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
李狂徒。
無論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因為李氏的原因,兩人的一生都注定有著數之不儘的糾纏。
他們確實應該好好談談。
但李天瀾注意到了自己的措辭。
李狂徒同樣注意到了李天瀾的措辭。
他是說。
談判。
無論兩人接下來談的是什麼,這個詞用在這裡,都理智的有些冷漠。
鮮血染紅了李狂徒的病號服。
他的身體沒有動,緩緩滲出來的鮮血已經止住,他坐在床上,披著一身月光,看著站在幽暗中的李天瀾,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
屬於他的天都煉獄。
屬於李天瀾的東皇宮。
夾雜在中間的李氏。
很多事情,在他身份曝光的那一刻就已經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動著,不斷向前。
碰撞或是融合,都是勢在必行的事情。
這樣的談判早晚都會來。
可對於現在的李狂徒而言,這種談判的時機未免太過離譜。
月光下,李狂徒抬起頭,看著李天瀾,麵無表情道:“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判?”
“你還活著。”
李天瀾平靜道:“那我就有資格。”
李狂徒活著,是因為王天縱沒有殺他,同樣也是因為李天瀾救了他。
病房內幽幽的黑暗纏繞在李天瀾身邊,他的輪廓有些模糊,但聲音卻無比清晰:“我不欠你什麼了。”
“確實。”
李狂徒沉默了很長時間,才點了點頭。
他在東歐救了李天瀾一次。
李天瀾也在東歐救了他一次。
兩不相欠。
寂靜的病房裡彌漫著冷漠的氣氛。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李狂徒。
從北海到歎息城,從歎息城到幽州,再到這間病房。
他的身體極為疲憊,可思維卻愈發清晰冷靜。
麵對著李狂徒,他的內心隻有平靜。
他們是不是父子?
李天瀾不知道,但現在他已經不想再去回避什麼,不知道,他直接就問了出來:“你是不是我父親?”
李狂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事實如此的話。”
李天瀾笑了笑,指了指離兮:“你,我,她,我們,算是一家三口?”
他自己都很難相信自己會這麼平靜的在最有可能是自己父母的人麵前談論著自己的身世:“不管是不是,我需要一個答案。”
李狂徒這次沒有猶豫,也沒有掩飾,他給了李天瀾一個最真實的答案:“不是。”
李天瀾沉默下來,好半晌,他才笑了笑:“原來如此。”
一直以來的一些困惑似乎因為李狂徒的回答變得清晰。
他為什麼得不到李狂徒的認可?為什麼得不到天都煉獄的認可?為什麼李氏有一部分人認為他不配擁有李氏?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和李狂徒,不是父子。
“這樣的話,我們的談判就更有必要了。”
他平淡道。
“你想談什麼?”
李狂徒的聲音愈發冷漠。
“談談李氏吧。”
李天瀾向前走了兩步,月光與黑暗交彙的地方,他的身影陡然之間變得無比真實:“我們是不是父子,不重要。甚至我到底姓不姓李,也不重要,我可以不在乎這些問題。但有一點我很在乎。”
他看著李狂徒的眼睛:“無論我是誰,但李氏,必須是我的。”
“哦?”
李狂徒似笑非笑的揚了揚眉。
“我要天都煉獄。”
李天瀾的聲音無比平靜。
“你做夢。”
沒有任何猶豫,李狂徒給出了自己的態度。
他的笑容有些虛弱,但聲音卻異常堅定:“你如果不姓李的話,憑什麼想要屬於我的李氏?”
“就憑這些年我叫李天瀾。”
李天瀾看著他:“這一點,以後也不會變,你問我憑什麼...嗬...”
“憑什麼?如果我不姓李的話,這麼多年,我為李氏承受的一切,又是憑什麼呢?”
李狂徒轉過了頭,淡淡道:“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問我。”
確實不應該問他。
要問,或許應該去問李鴻河,或許要去問他的親生父母,問所有當時做出那個決定的人。
“我會問他們的。”
李天瀾淡淡道:“但是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須要拿到李氏,完整的李氏。”
“還是那句話,你不配!”
李狂徒冷然道:“你有你的委屈,但李氏也不欠你什麼,你或許承受了很多東西,但李氏何曾虧待過你?劍二十四,戰神圖,你如今的武道,都與李氏息息相關,你如今是黑暗世界中的天驕,如果沒有李氏,如果你不是李天瀾的話,這些,你什麼都得不到。”
李天瀾的人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李狂徒知道這一點。
如今的李天瀾也知道了這一點。
或許就如同李狂徒所說的一樣,如果不是李氏,他學不了劍二十四,也不會有天驕的稱呼落在他身上。
但沒有這些,他的人生同樣也會精彩,他會是整個中洲最頂級的大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他的人生會無比平穩的走到一個足以讓人顫栗的位置,他不用遊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不用去糾結所謂的大勢,他的道路無比平坦,同樣也可以光芒萬丈。
那樣的生活,有什麼不好的?
他用那樣的生活換來了如今的一切,這根本算不上是得到什麼。
他姓不姓李,其實真的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過去二十多年的時間裡,在承受著無數的壓力和期待中,他是李天瀾,始終都是李天瀾。
如果他得不到李氏的話,那他過去的二十多年時間,又算是什麼?
“我是天驕。”
李天瀾平靜道:“既然如此,你把天都煉獄交給我,應該會更放心才對,畢竟無論我是誰,我現在都姓李。”
“你會殺我麼?”
李狂徒沉默了下,突然問道。
現在的他傷勢極重,完全沒有半點戰鬥力,李天瀾想要殺他,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如果堅持不把天都煉獄交給你,你會殺我嗎?”
他又問了一句。
“不會。”
李天瀾淡淡道。
“我不意外這樣的答案。”
李狂徒點了點頭:“所以你也不應該意外我的答案。我不可能把天都煉獄交給你,你是未來的天驕,但現在,在我眼裡,你並不算什麼,等我傷勢痊愈,不,隻要我恢複一半的戰鬥力...”
“沒有意義。”
李天瀾平靜道:“東歐亂局之後,你就應該意識到這點,你,王天縱,你們都過時了。”
在所有人都在猜測如今的李天瀾有多強大的時候,李天瀾終於在李狂徒麵前掀開了自己的底牌。
“不要說一半的戰鬥力,就算你恢複到巔峰狀態,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
他確實沒有進入無敵境。
但他手中有劍。
黑暗中,他抬起了手。
精致的軒轅劍出現在他手心,無比溫順的顫動著。
“我或許不是你的對手,但加上它,你又能如何?”
李狂徒抬起頭看著李天瀾的手心。
軒轅劍在緩緩旋轉著,無比優雅,卻又無比鋒銳。
一抹極為明顯的錯愕出現在了李狂徒臉上。
他的表情就像是大白天活見鬼一樣。
“這東西...”
他的瞳孔收縮了一瞬,不可置信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