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的身體僵在了原地。
隻有秦微白的聲音在他耳邊仿佛回音一般的回蕩著。
如果我死了...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也沒有什麼幽怨哀婉，就像是很尋常的一句話，但其中的認真與平靜，卻若隱若現。
李天瀾轉過身，看著臉上依舊帶著微笑的秦微白。
那一身紅色的衣裙在她身上似乎變得更加刺眼了一些。
她靜靜跟李天瀾對視著，眼神裡全是恍惚。
李天瀾皺了皺眉。
內心的厭惡與憎恨依舊存在著，可這一刻，他的心裡卻突然有了一抹極為不詳的預感。
他突然覺得秦微白身上的那一身紅裙無比的壓抑刺眼，帶給了他一陣難以言喻的恐懼，就像是自己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他深深呼吸，幾乎沒有多做什麼考慮，直接開口道：“你不能死。”
秦微白愣了一下，這一次她幾乎凝固在臉上的微笑逐漸變大，似乎極為開心。
“讓你死，太便宜你了。”
李天瀾說道：“沒有我的允許，你死不了，你我都活著，那就互相折磨吧。”
“互相折磨到白頭？”
秦微白笑著問道。
李天瀾心想難道我要接一句悲傷堅決不放手？
搖了搖頭，他重新轉身。
身後鞋跟敲打著地麵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在緩慢，反而顯得有些輕快。
秦微白跟在他身邊，紅裙飄舞著，輕聲道：“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不公平嗎？”
李天瀾不說話，一直往前走。
“事情都是她做的，可能她早就料到現在的局麵了，乾脆就不想麵對了，也可能她也沒有想到情況會這麼糟糕，但不管怎麼樣...”
她聲音頓了頓，有些委屈道：“為什麼承受這些的是我呢？”
“她？”
李天瀾看了秦微白一眼。
“古仙顏。”
秦微白跟在李天瀾身邊，聲音輕柔。
“你不就是古仙顏麼？”
李天瀾問道。
“我是秦微白。”
秦微白認真的說道。
李天瀾哦了一聲，他的聲音帶著嘲弄：“現在你不覺得你和她是一個人了，對麼？”
“我的意誌不重要。”
秦微白搖了搖頭：“在這一點上，我和她是完全一致的，天瀾，你覺得你現在失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定位...
可對於我們而言，你才是我們的世界。
我們的自我堅持根本沒有意義，你覺得我們是一個人，那我們就是一個人，你覺得我們是兩個人，那就是兩個人。”
李天瀾沉默不語。
“我不會放棄的。”
秦微白繼續說著。
她的情緒真正的平靜了下來。
李天瀾還是不回答。
秦微白伸出手，去拉李天瀾的手。
兩人的手掌觸碰到一起的瞬間，李天瀾完全是出於本能握住了那隻有些冰涼的小手，但隨即意識到不對，又把手鬆開了。
秦微白不放棄，再次伸手。
李天瀾乾脆甩開了她的手掌。
“你知道你現在的動作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嗎？”
秦微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輕聲問道。
“我不在乎。”
李天瀾淡淡道。
“真不在乎嗎？”
秦微白加快了腳步來到李天瀾麵前，張開雙手攔住他的身體。
她看著李天瀾的眼睛：“如果不在乎的話，剛才我說我去死的時候，你為什麼會害怕？
我看到了，你騙不了我，剛才你的眼睛裡有恐懼，你害怕我死了，是不是？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你為什麼會害怕？
你恨我，難道不是應該巴不得我去死嗎？”
李天瀾眯起眼睛看著她。
“你就是在乎我，你愛我，也恨我，是嗎？”
秦微白緊緊的盯著李天瀾的眼睛。
“不是你。”
李天瀾突然說道：“我在乎的，我憎恨的，都不是你，一切都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秦微白冷笑起來。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李天瀾麵前如此強勢。
“與我無關，你為什麼要拋棄我？
與我無關，你為什麼要讓我滾？
你憑什麼說與我無關？
我跟了你好幾年的時間。
不管你把我當成我還是把我當成她。
現在每天跟你在一起的是我。
每天被你摟在懷裡睡覺的也是我。
被你用那些奇怪的姿勢欺負甚至願意陪你去野戰的也是我。
叫你爸爸的也是我！
你憑什麼說與我無關？
如果這一切都跟我無關，那我這幾年算什麼？我是不是你的女人？你說，我是不是你的女人！”
李天瀾下意識的避開了秦微白的眼神。
他的視線望著天空。
一架掛著中洲旗幟的直升機已經接近了東皇宮，開始準備在東皇宮的停機坪上降落。
李天瀾淡淡道：“你是。
但現在不是了。”
“我需要一個理由。”
秦微白執著的攔著李天瀾，寸步不讓：“如果你覺得我是我，那你為什麼不能把我和她分開來看？
古仙顏做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覺得我就是古仙顏，那你憑什麼會認為你和東城皇圖是兩個人？
我願意也接受你離開東皇宮，但你要給我一個理由。
哪怕你說你玩膩了我，我也可以接受。
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
“有意思嗎？”
李天瀾深深呼吸。
秦微白看著他，攔著他，呼吸急促。
“你問的所有的問題，其實都不重要。”
李天瀾緩緩道：“在我眼裡，你隻是一個騙子，無論你是誰，這場騙局，你都是參與者，這就夠了。”
秦微白的臉色陡然變得無比慘白。
“你以為我想嗎...”
她輕聲道：“自從雪國亂局結束之後，每一天我都提心吊膽，你以為我想騙你嗎？”
“讓路。”
李天瀾不再多說。
秦微白沒有讓開。
她深深的看著李天瀾，突然道：“我會忘了這一切。”
李天瀾微微挑眉。
“我會忘記所有跟東城皇圖有關的一切。
我的所有都是屬於你的，你不能否認這一點。
你可以從東皇宮離開，你認為我們是離婚也好，分手也好，都可以。
但我不會放棄。
我是秦微白。
我愛的就是李天瀾，你隻是李天瀾。
與另一片時空沒有關係，我會重新追求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李天瀾的嘴角動了動，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說出口的卻還是那兩個字：“讓路。”
秦微白看了他一會，怔怔的讓開了道路。
但李天瀾剛走了兩步，她再次追了過去：“我送你。”
“不用。”
李天瀾聲音冷淡。
秦微白完全當沒聽見，跟著李天瀾走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下降。
秦微白朝著李天瀾走了兩步，碰了他一下，輕聲道：“過兩天我去幽州看你啊。”
“我沒時間。”
李天瀾實話實說。
現在的黑暗世界局麵本來就不平靜，他離開東皇宮和殺死李狂徒這兩件事無疑會讓整個黑暗世界更加動蕩。
李天瀾不知道自己去了幽州之後要做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入職絕對不會太過平靜，前期的忙碌是必然的。
起碼先熟悉一下特戰係統的主要構成，跟一些特殊人物的談話這些流程都是逃不掉的。
李天瀾很煩這個，可回答秦微白的問題卻很輕鬆。
這種可以回避自己是否願意又可以把拒絕的態度擺出來的事實，很適合他現在跟李天瀾交流。
“晚上總是有時間的啊。”
秦微白輕聲道：“我進得去隱龍海，你可以忙你的，我給你做好吃的，等你回來。”
“我晚上要休息。”
李天瀾又說了一句廢話。
“我可以陪你。”
秦微白聲音溫柔：“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少了彼此的話，也許都睡不好。”
“我不需要。”
李天瀾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沒有你的話，我睡得更好。”
“所以還是玩膩了是麼？”
秦微白的聲音軟軟的，不動聲色的撩撥著李天瀾的情緒。
李天瀾咬了咬牙，半晌，才冷冷道：“我不會見你。”
秦微白悶悶的哦了一聲。
電梯到了三樓。
秦微白突然輕輕踢了李天瀾一下：“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呀？”
“......”
“你想我的時候會給我打電話嗎？”
“......”
“到時候我們視頻好不好？”
“......”
“我會跟議會好好溝通一下，你不做宮主的話，我又成了宮主了，到時候也許我們會有合作哦。”
“......”
“議會肯定會同意的，到時候我們就是合作夥伴了，要對我客氣一點，知道不知道？”
“......”
“也許以後我們會一起執行任務也說不定，超然境可以做很多事情呢。”
“......”
“你看看我的裙子好不好看？看一眼啊，說，好不好看？”
“......”
李天瀾在堅持。
李天瀾在死撐。
李天瀾開始迷茫。
李天瀾開始懷疑人生。
李天瀾的表情開始逐漸崩潰。
電梯到了一樓。
秦微白還跟在他身邊喋喋不休。
李天瀾終於確定，原來所謂的女神，真的會有不同的姿態。
她不止會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姿態在一瞬間征服他的內心，也不止會嫵媚妖嬈百依百順讓他欲罷不能。
她還會死纏爛打。
這種姿態...
李天瀾感覺自己真的有點招架不住，沒辦法應付。
他的腳步開始加快。
秦微白跟在他身邊一路小跑，糾纏不休。
李天瀾終於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個很怪異的模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
李天瀾看著秦微白問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情緒。
“我不想怎麼樣啊。”
秦微白柔柔的看著李天瀾：“我過幾天去幽州看你好不好？”
李天瀾又不說話了。
秦微白輕笑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賤？”
李天瀾內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秦微白微笑著看著他，姿態優雅，語氣端莊：“賤就賤吧。”
她看著他：“我不要臉了，我隻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