾身劍氣更勝,甚至還要超出剛才。
不可抗拒。
這是最完美狀態的天驕。
已經沒有絲毫瑕疵。
林楓亭杵著斷劍站起身,看著王天縱,神色依舊平靜。
李狂徒眼神狂亂,他低沉的怒吼著,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起來。
離兮想要攙扶他,被他直接甩開。
一身是血的離兮臉色慘白,但卻依舊柔聲道:“我還能戰。”
李狂徒狂笑起來。
他微微抬起手。
落在地上的陰影撕裂落在他手中。
他抬頭看著空中的王天縱,雙眼之間已經完全是一片血紅。
“殺!!!”
他的身影衝向高空,磅礴的劍意在彙聚。
彙聚到了陰影撕裂中,全部的力量從他的每一滴鮮血中流淌出來,彙聚著劍身。
陰影撕裂活了過來。
無數幽暗的光芒陡然爆發,伴著銀光,伴著碧綠。
刹那之間,碧落黃泉與隕落星辰同一時間亮了起來。
帶著明顯的毀滅意味的力量不斷升騰。
三把都在充能期的凶兵無法開火。
但卻不代表不能自爆。
早已無路可退的李狂徒瘋狂的怒吼著,以最強的劍氣勉強激活了凶兵。
天地間充斥著抗拒的意誌,那是凶兵的意誌。
但李狂徒不曾理會。
離兮也不曾理會。
林楓亭同樣不曾理會。
三人最強的劍光激活了凶兵。
高空之上所有寂靜的空間徹底開始翻覆。
王天縱眯起了眼睛。
三把凶兵。
三大高手同一時間衝了過來。
這是他們同一時間的全力一擊。
這也是三把凶兵同一時間的全力一擊。
動蕩的高空中陡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無數的光芒伴隨著劍氣徹底爆炸,巨大的破壞力完全是在毀滅著一切,所有的力量一瞬間將王天縱的身體徹底吞噬了進去。
龐大的無法想象的力量不斷的翻湧著。
高空中已經是一片混亂。
林楓亭落在地上,勉強還能站著。
李狂徒和離兮卻已經倒下,兩人同時抬起頭,看著高空。
“砰!”
無比巨大的心跳聲在混亂至極的爆炸聲裡響起。
“砰,砰,砰...”
清晰的,有力的,穩定的心跳上。
似乎短暫又無比漫長的爆炸終於過去。
夜空變得平靜。
王天縱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黑金色的古裝依舊飄蕩,發絲未亂,長劍不曾出鞘。
他的眼神平靜而憐憫的掃過地麵上的三人,淡淡道:“有用嗎?”
這一刻,即便是一直平靜的林楓亭眼神中都露出了一絲絕望。
沒有人見過天驕。
所以根本沒人知道完美的天驕到底有多麼強勢。
也不會有人知道所謂的絕對統治力,所謂的一人橫掃黑暗世界意味著什麼。
直到這一刻,真相才完全出現。
如此冰冷,如此殘酷。
他們最強的一擊,凶兵最強的一擊,所有的手段都已經用儘。
王天縱甚至都沒有露出什麼虛弱的狀態。
自始至終,敗林楓亭,敗李狂徒,敗離兮,毀掉三把凶兵。
王天縱甚至都沒有拔劍。
他還沒有拔劍!!!
最最最重要,也是最最最讓人絕望的,是這位天驕來自於北海王氏。
此時此刻,北海王氏的強大反而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家族,有著一種讓全世界每個人都無比渴望的藥劑。
永生藥劑。
王天縱身上肯定有永生。
而且是激活過後一瞬間可以完全恢複所有傷勢重新回到巔峰狀態的永生。
而現在。
王天縱還沒有受傷。
他就站在空中。
平平淡淡,簡簡單單。
四周的天地到處都是他的劍意。
他就是天地。
這片天地,都是他的劍。
無可抗拒。
王天縱的視線重新落在李狂徒身上。
“你不會這麼簡單的死掉。”
他輕聲道:“今夜一戰,到現在為止,隻是你我的恩怨,而不是北海王氏的征服,不過現在看來...”
他笑了笑。
濃濃的白霧從遠方傳過來,融入他的身體。
他的氣息開始一點點的回升,重新回到了巔峰:“你們已經沒有多少底牌了。”
他對著李狂徒招了招手。
李狂徒的身體毫無掙紮餘地的飛了起來。
林楓亭想要阻止,他的身體剛動,劍意壓過來,已經讓他全身再次鮮血淋漓。
離兮動了動,已經沒有了力氣。
李狂徒的身體被拉扯著飛向高空。
王天縱一把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狂徒一動不動的閉著眼睛。
他的表情平靜,似乎早已認命。
光芒在王天縱手裡亮起來,照耀著李狂徒,無比明亮。
“全世界都應該看到你的狼狽和落魄。”
王天縱喃喃自語著,手掌不斷用力。
......
全世界都在看著李狂徒的狼狽與落魄。
李天瀾自然也可以看到。
莊園裡的白霧已經消散了很多,十方絕域的禁錮中,李天瀾靜靜的看著那道光芒把李狂徒照耀的無比閃亮。
輪回宮主也在看著,她背對著李天瀾,直到身後有聲音響起:“李氏的人不該承受這些。”
輪回宮主轉身看著李天瀾:“但你現在改變不了什麼。”
“你還是不肯放我?”
李天瀾看著輪回宮主。
“有意義嗎?”
輪回宮主問道。
“不知道。”
李天瀾的聲音平靜下來:“我不知道現在過去還有沒有意義,我也不知道從雷基城來這裡有沒有意義,但不管有沒有意義,我都要過去,就如同我都要來這裡一樣。”
“你攔不住我,誰也攔不住我。”
他看著輪回宮主,聲音逐漸柔和下來:“我收回我剛才所說的話,我願意道歉,林先生說的沒錯,你也說的沒錯,我確實是個混搭,而你,不是那個...”
他看著輪回宮主,笑的無比從容。
輪回宮主卻突然變得不安起來:“你想乾什麼?”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從來不知道,出了她們,還有人會對我這麼好。”
李天瀾柔聲道:“甚至有某個時刻,我以為你是我的母親,哈,謝謝,謝謝你。”
“你彆衝動,天瀾,聽我說...”
輪回宮主的聲音有些驚慌。
“不聽了。”
李天瀾輕聲道:“我說了,誰也攔不住我,你也不行,除非我死...”
無數狂暴的劍氣從他身上湧動出來,不斷的攪動著周圍的十方絕域。
十方絕域感受到了威脅猛然反擊,刹那之間,李天瀾已經是一身鮮血。
他的骨骼在領域的壓製中哢嚓亂響,即將斷裂。
輪回宮主猛然尖叫一聲,直接撤掉了周圍的領域。
李天瀾摔倒在了地上,笑了起來,有些悲涼。
他剛才將性命交給了十方絕域。
輪回宮主不讓他死,隻能撤掉領域。
他搖晃著站了起來,走過輪回宮主身邊,輕聲道:“謝謝,真的謝謝你。”
“天瀾!”
他的腳步跨了除去。
一雙無比柔軟的手臂直接抱住了他的腿。
李天瀾臉色巨變,身體一下子變得無比僵硬。
輪回宮主跪了下來。
跪在了李天瀾腿邊。
這是輪回宮主。
曾經俯視著整個黑暗世界,掀起了東歐亂局,策劃了今日一切,站在巔峰無敵境,站在黑暗世界巔峰的輪回宮主。
此時此刻,她跪在李天瀾腳下,雙手死死的抱著他的大腿,有些混亂的聲音帶著細微的嗡嗡聲。
她的聲音像是在哭。
“求你,不要去啊,我可以解決這一切,我一定可以的,不要去啊。”
輪回宮主的聲音顫抖著。
“你解決不了的。”
李天瀾輕聲道:“現在的王天縱,完全就是無解的,我不想看到他們死,也不想看到你死啊。”
李天瀾看著遠空那一抹閃亮:“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但如果這一切都是你策劃,都是因我而起的話...”
他靜靜道:“我過去,換他回來。”
他想到神曾經說過的話。
李氏。
是他的李氏。
是就是吧。
他的腳步一點點的掙脫了輪回宮主的手臂,輕聲道:“對不起,謝謝。”
他向前走了一步。
“天瀾。”
輪回宮主的聲音顫抖著,逐漸變得平靜。
李天瀾轉身看著他。
“你會死的。”
輪回宮主輕聲道:“你去了那裡,肯定會死的。”
李天瀾沒有說話。
“你死了之後,就再也看不到我,看不到小白,看不到如是了。”
輪回宮主繼續說著。
東城如是有些茫然的小臉變了變,下意識的攔在了李天瀾前方。
“真的要去嗎?”
輪回宮主問道。
李天瀾沒有猶豫,點了點頭:“去。”
終究還是攔不住他...
輪回宮主眼神恍惚,似乎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次攔截,有些事情,再怎麼努力,終究是攔不住的。
“好啊。”
她輕輕的說著:“我讓你去。你臨死之前...”
她張開雙手,聲音顫抖著,逐漸變得麻木死寂:“抱抱我。”
李天瀾略微遲疑了一瞬。
輪回宮主張開雙手,靜靜的等著。
李天瀾猶豫著緩緩走過來,伸手將輪回宮主抱在了懷裡。
她的身影很高大,確切的說,隻是抱住,而不是抱在懷裡。
輪回宮主雙手緊緊摟著他,近乎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一路殺伐的李天瀾此時身上到處都是血腥味。
有些刺鼻的味道裡,她就像是在荒漠中尋找著一滴水的旅人,不顧一切的尋找著那一抹熟悉的味道。
很溫暖,很安心的味道。
輪回宮主閉著眼睛。
她的表情無比平靜僵硬。
但淚水卻止不住的從她的眼眶中流淌下來。
她輕輕顫抖著,不斷的深呼吸。
“為什麼非要去啊...”
她輕輕問著,那聲音就像是在呢喃。
李天瀾的身體有些僵硬:“總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去做的。”
他頓了頓,自嘲笑道:“哪怕做不了什麼。”
“做不了什麼,不做就就好了嗎?”
輪回宮主呢喃著,淚水流淌的更為迅疾。
李天瀾沉默著沒有說話,他下意識的緊緊摟住輪回宮主。
一抹熟悉的仿佛要滲入靈魂的幽香傳過來,如此濃鬱,如此自然,如此令人眷戀。
這味道就在眼前!
就在眼前!!!
李天瀾猛然睜開眼睛。
秦微白出現在了他身後。
李天瀾的大腦混亂了一瞬。
他還沒有想明白,輪回宮主抱著他,已經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說的什麼,這一瞬間李天瀾沒有聽清。
但無與倫比的劇痛一瞬間充斥他的身體,從胸膛蔓延,讓他整個人徹底僵硬。
輪回宮主手中出現了一把刀。
凜冽的刀鋒反射著寒光。
無比銳利的堅硬一瞬間刺穿了他的胸膛!
前後通透。
劍意在他體內爆發出來。
他的身體軟倒在地上。
輪回宮主握著刀,看著李天瀾的眼睛。
李天瀾跟他對視著,這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疼痛撕心裂肺。
他終於聽到了輪回宮主說了什麼。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清晰的,飄忽的,麻木而死寂。
鮮血流淌的聲音裡,那三個字如同從天外飄過來,落在了他內心深處。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