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的語氣極為誠懇。
就連表情都顯得極為真誠。
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在他體內緩緩浮現出來,酣暢淋漓,隨心所欲。
似乎直到這一刻,李天瀾在武道上才真正變得完美。
帝江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李天瀾手上的力量在不斷增加,他感受到的阻力越來越大。
他的嘴角扯動了一下,看著李天瀾,沙啞道:“雙風雷脈...”
李天瀾看著他的眼睛,表情很溫和:“這一戰很有意義。”
兩院最終演習結束後,李天瀾身具雙風雷脈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雙風雷脈在東歐與黑鬼一戰中已經近乎半廢,變成了風雷雙脈。
李天瀾很難解釋所謂的雙風雷脈到底是什麼。
三年多前他在華亭自廢風雷雙脈以求大破大立,可廢掉的風雷雙脈卻在他三年遠行的過程中不斷變化著,最重在極地中實現了真正的涅槃,也就是現在的雙風雷脈。
並不是說李天瀾現在具備著兩條雷脈與風脈,這樣的涅槃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變異,最開始的風雷雙脈隱藏在血肉之中,像是兩條粗壯的主脈,無時無刻都在賦予他遠勝於常人的速度和力量。
而新生的風雷雙脈則更像是主乾上麵的兩條細小的支脈,這一切剛剛開始,而且異常脆弱,所以東歐一戰中,新生的風雷雙脈完全斷裂,隻剩下天生的風雷雙脈在支撐著。
李天瀾身負龍脈,龐大的氣運意味著源源不絕的生機,絲絲縷縷的白霧在不停的修複著他的身體,這並非隻是修複傷勢,數之不儘的生機讓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完美,而新生的風雷雙脈在龍脈的滋養下從斷裂狀態被強行接上,隻不過那一次的傷勢似乎確實很重,以至於新生的風雷雙脈一直處於萎縮的狀態。
直至今日。
全麵的戰力上,帝江不是李天瀾的對手。
但李天瀾跟帝江拚力量,這是帝江最強勢的地方,在純粹的力量領域裡,李天瀾幾乎可以說是處於絕對的劣勢,一直都在被全方位的壓製著。
劇烈的壓製不斷刺激著李天瀾體內萎縮的風雷雙脈,同時刺激著李天瀾的潛能,李天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萎縮的若有若無的新風雷脈在絕對的壓製與刺激中一點一點的伸展,困擾著風雷脈的淤血徹底流淌出來。
雙風雷脈在帝江的壓製中完全重塑。
李天瀾的力量與速度刹那之間已經到達了一個新的巔峰。
如今的李天瀾在力量上依然不是帝江的對手,但卻再也不是那種被絕對壓製的處境,重塑後的雙風雷脈還有著巨大的成長空間。
李天瀾對這一切都十分滿意。
“你輸了。”
李天瀾夾住帝江的刀,字裡行間都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鎮定與從容。
帝江的表情陡然扭曲起來。
他心態再怎麼好此時也有些失態。
全力以赴,不顧一切,最後卻都成了助攻,讓對手更加強大。
他的聲音猙獰而狂躁,有些歇斯底裡。
“我不服!!!”
他的聲音洪亮而淩厲。
雪亮的刀鋒猛然一震,淩亂的刀光爆發出來,視線中,帝江整個人的上身似乎都在膨脹,雙臂的肌肉清晰的浮現出來,所有的力量一瞬間被灌注在雙手緊握的刀鋒上。
帝江爆喝一聲,帶著漫天飛揚的黑色雷霆,狠狠劈了下去。
“哢嚓。”
清晰的斷裂聲響起。
李天瀾的眼神異常冷漠,帝江全力爆發之下,他夾住刀鋒的雙手猛然一扭,兩人全力的力量作用到一處,直接繃斷了帝江手中的長刀。
帝江雙手握住斷刀幾乎是從李天瀾的鼻尖處滑落下去。
斷裂的刀尖失去了控製衝向一旁。
李天瀾的身影悠然後退。
似是一道輕煙,又如同虛幻到極致的幽影。
帝江的短刀落在了地上。
山崩地裂!
刹那之間,以這一刀的落點為中心,帝兵山方圓數百米的路麵猛然爆開。
周圍大片的宮殿廢墟在巨大的力量下衝向高空,被生生震碎,平整的路麵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無比猙獰深邃的裂口,整座帝兵山似乎都在這一刀之下晃動,巨大的裂縫撕裂大地,瘋狂蔓延,無數凝聚著刀光的巨石與塵土衝上半空,如同衝天而起的巨浪,洶湧澎湃,鋪天蓋地的朝著李天瀾砸下來。
這是真正的神力驚天。
李天瀾的身影頓了頓。
瘋狂的力量,暗色的雷霆,被席卷而起的廢墟徹底壓了下來。
李天瀾的身影被遮擋住的瞬間,漫天劍光霎時間衝天而起。
那道劍光純淨而清澈,晶瑩剔透,但劍光閃耀之間,卻自有一種決然氣象。
這不是十三重樓的任何一把劍。
這是琥珀。
屬於薑氏的琥珀。
似乎是想到了薑氏,想到了隕落的天刀,帝江整個人的氣勢近乎失控的瘋狂攀升。
無與倫比的狂怒讓他雙眼通紅,他的身體死死的繃緊,體內每一根骨頭都因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不斷發出呻吟,帝江完全不管不顧,不惜一切的提升著自己的力量。
琥珀晶瑩的劍光粉碎了厚重而霸道的巨浪。
如花般綻放的光彩瞬間撕碎了空中黑色的雷霆。
帝江看到李天瀾向前邁步。
意識剛剛接受了這個訊息,琥珀的劍鋒已經直接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快。
不可思議的快。
那是無法想象的靈動。
數十米的距離,李天瀾似乎隻是向前一步,劍鋒就已經給他留下了一道傷口,而李天瀾已經出現在了帝江身後。
斷刀橫掃。
傷口處的鮮血還不曾湧出皮膚,崩碎的斷刀已經直接在帝江周身劃出了一個完美的遠。
退後。
前進。
輕描淡寫。
雙風雷脈的重新激活,而且比之以往更加強大,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李天瀾都比剛才強了太多。
琥珀依舊綻放著光芒。
晶瑩的劍光裡,這一刻的李天瀾一舉一動都不帶絲毫的煙火氣。
他避開了刀光,前進了一步。
下一秒鐘,斷刀再斷。
無數的碎片閃耀著淩厲的刀光飛散到了半空。
斷刀的碎片劃破了帝江的身體。
帝江已經是放開一切。
狂暴的力量如同呼嘯的大海奔騰湧動,覆蓋著近百米的區域,那是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他的眼神無比的純淨。
仇恨,屈辱,責任,不忿。
全都放下,又全部都沒有放下。
他的身影向前。
邁步。
奔跑。
衝刺。
這一刻他思考的隻有自己的力量。
隻求一戰。
隻求一死。
瘋狂的力量帶動著他的身體直接出現在李天瀾麵前。
方圓百米內所有的空間徹底爆碎,空氣劇烈扭曲著,爆碎的空間向內部坍塌,極致的破壞力一瞬間籠罩了李天瀾。
李天瀾微微抬了抬手掌。
還是不動聲色。
還是輕描淡寫。
天光鎖靈台,意氣風發。
神兵斷通天,威嚴霸道。
滄瀾斬天刀,不可一世。
李天瀾走過了北海,打穿了一切。
浮島,琉璃,皇後,聖州。
再到帝兵山。
每一個城市,都是不一樣的李天瀾。
沒李天瀾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寧靜過。
淡漠悠然,寧靜致遠,心平氣和。
或許這一刻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隻有現在,他才是真正完美的。
也是無敵的。
他的手掌抬起來,不急不緩,從容的近乎優雅。
耀眼的劍光閃閃爍爍。
帝江領域的邊緣出現了一道劍意。
李天瀾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帝江領域之外。
而那道劍意出現在帝江麵前,變成了李天瀾的模樣。
“轟!”
凶猛的拳頭帶著漫天黑色的火焰爆發出來。
劍意變成的李天瀾身影破碎,無數的劍氣同時也穿透了帝江的身軀。
鮮血狂湧。
帝江隻覺得體內燃燒著一團火,灼燒著他的身體,燃燒著他的理智。
他抬頭看著李天瀾所在的位置,瞳孔中帶著從未熄滅過的戰意。
相距百米。
帝江伸出了手掌,緩緩道:“我替老祖斬了你。”
疾風驟起。
逆向吹入的風衝過夜空,卷過風雨。
漫天雨滴刹那之間徹底凝固下來。
凝固的冰冷從遠方蔓延過來,眨眼之間籠罩了數百米的空間,同樣包圍了李天瀾。
那是近乎凝固的寒冷。
無形無質,但卻無比森然。
熾白色的火焰在帝江手中燃燒,最終翻湧成了漆黑的雷霆。
帝江整個人身體都在發光。
這一刻,疾風,暴雨,火焰,雷霆。
乃至這片天地,都是力量。
帝江近乎虔誠的伸出手,做了一個拔刀的動作。
純粹黑暗的雷光在他手中幾乎凝聚成了實體,變成了刀鋒。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這一刀很陌生,但卻又無比熟悉。
起手式雖然不同,但說到底,在他在滄瀾看到的那一刀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彆。
帝江是劍皇的弟子,但王天縱所教他的,依然是薑氏的刀,最適合雙雷脈的刀。
薑氏三絕刀。
萬古已過。
隻剩千秋。
隻剩大劫。
帝江握住了雷霆凝聚而成的刀鋒,聚過了頭頂。
刹那之間,天地間所有的力量都在朝著他瘋狂的彙聚。
帝江的身體變得無比高大,那並非錯覺,而是極致的力量下,他的身體真正發生了短暫的膨脹。
隔著上百米的距離,帝江的氣勢瞬間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巔峰。
“去死!”
黑色的刀鋒劈了下來。
這是薑氏的絕刀。
是北海最全力的爆發。
烏黑的刀鋒如光如電。
這一刻沒有刀光,帝江手中由雷霆凝聚的刀鋒在他手中瘋狂的延長,轉瞬間已經延長到了上百米的距離。
漆黑的刀鋒瘋狂而又細微的顫動著。
每一次的顫動,都相當於是帝江最全力的一刀。
隻是刹那,帝江的刀鋒就已經顫動了上百次。
完全狂亂的力量充斥了一切,本就是一片廢墟的帝兵山在刀鋒之下變得愈發破碎不堪。
李天瀾默默的看著。
這一刀是千秋大劫。
是兩式絕刀合一。
若論刀意充沛,這一刀仍舊不如當時的天刀。
可正處在巔峰狀態的帝江放棄一切揮出來的這一刀,在力量上卻已經超越了帝缺。
不死不休!
不出全力的話,這一刀李天瀾擋不住。
但能不能擋住,其實不重要。
刀鋒在空中輕顫,幾近蓋世的力量毀天滅地。
李天瀾向前邁了一步。
他的身影消失了。
漆黑的刀鋒延長到了數百米的長度,從天上狠狠劈刀地上。
地動山搖。
帝兵山上的一切幾乎都已經徹底粉碎。
這一刀幾乎抽空了帝江所有的精氣神。
他的身體再無一絲一毫的力量。
他僵硬在原地,沉默了很長時間。
李天瀾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他的一隻手放在了帝江的肩膀上,殺意隱而不發。
現在的李天瀾實在太快。
他擋不住這一刀,但卻完全可以躲開。
躲開不是逃避。
他直接出現在了帝江的身後。
這一刻,帝江身上所有的要害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為什麼會這麼快?”
帝江的聲音無比沙啞。
李天瀾的聲音依舊寧靜,不帶半點煙火氣:“是你太慢。”
“轟!”
巨大的力量落在帝江無比虛弱的身體上,被一刀抽空了所有力氣的帝江身體一軟,不受控製的蜷縮著身體。
“跪下。”
李天瀾輕聲道。
帝江的雙膝已經徹底彎曲,他抗拒不了李天瀾手上的力量,可在雙膝即將跪地的前一刻,他猛然怒吼了一聲,竭力向前一撲。
他的身體趴在了地上,被狂亂的夜雨敲打著,無比狼狽,極為難看。
“這樣子比跪著難看多了。”
李天瀾說道:“看上去就像是一條再無用處的狗。”
“狗?”
帝江哈哈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嘶啞,一字一頓道:“就算是狗,老子也是北海的狗,而不是跪在你麵前的狗!”
李天瀾沉默了一會。
兩人此時的戰場已經很難接近梟雄台。
李天瀾可以看到梟雄台上的身影。
梟雄台上的身影也可以看到他。
無比清晰。
在所有人的視線中,李天瀾緩緩蹲了下來。
他的嘴角微動,似乎在說著什麼,說了很長時間,說的極為認真,極為誠懇。
帝江的耳邊完全無聲。
但李天瀾似乎一直在說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帝江才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笑了起來,無比淒慘。
這一刻他才確信。
不是他聽不到。
而是看似在說著什麼的李天瀾,其實什麼都沒說。
如此卑鄙。
李天瀾緩緩站了起來。
梟雄台上,大多數人都在猜測李天瀾跟帝江到底說了些什麼。
寂靜卻各懷心思的人群裡,隻有一人在前行。
她的身影縹緲,走下了台階,踏入了高空。
縹緲而淒美的劍光亮了起來。
美麗,但卻又無比決然,無比沉默。
劍光中夾雜著明亮至極的雷光。
人與劍飛過了高空,劍鋒飛向了李天瀾。
淒美的劍光照亮了李天瀾。
李天瀾安靜的看著,不閃不避。
他深深的凝視著那道劍光。
因為那道劍光照亮了王月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