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思第四次進入陳家後院的臨時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內的氣氛僵硬的已經近乎凝固。

此時已經是深夜將近一點鐘。

客廳裡的通風係統已經開到了最大，但濃烈的有些刺眼的煙霧卻在大廳的各個角落裡飄蕩著，以至於隔著燈光看過去，馬思竟然一時間沒能看清楚會議室裡坐著的到底人到底是誰。

“又有新資料了嗎？”

低沉威嚴的聲音中，李華成壓抑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的。”

馬思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順著聲音看過去，這才發現李華成已經不在他上次進來時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另一側的沙發裡，他整個人都被柔軟的真皮沙發包裹著，正抬起手揉著自己的額頭，整個人在模糊的煙霧裡看上去疲憊而憔悴。

馬思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文件夾，一時間有些茫然。

對毛鬆的審訊還在繼續。

這是一場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的持久戰。

而他一次又一次的跑過來，就是為了給會議室的巨頭們送來最新的資料，或者說，是毛鬆最新的口供。

這已經是第四次的口供了。

口供的更新速度很慢，會議室這裡在僵持，審訊室那邊同樣也在博弈，毛鬆雖然非常配合，但審訊的過程卻非常不順利，為了以示公正和真實，之前單獨跟毛鬆有過交流的東城無敵退出了主審的位置，負責審訊毛鬆的是葉東升和楊江湖。

太子集團和東南集團之間的刀光劍影幾乎是毫不掩飾的在審訊室裡爆發出來，對於每一個提問，兩人幾乎都有著不同的意見。

楊江湖幾乎是竭儘全力從不同的方向誘導著毛鬆的口供，隱晦的威逼利誘，赤裸裸的警告，從各個角度的質問和證實。

馬思經曆了整個過程，也記錄著毛鬆的口供。

每一份口供在送到會議室前都要經過審訊室內所有理事和議員的簽名。

對毛鬆的第一次審訊和口供記錄隻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記錄內容不到一千五百字。

但就是為了這一千五百字，審訊室的理事和議員們足足爭論了將近兩個小時。

口供的每一個字都已經敏感到了需要討論爭執的地步，當第一份口供送到會議室的時候，席卷整個幽州的風暴已經徹底成形。

鳳凰閣！

昆侖城內的秘密組織。

當在座的巨頭們聽到鳳凰閣的作用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被驚呆了。

用女人做武器在他們經曆的風雨之中並不算少見，可當昆侖城將這些武器集中到一起，專門針對中洲的核心層以及未來的核心層的時候，這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意義。

前者說白了無非也就是圖利而已。

而形成了組織的後者，毫無疑問暴露的是在清晰不過的狼子野心。

毛鬆的第二份口供傳達到會議室的時候經曆了更長的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鐘。

第二份口供中記錄的是極為詳細的，有關於昆侖城鳳凰閣的運作形勢，各大部門相互協調，配合默契，天衣無縫。

緊跟著會議室這邊也爆發出了激烈的爭執。

而第三份口供送來的時候將這種爭執推到了最高峰。

不止是會議室。

就連審訊室那邊都是一片劍拔弩張。

因為毛鬆的第三份口供裡，提到的是鳳凰閣這些年來不斷滲透的一些名單。

以毛鬆的地位自然接觸不到太過核心的人，隻是幾個有著足夠的上升潛力的後起之秀，但這份名單加上毛鬆含糊其辭說有議員級的人物被牽扯到了鳳凰閣的紅粉陷阱裡，口供的每一個字看上去都極為觸目驚心。

審訊室最激烈的爭執甚至可以說是爭吵也由此而來。

有議員級的巨頭都成了鳳凰閣的獵物。

關於這一點，毛鬆並沒有拿出實質性的證據，他隻是肯定了這一點，但卻無法確定到底是哪位議員。

當馬思把毛鬆的證詞記錄再案的時候，楊江湖第一個表示了明確的反對，直言不諱說毛鬆的證詞荒唐滑稽，並不可信。

而葉東升則堅持實事求是，將這一點記錄下來，並且傳達到會議室。

他的觀點也很簡單，或許毛鬆的證詞不可信，但這並不是不記錄的理由，事情的真假，需要會議室的諸位巨頭去調查分辨，在這裡就將一些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的線索隱藏下來，某種程度上就是不負責任。

兩位議員在審訊室裡唇槍舌劍了將近半個小時，誰都說服不了誰，最終東城無敵親自拍板，照常記錄，實事求是，最終將完整版的口供傳達到了會議室。

東城無敵做出決定的那一瞬間，馬思當時就注意到，楊江湖的臉色陡然變得無比陰冷，他的眼神裡甚至出現了一抹無比殘忍的冷光。

而如今，馬思再次敲開會議室的門，他手裡拿的是第四份口供。

第四份口供是對毛鬆最後的審訊，以及對林蔭的另一份審訊。

兩份口供結合，愈發能夠證明毛鬆所說的真實性。

而在林蔭的口供中，對方提供了一所隸屬於鳳凰閣的學校，位於華亭郊區，其中記錄的東西更是荒誕而驚人。

毛鬆腳步有些沉重的走到了李華成身邊，將手裡的資料遞給了李華成，他的目光有些飄忽。

作為李華成的秘書，他非常清楚，連續四份口供，全部都不是李華成希望看到的，審訊室那邊，如果隻是靠楊江湖一人的話，斷然不可能有如此漫長的爭論。

站在學院立場上的幾位議員同樣也在不動聲色的支持楊江湖的觀點。

而東南集團與豪門集團，在審訊中卻無比默契的再次形成了某些合作。

大概這就是正智，原本前幾天打壓新集團還全力以赴的東南，似乎再次看到了讓文思遠走入內閣的機會，今年的中洲，當真有些風起雲湧的意思了。

“發下去吧。”

李華成揮了揮手，從資料裡抽出了一張，疲憊的揮了揮手。

審訊室那邊早已根據會議室內的人數複印了數份口供，保證這裡人手一份。

馬思在會議室裡轉了一圈，將資料發到每一位巨頭手裡。

發給李天瀾的時候，他特意注意了下李天瀾的臉色。

李天瀾麵無表情的接過資料，靜靜的看著，沒有半點態度。

會議室裡愈發安靜，隻剩下議員們抖動手中資料的聲音。

漸漸地，資料抖動的聲音也停止了。

會議室內徹底變得一片死寂，如同一片墳墓。

“大家...都談談看法吧。”

極致的死寂中，李華成緩緩開口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還是那麼的威嚴。

但這一刻，他的聲音落在其他人的耳朵裡，卻總覺得李華成的聲音像是少了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