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聖宵的速度很快。

可是實際上，從他衝刺到出手的那一瞬間，他還是遲疑了一瞬。

他如今是機械生命。

以軒轅無殤對他的投資，如果離開奇跡之城的話，他第一時間就可以轉變成更高級的數據生命。

所以在他的視線裡，世界其實是不一樣的。

用一個不太準確但勉強可以形容的說法，那就是王聖宵的視線裡麵沒有所謂的死角。

他是數據生命，但是在這裡被壓製成了機械生命，可本質上卻沒有什麼變化，他的存在形式其實就是數據。

這也就意味著王聖宵的身體根本就不重要。

眼睛，心臟，大腦，四肢...

這些他覺得作為人必須要有的東西，實際上對他來說都是可以隨時拋棄的東西。

他去看東西其實也不是用眼睛，而是自身散發出的信號覆蓋，通過最細微的信號波動，磁場變化，空氣流速等一係列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因素給他的實際反饋。

這也就意味著他可以‘看’的更加清楚，同樣，因為不是用眼睛去看，所以視線上的死角根本就不存在。

王聖宵眼中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是一種近乎完全立體的上帝視角。

他的思維可以輕而易舉的入侵幽州的網絡係統，信號覆蓋著整個三一胡同附近，所以此時此刻，幽州任何一個角落發生的任何事情他都可以知道，而具體到三一胡同附近，四麵八方任何一個人，他的身前，背後，左右，俯瞰視角，仰視視角，他同樣也可以看到。

他能感受到每一個人最細微的動作，甚至是皮膚的紋理變化，從不同的角度去查看每一個人的眼神和表情，通過下意識的動作判斷每一個人的行為傾向。

王聖宵視線之中時時刻刻都能看到成千上萬幅甚至更多的畫麵。

不同的角度，籠統的，細微的，清晰的，模糊的，所有的畫麵同時出現，也可以同時消失，甚至每一幅畫麵都可以單獨的回放，或者同時回放，同樣也可以根據現在的畫麵去分析每一幅畫麵在下一刻可能出現的變化。

如此強大的信息密度，如果換了普通人的話，恐怕不到一秒，大量的信息就足以將對方的腦海完全撐爆，但王聖宵卻時時刻刻都處在這種狀態。

因為他沒有大腦，又或者說，隻要他想，他可以將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變成大腦，他存在的本質就是軒轅無殤給他改造的思維中樞，思維中樞演化數據，才有了現在的他，這樣的狀態下，他就像是一台遠遠超越了當今科技水準的超級計算器，可以同時處理數之不儘的信息。

可也正因為如此，才察覺到三一胡同不對勁的時候，他瞬間消失，然後在出手之前，才會遲疑了一瞬。

這一瞬的停滯就像是死機了一樣，王聖宵甚至覺得自己的數據出現了某些BUG。

一秒鐘之前，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這裡的窺探和敵意。

那是一個外表看上去很普通的男人，是東城無敵安排在這裡護衛李天瀾安全的精銳之一。

在王聖宵從小院趕到這裡不到一秒的過程裡，他就已經掌握了對方的資料。

古月，男，三十七歲，星火特彆行動小組副組長，燃火境巔峰實力，已婚，家庭住址...父母...孩子...履曆記錄...

這是一個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沒問題也不應該有問題的精銳，他在三天前進入三一胡同，是東城無敵安排的第二批力量。

今天是他換防距離小院最近的一次。

王聖宵能看到他，但卻根本沒有注意他。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在剛剛接近小院百米範圍的一瞬間，露出了一絲近乎本能的...惡意。

那種惡意王聖宵無法形容，那是一種從表情，肢體動作，眼神等細節彙聚出來的惡心狀態。

垂涎，殘忍，暴虐，嘲諷，貪婪，渴望，殺意...

當這些情緒暴露出來的第一時間，王聖宵就已經到了他麵前。

然後就是如同遇到了BUG一樣的遲疑。

這樣的遲疑不到零點一秒，然後出手。

王聖宵的手臂直接抬了起來，在他的手心中出現了一道類似於圓環般的裝置。

圓環周圍是一層層密密麻麻一正一反的齒輪，齒輪沿著正反兩種不同的方向同時轉動，中心處的圓環直接亮起，巨大的能量光束隨著王聖宵的伸手直接拍在了地上。

粗大的樹乾，樹梢，樹葉在轟鳴中陡然燃燒了起來。

巨大的聲響傳遍了整個三一胡同。

王聖宵站在原地，沉默不語。

是的，一棵樹...

他明明看到了古月，鎖定了他的位置，感受到了他的敵意...

但是他從小院出現在這裡的瞬間，他看到的古月，已經變成了一棵樹。

一顆根本不應該在這裡存在的樹。

而他剛剛看到的古月，已經消失不見。

王聖宵在原地站了幾秒鐘，無聲無息間，他的頭發一根一根的開始從頭上飄落下來。

數十根，上百根，越來越多的頭發不斷飄落。

發絲從他頭上飄落的瞬間就開始自動分解，變成了一個個存在於空氣裡肉眼難見的納米機器人。

所有的納米機器人在出現的瞬間就爆發出了強烈的動能，朝著四麵八方瘋狂的擴散。

王聖宵的雙眼之中亮起了微微的藍色光芒。

這一刻，幽州所有的攝像頭，幽州每一個人的手機，電腦，全部變成了王聖宵的眼睛。

而人員稀疏的地方開始被納米機器人占據。

幽州城內每一個角落最詳細的情況全部都出現在了王聖宵的眼前。

沒有，沒有，沒有...

大量的畫麵在他的思維中樞中不斷閃爍。

可是他幾秒鐘前才看到的古月...

卻像是突然完全在幽州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半點痕跡。

“彆找了。”

軒轅無殤平穩的聲音響起：“把你麵前那點殘渣帶回來。”

王聖宵愣了一下，閉上了雙眼。

分散出去的大量納米機器人在他的意誌非但沒有回來，反而繼續在幽州城內擴散。

王聖宵雙眼睜開。

在他麵前隻剩下一截黑色的樹枝。

這是唯一的一截沒有在他的攻擊下變成齏粉的樹枝。

王聖宵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下。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麵前的樹枝。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從他的思維中樞中擴散出來，讓他的數據內核都開始變得有些紊亂。

那一截樹枝安靜的躺在地上，恍惚之中，似乎有大量的繁複花紋在樹枝上不斷流淌，又像是樹枝上長出了無數的心臟在不斷跳動，又好像是無數的眼睛在樹枝上聚集睜開，默默的看著王聖宵。

它到底是什麼狀態，王聖宵根本看不出來，因為它沒有形態。

“沒事。”

軒轅無殤再次開口道：“拿過來吧。”

淩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三一胡同所有人都被驚動，開始朝著這裡彙聚。

王聖宵猶豫了下，抓住了地上的樹枝，身體震動的瞬間，他已經回到了小院裡。

像是拿著什麼無比恐怖的東西一樣，王聖宵第一時間將手裡的樹枝扔到了桌上。

“這是...”

軒轅無殤還沒反應，東城無敵已經開口，他死死的盯著桌上的東西：“這是誰的？”

“什麼？”

王聖宵皺了皺眉，內心一動：“你看到的是什麼？”

“誰的手指？！”

東城無敵深深呼吸，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手指...

為什麼我看到的會是樹枝？

王聖宵若有所思的看著軒轅無殤，試探道：“混亂？”

“沒關係。”

軒轅無殤眯了眯眼睛，他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東西，一點點的推動著，靠近了桌麵上那個已經縮小了無數倍的王座。

無聲無息，那東西被王座吸收了進去。

如同幻覺般的慘叫聲響了起來，隱隱約約。

下一秒，周圍再次恢複了安靜。

王聖宵怔怔的看著那枚縮小了無數倍的王座。

李天瀾懸浮在王座上麵，仍舊在人身和麵具之中不斷的轉換，他帶回來的那東西已經消失了，而那種讓他無比恐慌的感覺，同樣也消失了。

“記住你那種感覺...”

軒轅無殤聲音有些低沉：“以後如果大哥不在你附近的話，再有這種感覺，馬上跑。”

“跑？”

王聖宵愣了一下：“為什麼，我是說，你...”

“我也要跑啊。”

軒轅無殤歎了口氣：“如今在這裡，能完全脫離我監控的人不多，剛才你遇到的，就是一個，而且還是最特殊的。”

“那是誰？”

王聖宵和東城無敵同時開口問道。

“路西法...”

王聖宵搖搖頭：“不過，誰知道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沾染了混亂氣息...你們就當他還是路西法吧。”

沾染了混亂氣息的路西法和江上雨完全不同。

江上雨似乎知道一些什麼，所以一直都在竭力的逃避壓抑著自己的混亂氣息，如今他在得到了李天瀾的武道之後，也算沾染了李天瀾的氣息，混亂對他的影響已經不大。

可路西法什麼都不知道，現在顯然已經變成了某種怪物。

軒轅無殤其實並不怕那道氣息的實際威力。

但卻忌憚那道氣息的層次。

以剛才王座消融那根手指的速度來看，那道氣息在全盛時期顯然不會是至尊，但也算是巔峰中的巔峰了，軒轅無殤沒有真實烙印，沒有李天瀾在他附近的話，就算是巔峰未知的一道氣息，都有可能對他產生極大的影響。

至於什麼不可能...

在混亂中，不可能，恰好才是最有可能。

因為這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邏輯可言，也沒有辦法去解釋什麼。

“現在你看到了嗎？”

軒轅無殤深深呼吸，看了一眼東城無敵：“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剛才那種麻煩如果再來一次的話...”

他聲音頓了頓，隨即揮揮手道：“請坐，我們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