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看完了早間新聞，難得有了一個悠閒清晨的李華成走過後院，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隱龍海內的建築沒有具體的辦公場地，九位理事都有一棟麵積其實並不算小的獨棟小樓，前後院，後院是休息區域，路過一個不大的架著葡萄藤的院子，前院便是辦公區。
總統的首席秘書馬思已經在李華成過來的十分鐘前來到了辦公室，將辦公室的衛生打掃乾淨，燒一壺水，整理昨日的文件，一切收拾完畢的時候，很有時間觀念的李華成緩緩走了進來。
“總統。”
馬思帶著笑意打了聲招呼。
李華成笑了笑，將手裡的一包茶葉遞給他，輕聲道：“今天喝紅茶，家鄉的味道啊，有些懷念。”
“好的。”
馬思接過茶葉，見總統沒什麼吩咐，安靜的退了出去。
李華成走到辦公桌前，一眼就看到了馬思刻意放在顯眼位置上的一份文件。
文件下印著中洲安全部的印章，鮮紅色，意味著優先級極高。
李華成微微皺眉，將文件拿起來，先是快速掃了一遍，似乎有些意外，又低下頭，慢慢的看了一遍。
馬思推開辦公室的房門，拎著開水走進來，開始泡茶。
“消息確定過了？”
李華成揚了揚手裡的文件，輕聲問道。
馬思的眼神裡閃過了一抹詭異的色彩，隨即點了點頭：“千真萬確，現在整個黑暗世界都應該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李華成有些啞然，過了幾秒鐘，才失笑道：“我當然知道這是真的，隻是...”
他看著文件下方的印章。
有這個印章在，那就證明這百分之百是貨真價實的消息。
可有些事情，即便知道是真的，還是讓人難以置信。
“我大概和總統的感覺是一樣的，一樣覺得這有些不可思議。隻是這件事情確實是發生了。”
馬思笑了起來，有些感慨：“有神秘強者挑戰東皇李天瀾...如果不是對方活膩了，那就隻能說明一件事情...”
“嘖...”
李華成搖搖頭：“黑暗世界又不太平了。”
“從來也沒有太平過啊。”
馬思微微搖頭。
李華成若有所思的拿起文件，再次看了一遍，突然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馬思有些茫然，不明白李華成的意思。
“黑暗世界有什麼人，哪些高手，這些在各國的特戰係統都是有詳細記錄的，這樣的情況下，不太可能出現所謂的世外高人，當然，世事無絕對，過去的幾十年時間，確實有一些在各國視線之外的無敵境高手冒出來，但隻是偶爾，而且這幾個個例至今沒有一個成為巔峰無敵境。”
“情報裡說的很明確，挑戰者在一瞬間展現出了超越巔峰無敵境的實力，這意味著什麼？”
“黑暗世界已經有了東皇天下無敵的說法了，王天縱行蹤不明，現在的黑暗世界，戰鬥力層次很明顯，李天瀾勉強可以算是獨一檔，其次就是李狂徒和林楓亭，他們兩個是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人物，再然後呢？可笑的是，再然後，整個黑暗世界現在竟然沒有一個巔峰無敵境高手。這樣的情況太少見了，那個神秘挑戰者，我相信他有著超越巔峰無敵境的實力，也就是說，對方的戰力層次就算達不到李天瀾那種程度，應該也是很接近的，大概和林楓亭李狂徒在一個層次。”
“這樣的人如果沒有野心，那麼他沒有必要去挑戰李天瀾，如果有野心的話，那麼之前他在哪？他這種實力，如果想要發展勢力，早就是黑暗世界的大人物了，反正這樣的實力，總不會是一夜之間就有的吧？他之前低調了這麼久，為什麼會突然跳出來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甚至還要挑戰號稱東皇的李天瀾？”
馬思將泡好的紅茶遞給李華成，隨意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他跟在李華成身邊將近十五年的時間，秘書和領導之間的關係幾乎已經轉變成了一種類似於親情一般的感情，因此很多時候都不會過分拘謹，他輕輕敲了敲自己麵前的紅茶，若有所思的開口道：“您的意思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北海決戰？”
“首相是有一些合作對象的，比如王青雷，甚至一些境外勢力...”
李華成聲音低沉道：“不知道是他們找到的王青雷然後王青雷找到的首相，還是首相主動接觸的他們，但首相曾經親口告訴過我，黑暗世界裡，還有一位不被人所知的陛下。”
陛下！
這個詞彙，在黑暗世界一直都是一個特定的稱呼。
比如曾經的王天縱。
比如現在的李天瀾。
這個稱呼，基本上就代表著天下無敵。
馬思的臉色微微一變。
“再怎麼隱秘的陛下，也是陛下，實力總不會太差的。首相能夠知道他，那也就意味著他對北海同樣感興趣，東島對北海的誌在必得可以理解，但整個事件中，教廷和南美蔣氏的插手明顯有著人為推動的痕跡，想要把這些勢力整合起來，確實需要一個能夠鎮得住場麵的戰鬥力，那位陛下...應該就是他了，也隻可能是他。”
“如果我沒有猜錯，對方應該就是推動北海決戰的幕後黑手，嗬，他的一些思路，甚至把王青雷和首相都影響到了，換句話說，首相都被他利用了，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他在天南挑戰李天瀾...”
馬思的眼神陡然一閃：“這是不是說明對方是在吸引注意力，而真正的布局，最後的一些手段，即將用在北海，也就是說，北海決戰要開始了？”
“可以這麼理解。”
李華成皺了皺眉：“但是又沒什麼必要，吸引注意力是對的，但這樣的情況下，難道那位陛下不覺得自己繼續隱藏在暗中最好嗎？一個很可能是跟李天瀾同層次或者稍微差一些的神秘強者，如果隱藏在暗中偷襲的話，即便是李天瀾都不敢大意，那他為什麼要在決戰之前暴露出來？”
這個陛下怕不是個傻子？
馬思心裡吐槽了一句，斟酌著措辭，表達著個人的想法：“也許他認為沒有隱藏的必要？又或者，他即將在北海布置的東西，比他本身的存在更加重要？”
“他本身已經是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高手，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比他更重要？凶兵？普通的凶兵，甚至已經傷害不到李天瀾了，比他更重要，隻有...”
李華成突然頓了頓。
馬思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開口道：“比他更加重要，隻有是跟他同一個層次的高手，身份更加隱蔽，更不可能出現在北海的高手。”
“李狂徒！”
下一刻，李華成和馬思同時說出了一個名字。
李華成陡然皺了皺眉，遲疑了一瞬，還是沉聲開口道：“幫我聯係李天瀾。”
馬思順手掏出了手機，找到了特彆標記的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接通。
李天瀾平靜的聲音從電話對麵傳了過來：“你好，總統，我是李天瀾。”
李華成笑了笑，開門見山道：“你對約戰你的神秘高手有什麼看法？”
“也未必能神秘到哪裡去，不過我們這邊確實還沒有可以證明對方身份的證據，隻是有所猜測而已，北海決戰，陳方青可以依仗的終極武力，大概就是他了。”
“我突然響起一件事情。”
李華成靜靜的等李天瀾說完，才緩緩開口道：“兩年多沒有天都煉獄的消息了，不知道李狂徒的狀態到底怎麼樣，天瀾，有些事情，不能忽視了。”
他的語氣很輕。
但其中提醒的意味已經極為明顯了。
李天瀾沉默了一下。
對於李華成突如其來的關心，他有些意外，但也並不意外。
李華成和學院派如今仍舊保持著中立，他們退出了跟太子集團的合作，同樣也沒有對李天瀾的做法發表任何評價，中立的態度很明顯。
可現在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陳方青的勝算並不大，而且學院派看上去是中立，但對於太子集團和陳方青來說卻是真真切切的背叛，如果陳方青可以獲得勝利的話，李華成本人如何尚且還不好說，但學院派的日子絕對好過不到哪去，不過李華成做事向來會留有餘地，這個中立的姿態，就是他留下的餘地，即便太子集團最後贏了，學院派或許規模會縮水，但還不至於到徹底消失的地步。
可即便這樣，也不是李華成願意看到的，他的內心比較複雜，李天瀾贏了，也就意味著從此之後東皇宮會如同北海那般處於失控狀態，太子集團贏了，學院派今後的日子注定艱難，他再三思索，最後隻能按照對方的實力說話，李天瀾的實力強，所以李華成將籌碼壓到了李天瀾身上，這樣的提醒，完全就是一種表達善意的表現。
“李狂徒現在在北海，事實上，我昨晚剛從天都城回來。”
李天瀾平靜道：“可以確定的是，如果近期決戰就會爆發的話，那麼除了李狂徒之外，天都煉獄的任何人都不需要擔心。”
李華成內心猛地震動了一下，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
他一時間理解不了李天瀾這句話的意思，可他要說的重點卻不在這裡：“現在最需要擔心的，就是李狂徒，李狂徒現在的狀態不知道怎麼樣，而挑戰你的神秘高手，實力也是極強，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已經有數位無敵境高手牽扯到了接下來的決戰裡，如果在加上這兩人...你有多少勝算？”
電話對麵很長時間都沒有回應。
就在李華成以為電話已經被掛斷的時候，李天瀾的聲音響了起來：“放心。”
他的語氣平淡中帶著極致的自信：“他們翻不起什麼風浪。”
“我要吃早餐了。”
他緩緩開口道：“再見。”
電話被直接掛斷。
李華成看著手裡的電話，怔怔出神。
整個黑暗世界如今都在揣測李天瀾現在到底有多強，但時至今日，李天瀾的實力仍舊是個謎，他到目前為止展現出來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讓彆人對他的戰鬥力有一個清晰的判斷。
他想到了李天瀾的語氣。
那是一種一切都儘在掌握之中的平和與淡定。
難道李天瀾真的有絕對的自信以一己之力掀翻兩個超越了巔峰無敵境高手和數位無敵境聯手組成的豪華陣容？
如果他真的有這個能力的話...
那樣的陣容，也就意味著他真的已經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橫掃整個黑暗世界了？
他或許還沒有達到王天縱當時的境界。
但天驕從來都不是境界。
如果他可以做到這一點，在王天縱傷勢還不曾痊愈的時候，李天瀾就是這個時代真正的天驕。
李華成深呼吸一口。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家鄉的紅茶，良久，才由衷的感慨道：“時代真的要變了。”
馬思剛想說些什麼，手機鈴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但響起來的卻不是李華成手中拿著的工作電話，而是李華成的私人手機。
馬思站起來想要離開，李華成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號碼，眯起了眼睛，表情有些微妙。
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接到這個電話。
更不清楚這通電話此時打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李華成遲疑了一瞬，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但卻沒有說話。
“你好，總統，我是江山。”
電話中，江山沉穩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了起來。
“你好。”
李華成淡淡回應了一聲，不冷不熱。
雙方拿著電話，各自沉默了大概十秒鐘。
江山率先笑了起來：“是這樣，總統，我這次是跟您彙報工作的。”
“北疆的工作...很困難啊。”
李華成的眼神深邃的有些不可捉摸：“是又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了？”
馬思終於知道了電話對麵是誰，他愕然抬起頭，看了李華成一眼。
“沒有。”
江山輕聲笑道：“北疆現在還算平穩，兩天前的混亂給大家都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今天我主要也是彙報這件事情。目前北疆已經初步統計了死者家屬的人數，並且在昨天下發了第一批撫恤金，今天第二批撫恤金也會發下去，這筆錢可以保證落在每一個家屬手中，金額總數超過了四千億，大概明天下午發放完畢。”
超過四千億！
李華成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他對這個金額有所預料，但卻沒有想到江山會這麼快的拿出這筆錢。
整個北疆現在都不可能有四千億！
李華成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江山處理北疆世間的時候，隱龍海正在開會，幾位理事幾乎是全程旁觀了江山的處理過程，以及他事後的承諾和演講。
事情過去了兩天的時間。
九位理事中，已經有兩位對此事發表了公開的評價。
陳方青直接將江山的行為評價為竊國賊。
而東城無敵的措辭同樣激烈，用了一句狼子野心的評價。
江山的種種行為都表示他想要把北疆據為己有，將北疆這個中洲一百多萬平方公裡的土地變成江家自己的基地和大本營。
他這麼做了，也這麼表示了，但畢竟沒有明確的說出來。
江山是個很成熟的家夥，沒有明說，這似乎就是他和中洲之間一點緩衝的餘地。
李華成也默契的沒有對北疆下達什麼命令，現在的中洲擺明了是多事之秋，北海決戰是重頭戲，但說到底，還隻是一個開始，大選在即，各種各樣的事情千頭萬緒，所有人都打算等到大選完畢之後在去處理北疆的問題。
可是現在，江山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而且極為直白的談到了北疆現在的狀況。
李華成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是要做什麼？
北疆財政拿不出超過四千億的金錢。
可江山現在卻得到了這筆錢。
中洲各大財團都很穩定並且跟江家關係一般的情況下，這筆錢隻能來自於境外勢力。
江山的彙報，可以說是囂張的有些明目張膽了。
難道事情才過了兩天，他就想要攤牌了？
李華成嚴肅的表情一點一點的變得無比冰冷。
有些事情做了暫時還有緩衝的餘地。
但如果明目張膽的攤牌，想要宣揚出來，那就是找死了。
這一瞬間，李華成直接下定了決心，如果江山真的以為投靠了境外勢力就想明目張膽的說他想要拿下北疆的話，那麼他必然會做出反應。
不惜一切代價，最激烈的反應。
這是不容侵犯的底線。
江山敢碰，李華成就會讓他去死。
“錢是哪裡來的？境外勢力？骷髏會？精英俱樂部？還是世界金融聯盟？”
他說的三個勢力都是世界最頂尖的超級大財團，也是有野心和膽量來圖謀北疆的勢力，精英俱樂部背後站著歐洲的各大豪門，主要領袖是羅斯柴爾德家族，但隨著金瞳和保羅重傷，羅斯柴爾德的領袖位置也岌岌可危，各大豪門現在都有了其他的心思。
骷髏會背後則是星國和整個美洲，實力同樣雄厚，有星國支持，很多時候他們甚至比起精英俱樂部還要張揚跋扈。
世界金融聯盟則是一個相對鬆散的機構，但同樣有著很特殊的因素，他們的總部位於阿拉德，背後是數之不儘的能源和金錢，雖然鬆散，但某些時候他們同樣也可以團結起來。
歐陸的精英俱樂部，星國的骷髏會，阿拉德的世界金融聯盟，在加上中洲的北海王氏和盛世基金，這幾乎就是世界金融界的五大巨頭，在財富領域的地位，完全相當於黑暗世界的超級勢力。
盛世基金想要打北疆的主意，但李天瀾卻被搶先了一步。
北海王氏現在無暇他顧。
那麼答案在李華成看來已經很明顯了，隻剩下三個組織。
李華成的聲音很輕，很淡漠，聽上去沒有半點的淩厲和堅決。
但江山卻從中聽出了一抹無與倫比的危險氣息。
他幾乎可以肯定，如果他背後真的是這些境外勢力，如果他真的敢承認，那麼不出一個小時，他就會迎來中洲最激烈的舉措。
李華成性情溫和，但不代表他真的沒脾氣，身為總統，他不可能對這種竊國行為無動於衷。
江山心裡亂七八糟的想著，語氣裡的笑意也逐漸消失，變得嚴肅而鄭重。
“總統，無論你是不是相信...我可以以議會和北疆的名義保證，我並沒有叛國。”
他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帶著極大的重量。
“哦？”
李華成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來北疆吧，總統。”
江山突然開口道：“來北疆看看，這裡沒什麼境外勢力，依舊是中洲的國土，這裡的局麵逐漸恢複了穩定，這裡隻有江家，如果你還相信我，如果議會還信得過北疆...那麼...來看看吧。”
李華成沉默了大概兩三秒鐘，隨即抬起手看了看時間，淡然道：“我中午會在北疆吃飯。”
江山笑了起來：“我稍後就會去機場迎接總統。”
李華成掛斷了電話，眯著眼睛，若有所思。
“總統...”
臉色有些難看的馬思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開口道：“我不建議你去北疆。”
李華成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馬思，問道：“為什麼？”
“江家現在立場不明，江山這個人...藏得太深了，老謀深算，實際上我們對江家和江山都缺乏足夠的了解，如果他真的投靠了境外勢力，您去北疆，也許會就遭遇一些意外的特殊狀況，或許會有危險。”
馬思的語速飛快：“當然，我理解您的心情，您擔心北疆的狀況，我可以代總統走一趟，看看那邊的情況，並且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何必這麼麻煩？”
李華成搖了搖頭，站了起來：“你和我一起去。”
“我是中洲總統，北疆是中洲的北疆，在我們自己的國家，我想去哪裡都可以。”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和，仿佛帶著巨大的威嚴：“江山敢邀請我過去，那我就過去。必須過去！”
......
從最深層次的冥想中逐漸蘇醒的時候，耳旁嬰兒的哭聲逐漸清晰起來。
她睜開眼睛。
視線中是柔和微弱的光芒，一道依舊曼妙甚至堪稱絕美的身影穿著睡衣靠在床的另一邊，抱著一個嬰兒，小心翼翼的安撫著。
她的視線有些恍惚，明亮的電光在她瞳孔中微微閃爍著，過了大概半分鐘，她才回過神來，下意識的轉過身體，輕聲道：“媽，我來吧，圖圖，媽媽來了哦。”
不到兩歲的嬰兒已經斷奶，她接過了孩子，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母親的氣息，本來在哭鬨的嬰兒變得安靜下來，小手抓住了母親的胳膊，輕輕哼著，慢慢又睡了過去。
她等了一會，小心翼翼的將孩子放在床上，對身邊的女人歉意的笑了笑：“圖圖平時的睡眠很好，我以為他不會醒的。”
“不用這麼拚命吧？”
夏至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微弱的光芒中，她的眉眼無比的柔和。
宋詞輕輕撫摸著兒子熟睡的小臉，眼神溫柔而堅定。
這是她的兒子。
她和王聖宵的兒子。
大名昊天是王聖宵取的。
小名圖圖則是宋詞取的。
離開北海兩年的時間裡，從孩子孕育到孩子出生，麵前這個小家夥，似乎已經成了她全部的寄托。
沉默中，宋詞抿了抿嘴，輕聲道：“我可以感覺得到，我距離突破已經很近很近了。”
“你自己都清楚，你隻是可以感覺到距離突破很近而已。”
夏至伸手摸了摸宋詞的頭發，輕聲道：“可實際上距離真正突破的距離還是很遠的。”
宋詞的表情不變，輕聲道：“所以才要更加努力啊。”
她的武道天資即便是放在北海都是極為出眾的。
出色的天賦可以讓他在進入驚雷境之前不遇到任何瓶頸與障礙。
但如果無敵境這麼容易突破，這個境界又哪裡配得上無敵兩個字？
宋詞兩年前就已經是驚雷境巔峰，懷孕生子或許會讓她憔悴一些，但卻不至於讓她的狀態下滑，她的驚雷境巔峰已經持續了幾年，但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突破驚雷境進入半步無敵領域的門檻，就像是宋詞所說的一樣，他能感覺到距離突破已經很近，可至今仍然是毫無頭緒。
驚雷境巔峰...
這樣的境界在北海如今麵臨的局麵中自然是有作用的，但也可以說是起不到什麼作用。
“你啊，彆想太多了...”
夏至輕輕歎息：“我是過來人了，武道方麵，有些時候順其自然比起急於求成更有效果，你這段時間有些累了，休息休息，讓自己完全放鬆下來，也許更容易突破。”
宋詞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沉默了很長時間。
“媽...”
她極為自然的叫了一聲，低聲道：“我想家了，也想他，想幫他...”
她的頭似乎更低了些，聲音微弱道：“他留在帝兵山，會很危險吧?”
“彆胡思亂想。我們跟東皇宮的結盟現階段來說是很穩固的，李天瀾現在非常強勢，我們又不是弱者，與東皇宮聯手，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夏至笑了起來。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嚴格來說並不屬於任何國家，而是位於太平洋中的一座私人島嶼，是北海王氏的秘密產業，小島並不大，但設施比較齊全，除了上百名職責不同的傭人和後勤人員之外，隻有夏至，唐詩，宋詞以及剛出生沒多久的昊天，北海王氏不同的重要人物全部都被安置在不同的區域內，兩年多的時間不長，婆媳三人之間也沒什麼變化，夏至大部分時間都在調養身體，唐詩依舊掌控著北海王氏的商業帝國，遙控指揮，每天都是處理不完的事物，宋詞養胎帶孩子。
或許是因為離開北海太久的原因，生下了孩子的宋詞開始經常性的失眠，整個人也變得越來越焦躁，以她的意誌自然不可能得什麼產後抑鬱症之類的東西，但心境的浮動對她終歸是有不小的影響，於是她開始長時間的冥想和修習劍道，夏至為了照顧孫子跟宋詞住在了一起，同時也在教導宋詞的武道。
兩人之間在不久前孩子斷奶後有了約定，如果僵局一直持續下去的話，那麼宋詞突破了驚雷境巔峰，成為半步無敵境高手之後，就可以離開這裡，回到王聖宵身邊幫他。
隻是...
夏至看了宋詞一眼，眼神有些複雜。
“不會有事的。”
她輕聲開口道：“為了讓你專心，一直沒有告訴你外麵的事情，現在的局麵其實很不錯，聖宵的準備非常充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北海了。”
“真的嗎？”
宋詞抬起頭，怔怔的看著夏至。
已為人婦人母，她的容貌依舊豔麗嬌嫩，隻是卻多了一抹掩飾不住的疲憊與憔悴。
“當然是真的。”
夏至握住宋詞的手掌，柔聲笑道：“北海不可能輸的，或者說的直白一些，當那些人把最終的戰場定在北海行省的時候，他們就沒有可能贏，退一萬步說，即便李天瀾和東皇宮這次不會參與到決戰裡來，聖宵也不會有事，北海也不會有事。所以，放心好了。”
宋詞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夏至，認真的說道：“我相信。”
她的臉龐與眼神在微弱的燈光中看上去純淨無暇，帶著一種足以令人動容的虔誠。
夏至笑了起來。
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帝兵山的時候。
想到了她的傷勢突然完全恢複了的那一夜。
想到了那劈開了北海天空，劈開了整座帝兵山的震世一劍。
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的天驕。
舉世無敵。
那是真正的君臨天下！
當年當日。
當他站在帝兵山的那一刻，他叫出來的是宋詞與昊天的名字。
從那一刻開始她便知道，在另一個時代裡，或者說，是在林楓亭和秦微白曾經說過的故事裡，北海王氏的結局。
因為那個自稱李東城的男人沒有喊王天縱，沒有喊王聖宵，也沒有喊夏至。
他們或許早已隕落。
當大部分人都已經隕落後，能夠支撐北海王氏的，隻有宋詞和還在成長的昊天。
宋詞的天賦非常好，但實際上也有極限。
以夏至對她的判斷，她或許可以勉強突破進入無敵境，但基本沒有達到巔峰無敵境的潛力。
這樣的她如何在那個故事裡去對抗李東城和那個還不存在的劍王朝？
答案似乎隻有一個。
與無憂融合，將自己變成一個半人半金屬的怪物。
夏至無法去想象那是怎麼樣的一種絕望和瘋狂。
隻是在知道了可能的結局之後，看著眼前為北海王氏生下了長子嫡孫的兒媳，她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憐愛與疼惜。
最起碼在這個時代，她會竭儘全力的去改變那個悲慘而又冰冷的結局。
“我們...”
宋詞遲疑著。
她的聲音透著一種小心翼翼：“我們大概多久才可以回北海？”
這是她一直想問但卻始終不曾真正問出口的問題。
那個她日思夜想的地方，有讓她牽腸掛肚的人。
離開了這麼久，思念早已泛濫成災。
夏至微笑著看著她，柔聲道：“最遲不會超過一個月了。”
......
晨曦亮起的時候，北海聖州再次迎來了一場大雪。
潔白的雪從空中紛紛揚揚的落下來，無聲無息，整座帝兵山很快變得一片銀白。
王聖宵安靜的站在梟雄台上，看著遠方依舊緩緩動蕩的北海。
北海深處已經沒有了劍光與劍氣。
風平浪靜，天地落雪。
他披著一件大衣，手裡隨手拿著一個保溫杯，擰開蓋子喝了口茶，王聖宵笑了起來：“天氣不錯。”
玄冥站在王聖宵身邊笑了笑，低聲道：“今年的北海平均溫度比往年低了一點五攝氏度，還是有些冷的。”
“我喜歡這樣的天氣。”
王聖宵點了點頭，緩緩道：“能夠讓人變得更加清醒。”
玄冥笑容不變，沒有說話。
“有什麼結果了嗎？”
王聖宵突然問道。
神秘強者挑戰東皇的事情還在不斷的發酵，整個黑暗世界已經在一夜之間徹底沸騰，北海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已經跟東皇宮交換了很多情報，嘗試著鎖定對方的身份，這個任務如今自然落在了玄冥身上。
“沒有。”
玄冥有些無奈：“這個層次的高手太少了，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數來數去，就是這麼幾個。林楓亭和李狂徒是可以排除的，前者不可能去挑戰李天瀾，後者的性格也不會做這種事情。而且他們修習的是劍道，有充分的證據表明，那位挑戰李天瀾的神秘強者，主要修習的是領域，無論林楓亭還是李狂徒，都不符合。”
“領域...”
王聖宵眯起眼睛，喃喃自語了一聲。
玄冥的臉色更加無奈。
數百年的時間裡，黑暗世界一直都有種劍道獨尊的意思，領域雖然也是武道的途徑，而且是可以直接進入無敵境的途徑，但數百年的時間裡，黑暗世界真正的武力巔峰一直都是劍道。
研究領域進入無敵境的高手一直層出不窮，可真正能達到巔峰無敵境層次的卻少之又少，而把時間範圍縮短，近五十年的時間裡，劍道方麵的巔峰無敵境高手有北海王氏的前後兩位族長，有林族的前後兩位族長，有李氏的李鴻河和李狂徒，有離兮...
這一個個代表著巔峰無敵境的名字，全部都是劍道領域的武道巨頭。
而真正在領域方麵達到巔峰無敵境的高手，近百年來，似乎隻有一個。
已經隕落在劫手中的聖域聖戰天使阿瑞西斯。
可阿瑞西斯在巔峰無敵境的層次裡也並非是絕對的強者，即便是王天縱沒有突破巔峰無敵境的時候，加冕狀態下的阿瑞西斯都要比王天縱差一些。
至於其他的...
古行雲，蔣千頌，羅斯柴爾德的族長保羅...
他們充其量也隻是接近巔峰無敵境而已。
無敵境之前，劍道與領域沒什麼優劣，可無敵境之後，劍道優於領域幾乎是無可反駁的事實。
可現在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在領域方麵直接突破了巔峰無敵境的神秘強者，而且還敢挑戰隱約為黑暗世界第一高手的李天瀾。
各大勢力得到消息的時候，都有種三觀粉碎的感覺，震驚和錯愕之後，接下來就是迷茫。
因為這樣的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在所有人的認知中，目前根本就沒有在領域方麵可以達到巔峰無敵境的高手。
那此時這個超越了巔峰無敵境的高手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王聖宵問道。
“沒有。”
玄冥苦笑起來：“我們的情報裡，這樣的人根本不應該存在才對，目前唯一科學的解釋，就是他一直在暗中增強自己的實力，甚至到了巔峰無敵境的時候都不曾暴露自己，一直等到自己突破了巔峰無敵境，接近了至高無上的境界後才開始入世，這是唯一的解釋，但也是...”
他猶豫了下。
“但也是最扯淡的解釋。”
王聖宵笑著補充了一句。
玄冥苦笑著點點頭：“確實如此。如果真有這樣的人的話，我根本無法想象他會猥瑣到什麼程度，巔峰無敵境都不敢入世，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突破巔峰無敵境？”
王聖宵沉默著看著遠方的海麵，沒有說話。
玄冥猶豫了下，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說錯了也沒關係。”
王聖宵淡淡道。
“我覺得...”
玄冥皺起眉頭，遲疑了一瞬，輕聲道：“在跟東皇宮交換情報的時候，東皇宮方麵跟我對接的是軍師...”
他的語氣有些遲疑：“我感覺軍師像是知道一些什麼，但是他卻沒有說，當然，這隻是我的一種直覺，沒有任何證據。”
王聖宵再次喝了口水，良久，才聲音低沉道：“可以理解。”
“最起碼在這件事情上麵，如果軍師真的知道些什麼但卻沒有告訴我們，那說明他們對我們並沒有足夠的坦誠。”
玄冥輕聲道。
“沒有必要糾結這個。”
王聖宵咳嗽一聲，笑了起來：“我們同樣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東皇宮，合作隻是合作，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在決戰結束後，中洲的局勢會出現新的平衡，我們與東皇宮的合作也會在那個時候結束，到時候也許會變成爭搶利益的對手，他們對我們有所保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我有些不明白...”
玄冥有些疑惑的開口道：“那是東皇宮的敵人，起碼我們現在還在合作，東皇宮為什麼要對身為合作者的我們隱瞞敵人的情報？這沒有道理，如果我是軍師，如果我知道什麼，在這方麵我肯定不會保留，而是會借助盟友的力量。”
“也許...”
王聖宵的笑容有些異樣：“也許他認為現在的北海已經沒有能力參與到這種事情上來了，又或者...”
玄冥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很清楚，不是嗎？”
王聖宵靜靜道。
玄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
挑戰者是東皇宮的敵人。
北海是東皇宮的沒有。
軍師知道什麼，但卻對北海隱瞞了自己敵人的情報。
這當然不是保護自己敵人的做法。
那麼最有可能的解釋隻有一個。
對方不僅僅是東皇宮的敵人，還是北海王氏的敵人。
隱瞞對方的情報，這也許會成為東皇宮和北海在合作結束後的情報優勢。
甚至更進一步來說，東皇宮就是希望隱瞞這個人的情報，可以讓他在北海決戰中給北海造成足夠大的麻煩。
所有人都很清楚。
李天瀾之所以參與到北海決戰中來，不是對北海有什麼好感，而是兩個結構高度相似的組織在遭遇難題之後本能的抱團，唇亡齒寒的道理東皇宮不可能不懂。
更何況，北海決戰的結果，直接關乎到了東皇宮未來的布局。
從這一點上來看，如果要說的直白一些。
那就是在決戰中，李天瀾希望自己能贏。
至於北海會遭受多麼大的損失，那根本不是他關心的問題，隻要事後北海還存在就好。
“東皇宮...”
玄冥咬了咬牙：“其心可誅啊...”
“我們是盟友，也是對手。”
王聖宵的語氣平靜的有些冷漠。
“那我們...”
玄冥看了王聖宵一眼。
“沒事。”
王聖宵笑了起來：“繼續調查吧，能查出來，自然最好，查不出來也沒關係。我會在帝兵山上等他們，數百年曆史的北海，已經用無數次的事實證明了一件事情：無論處在什麼樣的境遇裡，無論遭遇了什麼，北海都不可能懼怕任何敵人。”
玄冥啞然。
“我響起了一句話...”
王聖宵的聲音恍惚：“是我曾祖父的一句名言。”
玄冥愣了一下，隨即恍然。
王聖宵的曾祖父，也就是劍皇王天縱的爺爺，王聖宵之前，王天縱之前，北海老族長之前的那位族長。
那是當初那個時代中黑暗世界的神榜第一人。
也是北海曆代族長中最出名的暴君。
在他最巔峰的時期，他曾經站在梟雄台上說過一句至今都在黑暗世界流傳的名言。
“我就站在這裡，我目光所及之處，不肯臣服者，都應毀滅。”
王聖宵喃喃自語著，輕聲道：“如果你離開北海很久...你會不會想念這裡？”
玄冥似乎還沉浸在那句話裡，聞言愣了一下，輕聲道：“會。”
他的聲音很輕，但卻無比堅定。
“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會的。”
王聖宵笑了起來：“想念北海的明月，想念聖州的風雪。”
他的聲音輕微的就像是在夢囈：“玄冥...”
他緩緩問道：“你見過大海的呼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