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各個理事沉默著起身離開。
與往常不同的是,李華成沒有先走,而是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送著同僚們的背影。
他看到臉色異常難看的郭聞天在門口差點跟東城無敵乾起來,看到萬青雲和紀文章路過郭聞天的時候理都沒理他,看到周雲海微笑著跟鄒木林討論案情,看到華正陽站在東城無敵和郭聞天之間不鹹不淡的拱火。
李華成默默喝著茶,本能的看了看身邊,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才發現馬思已經被自己送去了天南,他歎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隨手按下了身邊的呼叫按鈕。
一名中年男人很快跟各位理事打著招呼從外麵走了進來,神色恭敬道:“議長。”
“聯係一下安南黎鬆平,把屏幕打開。”
李華成笑著指了指自己正前方懸掛著的屏幕。
麵前的中年男人他也是很熟悉的。
身為議長,李華成的秘書並不是隻有馬思,他有的是一整個秘書班,包括馬思在內共有十個人,隻不過馬思是所有秘書的上級,所以出現在李華成身邊的時間最多,但這並不意味著李華成連自己最貼身的班底的人都不認識。
“好的。”
中年人點點頭,遲疑了下:“走私人頻道?”
李華成嗯了一聲。
走官方渠道的話,還要通過中洲對外的交流部門,還有其他手續,相對麻煩,所謂私人頻道其實就是打個電話,類似於閒聊。
但在這種時候,李華成突然要找黎鬆平閒聊,聊什麼內容,完全可想而知。
中年人拿出了那個記錄了全球各個議長聯係方式的手機,找到黎鬆平的聯係方式,撥了過去。
會議室內的屏幕亮了起來。
手機等待接通的聲音直接從屏幕裡響起,隻是響了一下,電話那頭就已經迅速接通。
屏幕裡出現的畫麵微微震顫了一瞬,隨即變得穩定。
安南議長黎鬆平鐵青陰沉的臉龐出現在了屏幕裡。
他的雙眼之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憤怒,可麵對李華成,卻還是不得不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
那種為難的表情之下,他的微笑看起來簡直跟哭一樣。
“黎先生,好久不見。”
李華成主動招呼了一聲,笑意從容。
“確實很久不見。”
黎鬆平的聲音僵硬而嘶啞,可能是因為自身遭遇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他的漢語不過關的原因,聽起來給人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你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李華成笑了起來:“難道是因為最近太忙碌了嗎?”
黎鬆平急促的喘息了幾聲,似乎在克製著某些情緒。
他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憔悴,雙眼之中滿是血絲,臉色也無比蒼白,皮膚泛著油光,無疲憊,似乎是因為李華成的電話來的太過突然,他甚至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頭發,看上去亂糟糟的,跟雞窩一樣。
“我其實還好。”
黎鬆平鐵青的臉上勉強擠出來一絲笑意:“剛剛我在打掃衛生,很抱歉,因為您的通訊太過突然,是我失禮了。”
他壓抑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顫抖,不等李華成說什麼,黎鬆平已經直接轉動了鏡頭,將自己辦公室內的一切都呈現在了屏幕上。
李華成靜靜的看了一眼,微微挑眉。
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畫麵中,黎鬆平的辦公室裡,會客沙發已經被完全掀翻,坐墊被完全撕裂,棉絮灑的到處都是。
巨大的書櫃倒了下來,碎玻璃鋪滿了被砸裂開的木質地板,各種書頁被撕碎成了碎片,牆壁上的畫似乎也被扯了下來扔到了地麵上,各種文件散落在每一個角落。
整個會議室仿佛是被洗劫了一樣,又臟又亂,看上去很是淒慘。
李華成內心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可麵對這一片混亂的景象,一時間他卻說不出話來。
黎鬆平也沒說話。
他重新轉移了鏡頭對準了自己。
兩位議長隔著屏幕對視著。
李華成若有所思。
而黎鬆平臉如死灰,整個人渾身上下似乎都透著一種濃濃的絕望情緒。
李華成點了根煙,慢條斯理的抽著。
隔著屏幕,隔著煙霧,他平靜的眼神突然莫名的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站在最高處,隨意而淡然的俯視著自己腳下的螻蟻。
“李華成議長...”
黎鬆平嘴角動了動,喃喃道:“您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嗯?”
李華成似乎愣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會,才慢慢道:“我對這一切很意外,也很震驚,不管是誰做的,這都太過無禮了。”
“是浴血君團!!!”
黎鬆平的情緒仿佛即將崩潰,他悲憤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控訴:“是雷神的浴血君團,他們包圍了我的城市,每天都讓他的精銳在城市裡巡邏,我的府邸,我的辦公室,每天都要被巡邏好幾次,他們都是一群混蛋,混蛋,混蛋!!!”
李華成嘴角抽了抽,他想笑,但卻強行繃住了。
黎鬆平悲憤的語氣中甚至連最基本的仇恨都沒有,隻有悲哀,連憤怒都被壓抑著,所以他的控訴顯得有氣無力,帶著濃濃的迷茫。
浴血君團封鎖他所在的城市已經一周多的時間。
雷神親自呆在城外,目前看來,根本就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這段時間以來,雷神可以說是將囂張跋扈四個字發揮的淋漓儘致。
他們從南雲衝進天南,然後衝進安南,根本沒有攜帶多少物資,在物資消耗完畢之後,開始直接命令安南,或者說是命令黎鬆平給他們補充。
是的,就是命令,簡單直接。
他沒說什麼威脅的話,可整個安南都不敢拒絕他的要求。
安南目前已經完全處在雷神的陰影之下,他的挑釁完全是肆無忌憚,比如今天這種隨便派兩個人砸爛他會議室這種事情,這幾天來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可偏偏安南還沒地方說理去。
至於原因?
就是因為聯盟行動的那一晚,聯盟選擇的行動地點在安南。
中洲以北海王氏為首的幾位理事雖然恨不得把雷神千刀萬剮,可在對待安南的事情上麵,卻不得不做出力挺的姿態。
議會對外發表的聲明也是簡單而明確,聲明中表示李天瀾為中洲的支柱,這個身份一旦確定下來,安南基本上就什麼道理都沒了。
如今雷神進入安南也變得合情合理,就是為了要一個交代。
這個交代如果不能讓中洲滿意,那雷神就一直不走,往死裡折騰包括黎鬆平在內的所有人。
這樣的情況下,安南自己對外發表的抗義都顯得底氣不足,其他人就更沒辦法給安南說話。
這也直接導致了雷神在安南的行動變得越來越放肆。
不是沒有人私下裡發狠表示要跟雷神硬拚一次,但這終究隻是氣話而已。
硬拚?
安南根本沒這個資本。
能不能拚得過不說,就算真的拚過了也沒什麼意義,沒了浴血君團,中洲有的是力量可以直接碾碎他們。
所以安南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談判。
但對於這樣的請求,無論是議會還是東皇宮都沒答應,黎鬆平也隻能一次又一次的提高價碼,無論如何,隻要能夠把雷神送走,那就是最好的局麵了。
“這樣的做法確實太過分了,他們缺少了對黎先生最基本的尊重。”
李華成平靜的說著:“但我不會約束他們。”
黎鬆平剛剛亮起的眼神迅速變得灰暗下來,他的表情也凝固了。
“因為就在幾天之前,黎先生也對中洲做出了更加過分的事情,坦白說,我個人認為,你現在遭遇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你應該慶幸,慶幸天瀾還活著,如果天瀾出現了意外的話,那麼我們現在根本就沒有辦法通話了。”
“我明白...”
黎鬆平苦笑起來:“但我可以解釋,那隻是一個誤會,主要是北海王氏...”
“北海王氏確實有錯。”
李華成打斷了他的話:“北海王氏同樣也會付出代價,事實上,不止是北海王氏,古行雲和李狂徒也犯了錯,而且也都付出了代價。
你應該收到了消息,就在幾個小時前,李狂徒已經死了。
黎先生是聰明人,你覺得,天瀾在解決了李狂徒之後,下一個會去解決誰?
或者換個問題,現在天瀾,距離誰最近?”
黎鬆平嘴角動了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感覺到了極大的恐懼,臉色也開始變得慘白。
他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北海王氏,不,是跟那個狗屎聯盟合作,如果當時自己可以控製住自己的野心,今天的一切都不至於糟糕到這種程度。
“我願意對之前的所作所為做出詳細的解釋並且道歉,甚至給予賠償...”
黎鬆平咬了咬牙:“任何賠償!這是安南的誠意。”
“你賠的起嗎?”
李華成看著黎鬆平,輕聲道:“你應該清楚,現在的東皇宮並不缺錢。”
黎鬆平慘笑了一聲:“我明白您的意思,東皇宮不缺錢,但安南的經濟並不是很李想,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會召開會議,詳細討論一下我們的賠償方案。”
“比如呢?”
李華成又點了一支煙,慢條斯理的問道。
“比如,土地...”
黎鬆平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聲音乾澀的開口道:“我們願意賣給東皇宮一部分土地,如果他們想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