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了解曾雅倩的性格,她在某些方麵和他很像,認準的事情就會固執的去做,不計任何後果,誰也阻擋不了。
想當初曾家蒙難的時候,曾雅倩在彙發建材城也曾勸阻他不要參與進去,但他依然不顧身負罵名也要撲進去,還因此兩次差點丟了性命,甚至差點害死了葉梓萱。
如今這種情況,何其相似。不同的是兩人的境遇換了個位置。
“你應該知道,你是擋不住我的。不想連累我,但我已經涉足進來了。一知半解隻會對我產生更大的危險,你是想讓我處在這種危險之中,還是讓我和你並肩作戰,自己選”。曾雅倩不慌不忙的說道。
陸山民深吸一口氣,定睛看著曾雅倩,緩緩說道。
“我從小無父無母,跟著爺爺長大。從小到大爺爺從不和我講起父母的事,他讓我讀四書五經,讓我練字,讓我練太極遊。我知道,他不想讓我有仇恨,也不想讓我去報仇,他想讓我在山中懵懵懂懂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在這個大時代下,山裡的年輕人像決堤的洪流般逃離農村,進入傳說中的大都市”。
“白靈也走出去了,我也想走出去看看,所以我來到了東海”。
“我現在還清清楚楚的記得爺爺問我是否想下山時候的表情,充滿了無奈”。
“當時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會出現那種極度無奈和疲憊的表情”。
“後來才明白了,爺爺苦心計劃把我藏在山裡一輩子,但他沒想到的是時代的變遷不是人力所能阻擋的。他不想困住我的心,不想勉強的把我困在山裡,也意識到馬嘴村終究困不住我,不得不無奈的放我下山”。
“從那一刻起爺爺大概就猜到了我的今天,他開始殫儘竭力布局,開始為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熬儘最後一絲力氣,直至倒下”。
陸山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爺爺的教育很成功,他把我教育成了一個很難升起仇恨的人。當初我了解到事情真相的時候,竟然並沒有對殺害父母的仇人產生預想之中那麼強烈的恨意。這一度讓我覺得自己是個不孝子,讓我感到深深的自責”。
“這半年我去了金山角,是和一個緝毒警一起去的,一路上他手刃十幾個毒販,當時我還因此對他產生不滿。”
“火車上,毒販為了殺我們,在菠蘿裡麵藏了炸彈,整整一車廂乘客被炸死。其中有個乘務員,很年輕,在那之前嘴對嘴替一個老人吸出堵在氣管裡的痰,她是個好女孩兒”。
“後來,這個緝毒警也死了,被毒販殺死了”。
曾雅倩靜靜的聽著陸山民講述,眼裡滿是溫柔的關懷,這半年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陸山民,她知道他多半處於某種危險之中,但沒想到有這麼危險。
她伸手抓住陸山民的手背,緊緊握住。
陸山民雙眼通紅,“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是有惡魔存在的,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擇手段,可以草菅人命,可以謊話連篇,完全沒有良知。所以我開始殺人,殺那些毒販,殺那些毒販頭子,手起刀落,我的手不再抖,我的心不再猶豫”。
“納蘭家也好,薛家也好,活著的陸山民會讓他們睡不安穩,他們想讓我死,想讓我身邊的親人和朋友死,想摧毀我擁有的一切。”
“我不能讓他們得逞,我要打敗他們,如果可以我要殺光他們,我不允許他們傷害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曾雅倩緩緩的抱住陸山民,將他的頭攬入懷中。
“山民,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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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裡,方遠山和易翔鳳並肩而行。
“你們有什麼計劃”?
易翔鳳聳了聳肩,“我看得出那丫頭是真心想幫陸山民,不是我不告訴你,我就一保鏢,不知道也不願知道他們有什麼計劃。我在中東打了十幾年仗,對你們這些大城市裡麵的彎彎繞實在不擅長”。
方遠山停下腳步,看著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的易翔鳳。
“切磋切磋”。
易翔鳳看了一眼身材並不顯得特彆強壯的方遠山,“武術是殺人技,自然得從殺人中來。我殺的人比你多得多,同等境界之下,沒人是我的對手”。
方遠山挑釁的笑了笑,“不試試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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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麼計劃”?曾雅倩問道。
陸山民躺在曾雅倩懷中,溫暖柔軟讓他不舍離開,不過這個樣子談話實在有些彆扭,一個大男人像個小孩兒一樣躺在女人懷裡,要是讓馬嘴村的父老鄉親知道,會讓他們笑掉大牙的。
從曾雅倩懷裡坐起身來,看著臉蛋微紅的曾雅倩,陸山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接著說道:
“爺爺之前有一部分布局,現在左丘接了手,由他負責整體部署。”說著頓了頓。
“我總覺得他有些事情在瞞著我”。
“他有事瞞著你”?曾雅倩眉頭緊皺。
陸山民點了點頭,“對,不過你不用擔心,他值得信任,我相信他這樣做自有他的道理”。
“那江州這邊呢”?
“合縱連橫”。陸山民說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強大的人天生攜帶招仇恨的體質,薛家自然也逃不過這個魔咒。薛家產業眾多,幾乎涵蓋了江州大部分傳統行業,把一大批江州傳統行業企業擠進了死胡同。他們不是不想反抗,隻是不敢反抗而已”。
“我在江州要做的就是把江州這潭水攪渾,給他來個渾水摸魚”。
曾雅倩眉頭緊皺,思索了片刻,“話是這麼說,恐怕沒那麼容易。商業競爭歸根結底還是經濟戰,那些不敢反抗的人除了是因為沒人領頭之外,更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沒錢,他們本身經營都已經岌岌可危,所以才隻能選擇苟延殘喘”。
陸山民也同樣眉頭緊皺,“所以我必須要在江州做點什麼,一方麵是把這潭水攪渾,另一方麵也是讓有些人覺得有利可圖”。
“你是指共榮商會”?曾雅倩問道。
陸山民點了點頭,“對,共榮商會是目前東海最能聚集財力的財閥。雖然我和闞爺有些交情,但歸根結底他是生意人,他代表的是共榮商會裡麵幾十家企業的利益,哪怕他想幫我也是有心無力,沒有利益可圖的情況下,那些企業是不會聽他的。所以我要先給他們畫個餅,並且讓他們意識到江州這塊肥肉他們有機會咬下一大口。”
“另外還有山西商會,我爸當年在江州就是山西商會的會長。我爺爺的布局中讓老神棍去聯係過山西商會的人,不過被拒絕了”。
曾雅倩點了點頭,“被拒絕是很正常的,你爸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即便山西商會曾經和你爸有交情,但商人的交情永遠大不過利益。彆說幫你,能不成為你的阻力就不錯了”。
陸山民笑了笑,“真被你說中了,今天山西商會的人就找到了我。你幫我分析分析他的目的是什麼”?
曾雅倩沉思了一會兒,“你在江州這麼高調,山西商會中的宿老肯定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前拒絕了幫你,現在又來找你自然是想阻攔你。我想他們應該是害怕薛家遷怒與他們,想提前表明立場”。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或許他們也多多少少看在我爸的份上,不想把事情鬨得太僵,才用這種比較友善的方式敲打我”。
曾雅倩想了想,“我覺得你可以去會會山西商會的人,商場上敵我變換是瞬息之間的事情,現在薛家勢大,他們當然偏向薛家,以後若真有什麼變化可以渾水摸到魚時候,他們也未嘗不可以站到你這邊。現在有這個淵源提前聯絡下感情,哪怕隻是麵子上虛情假意也是件好事”。
陸山民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隻跟他們聊聊感情,其他事情什麼都不用說”。
“對,不管是遮羞布也好,麵具也好。其實大家心裡都跟明鏡一樣,但對於這些大企業家來說,麵子也依然重要,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輕易徹底與你撕破臉皮的”。
陸山民深吸一口氣,“聽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雅倩,你太厲害了。”
曾雅倩得意的笑了笑,“現在知道我厲害了吧,之前是誰把我當外人不讓我參與進來”。
陸山民笑了笑,“我以後有什麼拿不準的事情一定問你”。
曾雅倩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這還差不多,我身上可是積累了曾家三代人的商業經驗,從小見得最多的就是那幫商人唯利是圖的嘴臉”。
陸山民乾咳了一聲,“雅倩,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彆忘了我倆也是商人”。
“我倆不一樣,我們是出淤泥而不染”。
曾雅倩一本正經的看著陸山民,“今天在光宇酒店門口我聽你和吳市長說起春風空調的事兒。山民,在沒有撬動其他資本之前,山海集團的資金是支撐不了你在江州的運作的”。
陸山民拍了拍腦袋,這也是他最頭疼的事情。海家旗下的科技公司已經進入江州,海天集團一方麵要穩住東海的百彙新區開發,一方麵也要在江州布局,恐怕資金方麵也是到了臨界點。
曾雅倩含笑說道:“放心吧,我會儘最大的努力籌集資金”。
陸山民搖了搖頭,“浩瀚集團這麼大的攤子,才遭到重創,不能冒險了。那可是曾爺爺這輩子的心血”。
曾雅倩笑了笑,“浩瀚集團一時半會兒還回不過神來,哪有多餘的資金。諾亞方舟發展了三年,今年已經開始盈利了,多少能湊出些,另外我自還有其他辦法”。
陸山民並沒有拒絕,這個時候拒絕反而顯得太矯情了。隻是他有些擔心,諾亞方舟作為一家互聯網公司,貿然投資其他行業,公司股東會同意嗎。
曾雅倩看出了陸山民的擔心,“這你不用擔心,我在諾亞方舟有絕對的話語權”。
陸山民內心一陣感動,曾雅倩說得輕鬆,免不了會與公司股東有一番較量。
“雅倩,我欠你太多了”。
曾雅倩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他不想聽到陸山民說欠她的,甚至對這個‘欠’字有些害怕。她不希望陸山民是因為覺得欠她才和她走到一起。
“你想多了,彆忘了我也是商人,我隻是在投資,我是認為江州的這趟生意可以給諾亞方舟帶來豐厚的回報才給你湊錢”。
陸山民還處在感激和感動之中,並沒有太注意到曾雅倩表情的微妙變化,隻以為她這麼說是讓他作為男人,在麵子上好看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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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花園裡,兩個男人氣喘籲籲,眼中都滿是震驚。
易翔鳳不用說,在中東地區當雇傭軍頭領,殺人如麻,他的武術都是從殺人中磨礪出來,戰鬥的心境更是尋常人難以比擬。自問同處搬山境中期巔峰,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方遠山眼中也同樣滿是不可思議,二十年前,他就是散打界不出世的天才,十七歲一出道就拿下全國散打冠軍。之後遍訪天下高手,學貫中西,更是根據科學的方法,通過肌肉變化、呼吸變化創造性的自創出預判。也是自問同等境界下無人可敵。
兩人交手數個回合,竟然無法拿下對方。
勢均力敵的戰鬥,隱隱讓兩人都有所悟,正準備再次交手,小區裡四五個保安匆匆趕來。
領頭的保安看了一眼花園裡被打壞的花草樹木,眉頭緊皺。
“是主動賠錢,還是讓我報警”。
易翔鳳看了眼方遠山,淡淡道:“他有錢,讓他賠吧”。
方遠山哼了一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陸山民那小子倒是一樣的不要臉”。
易翔鳳哈哈大笑,“那小子摳門兒得很,我的工資肯定比你低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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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雅倩重新熱了一遍桌子上已經變涼的菜。
“你讓左丘給周芊芊打個電話吧,她都快抑鬱了”。
陸山民無奈的歎了口氣,“左丘的存在是個秘密,接觸的人越少越好。現在這種情況,他是不會與周芊芊聯係的”。
“也是怕拖累”?曾雅倩癟了癟嘴。
陸山民尷尬的笑了笑,“他們倆的事情我不是太了解,左丘是個想法很奇怪的人,彆看他平日裡邋邋遢遢不拘小節,他的心眼兒細得很”。
“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曾雅倩翻了個白眼。
“咳咳,雅倩,我和左丘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你比他更壞,騙女生的眼淚也更多”。
陸山民被搶白得一陣無語,他想不明白剛剛才好好的,雅倩怎麼突然就變臉了。
“雅倩,我都答應和你一起並肩戰鬥了,怎麼還生氣”。
曾雅倩雙手趴在桌子上,眼睛緊緊的盯著陸山民。
“葉梓萱上次約我逛街的時候告訴我,她要出國留學了”。
“哦”。陸山民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兩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曾雅倩看著陸山民的眼睛。
陸山民笑了笑,“她是個數學天才,自然是要去國外深造的”。
“你就一點不留戀”?
“我跟她隻是普通朋友,有什麼好留戀”。
曾雅倩看著陸山民有些灰暗的眼神,“她是個好女孩兒”。
陸山民不敢正視曾雅倩的眼睛,苦笑道:“這個世界上好女孩兒多了去了,難道我都要留戀嗎”?
曾雅倩怔怔的看著陸山民,看得陸山民心裡有些發虛。
“她那天來找我的時候眼睛紅腫,之前應該哭過很長時間”。
陸山民端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飲而儘。“雅倩,我們不聊她好不好”。
曾雅倩深吸一口氣,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在江州高調行事,三番四次打薛家耳光。薛家早晚會反擊的”。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不打薛家耳光,他們也早晚會對我下手”。
曾雅倩皺了皺眉,“我有些擔心,你在江州的這些行動太順利了”。
“我知道,太順利之後接下來的可能會是強烈的反撲,但是我沒得選擇,要想把江州這潭水攪渾,必須得頻頻出拳”。
曾雅倩握住陸山民的手,“總之,接下來你要加倍小心,能讓手下人出麵的儘量不要親自出麵”。
陸山民點了點頭,“我心裡有數,不過我親自出手更能激起薛家人的憤怒,我就是要攪得薛家人憤怒不堪自亂陣腳”。
曾雅倩皺了皺眉,“我明天一早就回東海籌措資金,你在江州一定要小心”。
陸山民含笑握住曾雅倩的手,“放心吧,有你,還有那麼多人等著我,我會小心的”。
曾雅倩笑了笑,“抽空給老教授打個電話吧,你消失這半年,他老人家可是氣得不輕”。
陸山民拍了拍腦袋,眉頭緊皺。“他肯定會罵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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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曾雅倩和方遠山。
易翔鳳看著陸山民,打趣的說道:“久彆勝新歡,怎麼看起來不太高興啊”。
“你不懂”。
易翔鳳皺了皺眉,“你小子!好歹我也比你多吃了十幾年飯,我有什麼不懂的”。
陸山民歎了口氣,老氣橫秋的說道:“我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