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東西?
李狂徒的眼神一變,有些茫然。
他在仔細去看江上雨,卻發現江上雨一切都變得很正常,仿佛剛才那一抹血紅色隻是幻覺。
可李狂徒的內心卻忍不住有些恐慌,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那一抹匆匆一瞥後隨即消失的血紅色是如此的淒厲,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猙獰,本能的就給人一種極為不安的感覺。
江上雨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很慢。
“你沒事?”
李狂徒主動開口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
江上雨有些詫異的看著李狂徒問道。
“嗯...”
李狂徒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內心的那種不安越來越濃烈,在有些壓抑的酒店房間裡不斷變得濃烈。
江上雨坐在沙發裡,身體極為僵硬的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無聲無息,一動不動。
一動也不動。
李狂徒靜靜的看著他。
這種姿勢的江上雨整個人都透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覺。
越來越安靜的房間,不斷壓抑的氣氛。
江上雨就那麼坐在那,看起來很普通,可卻越看越是讓人覺得難受。
哪裡不對?
李狂徒皺著眉頭思考著。
一動不動的江上雨似乎也在思考著。
一層細密的冷汗從李狂徒身上冒了出來。
他從來都不是膽小的人,可是在這樣看起來很普通的環境裡,他卻覺得越來越恐怖詭異,就像是做了一個噩夢,噩夢裡明明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是很尋常的畫麵,可莫大的驚恐卻總是會讓人不自覺的驚醒。
房間裡變得越來越安靜。
安靜的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呼吸...
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李狂徒猛然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坐姿無比怪異的江上雨。
他終於知道了到底是哪裡不對。
江上雨一動不動的坐著。
這種感覺...
就像是把一個死人擺在了沙發上,並且極為細心的為他擺好了姿勢一樣。
毫無征兆的,李狂徒的頭皮一陣發麻。
房間裡似乎變得越來越安靜壓抑,不斷急促的心跳聲開始變得清晰,李狂徒的呼吸有些紊亂,他想要說點什麼,但卻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你...怎麼了?”
一直沉默著像是死去了很久的江上雨緩緩轉頭。
他明明坐下沒有幾分鐘的時間,可卻像是做了很久一般,隨著他轉頭的動作,他的脖頸發出了清晰的骨節摩擦的聲響。
“沒事。”
李狂徒努力維持著平靜,可內心卻不斷下沉。
隨著江上雨轉頭,他看到了江上雨的臉龐。
那張原本有些蒼白的臉龐此時卻帶著一種極為清晰的青灰色,就是那種屍體死去了很久之後的青灰色。
這種狀態下的江上雨,真的像是一個死人。
江上雨沒有回應。
但他的頭也沒有轉過去。
他的眼睛睜著,一直在盯著李狂徒。
他沒有說話,也不在動作,隻是靜靜的看著李狂徒。
像是死屍轉了個視角一樣,接下來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全部凝固。
李狂徒整個人都在江上雨的視線籠罩範圍內,他不開口,也不動,臥室裡安靜的讓人毛骨悚然。
“今天這一天...真是損失慘重。”
江上雨突然開口。
他的頭顱慢慢的轉了過去,身體僵硬的貼在椅子上,語氣平靜。
他的語氣真的很平靜。
平靜的沒有半點起伏,甚至聽上去極為僵硬麻木。
李狂徒微微鬆了口氣,冷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衫,汗水滲入了傷口,有些疼痛,他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身體,聲音乾澀道:“聯合勢力...”
他微微搖了搖頭,此時一時間竟然沒有心思去想以後。
他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的鎖定著江上雨。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秒都不想跟這樣的江上雨待在一起。
又或者說,他一秒鐘都不想在這個房間裡待下去。
“先想想你自己吧。”
江上雨繼續用那種平靜的沒有絲毫起伏的語氣開口道:“想想你的天都煉獄。”
李狂徒愣了愣。
所有起伏不定的心思都在一瞬間被拉了回來。
天都煉獄。
那是他的一切,這無疑是李狂徒的要害。
“你這次出現在帝兵山,甚至剛剛我們聯手偷襲了李天瀾...”
江上雨說道:“如果李天瀾沒死,你認為他會不會放過你?”
李狂徒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難堪。
他感覺自己有被江上雨冒犯到,甚至覺得有些恥辱。
他是李狂徒。
是曾經跟王天縱並駕齊驅,甚至在某些時候都要領先王天縱一步的高手和天才。
江上雨也好,李天瀾也好,都是一些後輩。
李狂徒自認自己身份是要比這些年輕人要高一些的。
他的天都煉獄也無比強大。
什麼時候,他和他的天都煉獄需要被彆人放過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
江上雨說道:“我的感覺告訴我,李天瀾沒有死,他的身體甚至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也許會因禍得福也說不定,我不看好天都煉獄和東皇宮的碰撞,你們之間的對比非常明顯,天都煉獄算不上是日薄西山,但很顯然,輪回宮給你們創造了機會,讓你們在東島崛起,但雪國亂局之後,你帶領著的東皇宮已經有些失去了方向,雪國亂局結束至今兩年多的時間裡,你並沒有讓天都煉獄的人看到一個相對明確清晰的未來。可是東皇宮不一樣,你可以說你不是日薄西山,但東皇宮和李天瀾,卻是真正的如日中天,北海決戰結束之後,東皇宮肯定會崛起,在黑暗世界,在中洲...昆侖城擋不住,太子集團也擋不住,東皇宮的手會伸到中洲的特戰係統,成立新的集團,吞並聯合勢力留下的空缺...所有人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一座王朝的雛形已經變得很清晰。”
江上雨的話越來越多,語氣也開始逐漸變得正常,那種不安的死寂和平淡緩緩消散,他僵硬在沙發上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繼續開口道:“或許你還有什麼隱藏的底牌,但在東皇宮麵前沒有意義。輪回宮的十二天王損失慘重,可留下的都是高手,聖徒是無敵境,軍師是頂尖的半步無敵。公爵和將軍也出現了,還有騎士,最重要的是燃火,望月弦歌沒死,她也會站在東皇宮這邊。”
“另外...”
江上雨看了李狂徒一眼:“司徒滄月...很顯然,她背叛了你,或者說,她早已擺脫了你的掌控。歎息城的頂尖刺客雖然不多,但每一個都要讓人小心翼翼的防備著,在加上東皇宮最新崛起的高手,比如林悠閒,比如李拜天,就這兩位,整個天都煉獄,有幾個敢說能穩勝他們?白幽冥,許褚,杜寒音同樣也都不是庸人,兩年多前,東皇宮從兩院帶走了大批的畢業生,如今已經有相當一部分卡在了燃火境巔峰,他們或許絕大多數都沒有進入驚雷境的潛力,在即便是少數人突破了燃火境巔峰,東皇宮的實力也會大大的增強。”
“還有...”
江上雨的聲音有些飄忽:“新一屆的兩院學員,應該也快畢業了吧?”
“看看李天瀾這段時間做了些什麼,荒漠之戰,軒轅鋒一劍萬裡,撕裂了鋼鐵軍團,一擊秒殺古千川。華亭,李天瀾一擊秒殺無敵境殺手絕,在歎息城,一劍埋葬雪國的數萬精銳,在昆侖山,輕鬆重創古行雲,在東皇宮,跟我的約戰裡,我也輸了,北海決戰,一瞬間秒殺東島兩位武道大宗師...”
“黑暗世界的第一人,現在已經不會有什麼疑問了,這一屆兩院學員畢業之後,選擇加入東皇宮的,至少會超過百分之六十,這又意味著什麼,你清楚嗎?”
李狂徒沒有說話。
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東皇宮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了,接下來他們會徹底進入一段難以想象的爆發期,跟天都煉獄相比,比高手,你們不行,比尖端戰鬥力,你不是李天瀾的對手,比財富,你們完全沒得比,天南一偶之地,你們沒有巨大的支持力量,但東皇宮的新集團卻可以給東皇宮源源不絕的支持。”
江上雨笑了笑。
他似乎徹底恢複了正常:“所以...不用等李天瀾騰出手來了,因為他現在已經騰出手來了,天都煉獄,死定了。”
“這是你的結論?!”
李狂徒的聲音無比冰冷。
“這不是結論,這是事實。”
江上雨平靜的說道。
頓了頓,他繼續道:“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說。”
李狂徒咬了咬牙。
“你我聯手。”
江上雨說道:“這次李天瀾沒死,你陷入絕境,我也未必好過,不過唯一的好處是,我的根基不在天南,所以還有喘息的餘地,但這次聯合勢力注定損失慘重,東皇宮解決了天都煉獄,肯定會出手橫掃整個黑暗世界,占據地盤,吞並利益,我也很難幸免,但如果你我聯手,李天瀾正式到達王天縱的層次之前,我們起碼還有抵抗的餘地,在這個過程中,在找機會,我們還是有些希望的。”
李狂徒沉吟著,沒有說話。
“咳咳...”
江上雨毫無征兆的劇烈咳嗽起來。
他的咳嗽是如此的激烈,鼻涕,眼淚甚至鮮血同時從他的嘴巴鼻子和眼睛裡湧了出來。
江上雨搖搖晃晃的從沙發上站起身,對著李狂徒擺了擺手,身體有些僵硬的走進了洗手間。
激烈的咳嗽持續了足足五分鐘才停止。
江上雨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大口的呼吸著。
他看著裡的自己。
眼淚鼻涕鮮血混雜在一起,那是一張極為狼狽的蒼白臉龐。
但是...
還活著。
活著就好。
江上雨笑了笑,彎下腰,打開了水龍頭。
你在彎腰洗臉洗頭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裡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是不是一樣的也在彎腰?
又或者在默默的看著你,無悲無喜,或者帶著敵意,帶著譏笑,帶著惡毒的殺意?
彎下腰的那一瞬間,心裡會不會覺得有些恐慌?
你什麼都看不到,所以,你永遠都不知道。
鮮血衝刷著眼淚和鮮血。
江上雨微微出了口氣,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來得及直起身。
手臂上似乎有什麼無比粘稠的柔軟的東西劃了過去。
那是一縷被無數鮮血黏在了一起的烏黑長發。
長發順著他的脖頸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上。
裡,江上雨的肩膀處鮮血不斷彙聚。
一個五官扭曲的女人臉龐靜靜的出現在他的肩膀上,從裡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