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秦微白帶著韓新顏走出機場的時候,在出口已經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東城無敵走下車,衝著她招了招手。
有些恍惚的秦微白下意識的露出了一個有些勉強的笑臉,加快腳步走過去,叫了一聲爸爸。
東城無敵原本有些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下,笑著點了點頭,對於他而言,兒子一直到現在都在喊他部長,他雖然大概能夠理解李天瀾心裡的彆扭,可總歸是有些遺憾的,而這種遺憾,目前被秦微白彌補了大半。
兒子沒有叫出來的稱呼,兒媳婦能喊出來也是一樣的。
“怎麼,不常來臨安,所以不認路嗎?”
東城無敵開玩笑道:“我記得你和秋池關係是很好的,這要讓她知道,該不高興了。”
在李天瀾入世之前,身在華亭的秦微白和當時同樣在華亭任職的東城秋池來往就很密切,當然,涉及到的公事不多,在雙方都不忙的情況下,兩人也會如同普通女子那般一起吃飯逛街甚至看電影,或者分享一些生活中的瑣事,被王逍遙糾纏的煩惱。
閨蜜什麼的兩人從來沒掛在嘴邊,可關係確實有些類似。
直到李天瀾入世之後跟秦微白在一起,東城秋池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經常開玩笑打趣秦微白說和她做閨蜜是彆有用心,她真正的目的是為了給自己當弟媳婦。
“我認路的...”
秦微白抿了抿嘴,輕聲道:“隻是...有些害怕,我怕天瀾不想見到我,所以才給您打電話,我們一起過去。”
“那小子不想見你?為什麼?”
東城無敵下意識的愣了愣。
“可能我做錯了一些事情,讓他生氣了。”
秦微白低聲說著,感覺自己有點像是在背鍋,但自己給自己背鍋,她也說不出什麼來。
其實這件事情有白清淺在場會更好一些,到時候她可以躲在白清淺身後,緩衝的餘地會更大一點,而麵對東城無敵,有些姿態,她是做不出來的。
但這件事情的關鍵還是在於李天瀾。
秦微白不確定李天瀾為什麼扔掉軒轅鋒,但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她也不知道東城無敵和白清淺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可不管怎麼說,有長輩在身邊,可以讓她內心安定一些。
東城無敵看了看有些慌亂有些心不在焉但卻強自保持平靜的秦微白,有些難以理解。
有人說當男人的實力和地位到達一定程度後,圍繞在身邊的女人真的可以乖巧的像是寵物貓一樣。
而秦微白...
李天瀾現在的地位,至少有一半是秦微白給的。
這個兒媳婦把李天瀾推到了足夠高的位置上,自己呆在李天瀾身邊,大部分時候簡直比寵物貓還要乖巧。
那種溫順是大部分人都無法理解的。
甚至很多時候,哪怕是作為李天瀾的父親,東城無敵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一個結婚沒多久到孩子出生就開始跟老婆冷戰分居了很多年的老男人不會承認這是源自於男人的嫉妒,但在他看來,秦微白對李天瀾真的是有些過分的寵著慣著,某些時候完全是過頭了。
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東城無敵可以肯定,自己的兒子有這麼一個老婆,如果兩人某一天真的分開的話,李天瀾跟任何女人生活在一起都不會習慣,也不可能習慣。
“沒事。”
東城無敵沉默了一會,突然笑了笑:“那小子敢欺負你的話,我和你媽給你撐腰。”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內心不自覺的湧出了一種很怪異的情緒。
哪怕過了這麼久,哪怕對麵這位兒媳婦叫他爸爸,他還是沒能完全適應這種女子成為自己兒媳婦的事實。
秦微白的實力,她的身份,她代表的意義,這一切結合起來,分量真的不是任何一個同齡女性能比的,可現在就是這種奇女子,也不知道做了什麼,竟然嚇的都不敢單獨去麵對自己的兒子...
這種感覺很抽象,有些無奈,有些惱怒,還有一些...不想承認但卻又不得不承認的暗爽。
“謝謝爸爸。”
秦微白笑了起來,很甜。
她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邊的韓新顏,簡單而直接的吩咐道:“你去開車。”
妝容極為精致的韓新顏抿了抿嘴唇,一言不發的接替了車內司機的職務,坐進了駕駛席。
東城無敵吩咐司機回去,隨後跟秦微白一起坐進了車輛後排。
車輛緩緩啟動。
東城無敵的手機響了起來。
事實上無論是在飛機上還是在等秦微白的這段時間,他的手機基本上就沒有放下來過。
李天瀾出現的消息從臨安開始擴散,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並且確定了消息的真實性,而如今掌控著君部的東城無敵在這種敏感的局勢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處理。
“兵馬俑要調回來了?”
秦微白看著東城無敵掛斷電話,突然問道。
“是。”
東城無敵笑了笑:“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會收回拳頭,而是重新將力量集中起來,然後用更強硬的方式打出去。
不知道天瀾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但我剛剛已經接到了李華成議長的電話,不止是兵馬俑,目前在中洲之外活躍的力量全部進入靜默狀態。
天瀾將提前掌握古行雲留下來的權力,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中洲特戰係統會完全尊重天瀾的意誌。”
秦微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中洲內外現在很熱鬨。
確切地說,現在全世界明裡暗裡都很熱鬨。
李天瀾失蹤的時間很短,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隻要李天瀾重新出現,那麼他提前掌控中洲特戰係統成為護國戰神就是必然的結果。
至於進入議會,成為議員,有讓公眾所知的具體職務等一係列的事情,要等到大選之後,但當前的局勢卻讓李天瀾不得不提前掌握其權力。
原因有很多。
因為古行雲已經隕落,昆侖城目前已經陷入了不可遏製的崩潰之中。
因為煉獄軍團的完全覆滅,作為目前黑暗世界境界最高的所謂天驕,幾乎成了光杆司令的李狂徒現在還留在南雲營地。
因為江上雨古怪的‘隕落。’
同樣也因為北海王氏的分裂和晨曦軍團進入北海行省進一步製造了混亂。
這是源自於內部的混亂和壓力。
當這些事情結合到一起的時候,誰都能夠看出來中洲內部的隱秘力量已經陷入了不可避免的動蕩狀態之中。
而議會之所以對此沒有做出明確的反應,就是因為李天瀾的失蹤。
李天瀾隻是失蹤,真相信他已經隕落的,是少數中的少數。
他處在失蹤狀態不好安排的時候,李狂徒同樣也無法安排。
先安排好李天瀾,確認李天瀾的地位,然後支持李狂徒,清除古行雲和江上雨留下的影響,跟王逍遙達成一定程度的默契,從不同的方向給帝兵山施壓,達成肢解北海王氏的目的。
如此一來,中洲內部就可以重新達成平衡,然後開始掃平外部的隱患。
星國。
天使君團!
天使君團的幾個小組在星國議會乾脆果斷的決策下已經行動起來。
星國已經隱忍了太久,作為僅次於中洲的老二,在苦苦等待了數百年終於看到機會的時候,星國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隨著天使君團的出動,歐陸聯盟,紅楓,高麗,甚至是雪國都做出了一定程度上的相應。
直接開戰自然是沒人敢的。
可是在中洲內部混亂的情況下,他們卻不缺乏在自己的地盤上清除中洲勢力的勇氣。
中洲在全世界的布局在這幾天的時間裡遭受了很嚴重的破壞,而隨著李天瀾的失蹤消息傳出來,以星國為首的力量更加肆無忌憚,三天之前,甚至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襲擊了中洲駐美洲的駐君總部,這幾乎已經踩在了中洲的底線上。
而另一邊,他們同樣也將非陸當成了跟中洲博弈的戰場,中洲在非陸的多個戰略地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中洲派出了中洲四靈和兵馬俑部隊,目前處在僵持階段,但這樣的僵持,同樣意味著每一天中洲都在承受損失。
議會能不動聲色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底氣,這不代表損失不存在。
而且據說天使君團中有一支最神秘也是戰鬥力最強的小隊,似乎至今都還在安南境內,好像在搜索著李天瀾的蹤跡。
對內對外。
李天瀾的出現直接成了所有問題的核心。
所以中洲第一時間發布了命令。
對內的事情,議會可以解決。
而對外,對星國,歐陸聯盟,雪國,高麗,紅楓等所有勢力,這是接下來李天瀾主要的工作重點。
秦微白靜靜的思考著。
東皇宮也應該在這次的機會中隨著李天瀾的工作而擴張。
這是最好的機會。
當李天瀾順利解決這一切的時候,東皇宮也將真正意義上成為黑暗世界的王朝。
車輛在秦微白的思索中進入了江浙的理事院,在一號樓前停下。
穿著睡衣的李天瀾和一身居家服裝的東城秋池姐弟倆走出一號樓。
因為有提前的電話通知,所以姐弟倆對東城無敵和秦微白一起過來並沒有什麼意外。
李天瀾默默往前走了兩步,看著從車裡下來的東城無敵。
東城無敵也在看著他。
似乎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確定李天瀾從失蹤狀態回到了現實,他輕輕出了口氣,眉眼完全舒展,嗬嗬笑了起來。
那夜色裡的笑聲溫暖而醇厚,與他殺神的稱號仿佛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極端。
李天瀾內心沒由來的抽搐了一下,無比酸澀。
他再次想到了溪湖湖心島上的那一座座墓碑。
想到了那片時空中隨著自己的隕落而死在飛機上的東城無敵。
想到了生下了孩子卻跟孩子一起死在監獄裡的東城秋池。
李東城嘴裡那一一句句的稱呼是爺爺和姑姑。
可是當真人站在李天瀾麵前,當那些虛幻的遭遇和真實的姓名結合到一起,巨大的壓抑和酸澀一時間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
李天瀾深深呼吸,對著東城無敵點了點頭:“來了,爸。”
“嗯,我...”
東城無敵笑著想說些什麼,但整個人突然愣住了。
東城秋池也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裡,自己的親弟弟,對著自己的父親的稱呼,似乎永遠都是一句有些複雜的部長。
剛才他喊了什麼?
“你...”
仿佛是感覺自己出現了錯覺,東城無敵遲疑著,有些小心的開口道:“你喊我什麼?”
“爸。”
李天瀾再次喊了一聲,那種無形的酸澀不斷翻湧,似乎要衝出眼眶。
東城無敵下意識的深深呼吸,他站在原地,雙手似乎無處安放般的擺弄了幾下,混亂的思緒裡,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鐘的時間,才嗯了一聲。
他的聲音非常平淡。
可在所有人的視線裡,東城無敵卻突然紅了眼睛。
直到這一刻,東城無敵仿佛才真正確定,那個很小很小,剛出生就被家族送出去的,自己的兒子,在時隔多年後,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李天瀾長長出了口氣,沒敢去看東城無敵的眼睛,在那雙泛紅的眼睛裡,他隱約看到了在高空之上爆開的殘酷火光,看到了監獄裡的哭泣與哀求,看到了從高空中不斷下墜翻飛的紅色衣裙,看到了車禍前最後一秒擴散的瞳孔,看到了精神病院裡沒有了理智的瘋癲和呆滯。
所有的一切各自閃爍又不斷彙聚,最終變成了最深刻的絕望。
都是過去。
李天瀾咬了咬牙,再次在心裡重複了一遍。
“都已經過去!”
他避開了東城無敵的目光,看到了從車輛另一側下來的秦微白,以及站在她身邊的韓新顏。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長褲,白色的小衫,素麵朝天。
清晰,淡雅。
妝容精致的韓新顏同樣能稱得上是絕色,可站在秦微白身邊,她的存在卻顯得多了一絲花哨。
秦微白安靜的站著,看著李天瀾,她的眼神很小心很小心。
她的存在卻是如此的完美,如夢如幻。
李天瀾的內心仿佛在這一瞬間被徹徹底底的撕裂。
他感覺自己在墜入深淵,在越來越寂靜的黑暗裡被無窮無儘的折磨和痛苦死死的環繞,帶著永恒的窒息。
他感覺自己在飛向高空,所有的感情都被徹底剝離出去,隻剩下最純粹的漠然與空蕩。
他感覺自己站在上升與下墜的交界,痛苦與空蕩形成了無從抵抗的風暴,撕扯著他的內心和血肉,他靜靜的站著,保持著最平靜的姿態。
他看著秦微白。
這個最了解他的女人。
他曾經認為他熟悉她的一切,甚至占有了她的靈魂。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女神的臣服與乖順,像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
不,是傀儡,不,是代替品。
代替品。
李天瀾嘴角動了動。
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平靜的沒有半點波瀾:“你來了。”
“天瀾。”
秦微白下意識的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內心不斷下沉。
在往日,她可以在李天瀾眼睛裡看到太多東西,看到無數的光彩,那是寵溺,是迷戀,是堅決,是一種可以擊穿她內心所有防線甚至是底線的光彩。
可現在,往日中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它們在李天瀾的眼睛裡消失了,隻剩下平靜。
李天瀾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李天瀾沒讓她靠過來,隻是側了下身子,靜靜道:“進去吧。”
他說著話,直接轉身,走向彆墅。
秦微白站在原地,保持著伸出手的姿態,怔住了。
她看著打開的一號樓大門,眼神中逐漸浮現出了一抹恐懼的色彩。
可她的腳步卻不受控製的慢慢向前。
無形之中,她感受到了力量。
那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仿佛是命運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