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貓眉頭緊鎖,一臉為難。
“這些年我們一直沒放棄調查小五的死,上個星期秦風手下的一個保安在直港大道無意間聽到幾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兒交談,所交談的內容正是三年前小五墜樓的事情。那個保安就停下來仔細聽,發現其中一個男孩兒是當年事發的目擊者”。
“那個保安趕緊向秦風做了彙報,秦風親自找到那個男孩兒問清楚了那晚的情況”。
“男孩兒家住在小五墜樓的對麵一棟樓。他爸爸是個天文愛好者,那天他趁著他爸不在偷拿了他爸的夜視望遠鏡四處觀望,正好看見小五墜樓時的情景。那時他才十一歲年紀還小,又害怕他爸責怪他偷拿望遠鏡,一直沒敢說出來。”
說到這裡,山貓停了下來,狹小的眼睛開合不定。
沉默了很久之後說道:“是海家乾的”。
阮玉眉毛跳動了一下,之前從山貓的神色看,她就已經知道事情不簡單,也做好了聽到任何不可思議事情的準備,當她聽到海家的時候,還是震驚不已。
“一個十幾歲小孩兒說的話未必可信”。
山貓淡淡道:“他所描述那個人的樣子正是盛天”。
阮玉眉頭緊皺,她終於知道山貓為什麼如此糾結為難,山海集團和海家關係越來越緊密,而且海家不計代價的傾力幫助,雙方已經聯合成為利益共同體。
“這件事你除了告訴我之外,還告訴了誰”?
“誰都沒告訴,並且我讓秦風和那個保安嚴把口風誰都不能說”。
說著歉意的看向阮玉,“當時價格戰還沒有結束,山海集團岌岌可危,所以我連你也沒告訴”。
阮玉沒有介意這些小細節,“你做得對,現在價格戰已經結束,你有什麼打算”。
山貓小眼珠咕嚕嚕亂轉,深吸一口氣說道:“把事情瞞下去,就當什麼都不知道”。
阮玉皺了皺眉,“也不告訴山民哥”?
“不能告訴”!山貓堅定的說道:“以山民哥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了必將和海家鬨翻,我們應該以大局為重”。
阮玉扶額沉思,“能瞞得住嗎”?
“秦風那裡我已經說通,那個小保安我已經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回老家去了”。
阮玉抬頭冷冷的看著山貓,看得山貓麵頰微紅低下了頭。山貓既然早已做好了隱瞞的決定,說是找她商量,不過是怕事後萬一陸山民知道後追責,想讓她來承擔這個責任而已。
麵對阮玉的凝視,山貓內心狂跳不已。
“阮姐,不是我不願意擔當,但山民哥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如果事後他知道我刻意瞞了他,他會把我踢出山海集團的。山海集團是我的家,山民哥是我生命中的燈塔,我想保護他,但又不想離開他。離開了山海集團,我會生不如死”。
山貓略微激動的說道:“阮姐,你不一樣,你是山民哥的妹妹,整個山海集團也就飛哥和你敢和山民哥頂牛,現在飛哥不在了,你就是唯一一個做出任何事情山民哥也不會怪罪的人”。
對於山貓想把鍋甩給她,其實阮玉並沒有怎麼生氣,說到底山貓也是為了陸山民著想,為了山海集團著想。
阮玉眉頭緊皺內心糾結,比麵對之前的價格戰更糾結。
“阮姐,如今的山海集團早已不是當初,我們是一家大集團公司,我們有上千的員工,有股東,我們應該把公司利益和股東利益放在首位。阮姐,你應該比我清楚,山海集團發展到現在,逐步走上了正軌,江湖義氣現在不但不再適合山海集團的發展,還會阻礙公司的發展”。
阮玉揉了揉太陽穴,價格戰結束帶來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你說的這些話我都明白,但我明白沒用,得讓山民哥明白”。
山貓苦笑道:“山民哥不是不明白,但他做事往往喜歡跟著內心感覺走,明白了,也未必就不會和海家鬨崩”。
阮玉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麼樣,這事都應該讓山民哥來做決定”。
山貓大驚,趕緊勸阻道:“阮姐,這事兒不能告訴山民哥,現在價格戰剛結束,在巨大的壓力下,所有人好不容易團結一心,這個時候正是凝聚人心恢複元氣的大好時機,不能出現不利團結的因素。一旦山民哥和海家鬨翻,我們的很多合作項目都會擱淺,還有,基層員工歡呼山民哥講義氣,但股東們、高管們,他們會怎麼想,他們會認為山民哥幼稚魯莽”。
山貓著急說道,“阮姐,山民哥把山海集團交給我們,我們就應該把山海集團的利益放在首位,集團雖然暫時沒有了風險但也元氣大傷,與海家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山海集團現在疲敝不堪,經不起挫折了”。
阮玉腦海裡也進行著強烈的思想鬥爭,山貓所說的她比誰都明白。
辦公室裡陷入了沉靜,阮玉怔怔的看著巨大的玻璃牆,良久之後開口說道:“山貓,你想過沒有,如果將來山民哥知道我們隱瞞了他,他該有多寒心。這種事情有一就會有二,我們不能開這個頭”。
“阮姐、、”!
阮玉擺了擺手,“暫時不告訴胡明,但一定要告訴山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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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價格戰結束,以納蘭家為首的北方財團全麵敗退,金桂集團股價雪崩式下跌,薛家投在東海的800億徹底打了水漂。消息傳到江州,本已風聲鶴唳的薛家一片嘩然。
薛宇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直接當場暈倒。
病床前,薛禮、薛榮和薛正靜靜的站在一旁,個個滿臉沮喪。本以為隻要東海那場價格戰打贏,陸山民的老巢就會被端掉,以他為核心的倒薛集團就會土崩瓦解,以薛家在江州積累的人脈,咬著牙終會挺過去還有希望東山再起。但是現在,東海戰場一敗,陸山民更是如日中天,倒薛集團的士氣必將更加強大。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躲在黑暗中的窺伺的餓狼也該露出尖銳的利牙了。
薛宇臉色蒼白布滿了老意。“三弟”!
“二哥”,薛禮上前一步,握住薛宇乾枯的手掌。
“岷江北岸拍了的地能轉讓的就轉讓”。
“二哥”,薛禮眼眶通紅。
薛榮擠出兩滴眼淚,“二哥,我們還沒輸,四大銀行並沒有斷了我們的貸款,岷江北岸開發成功,我們依然是江州首富。現在轉讓隻能虧得內褲都不剩,薛家就真完了”。
“你給我閉嘴”!薛宇有氣無力低喝了一聲。接著對薛禮說道:“薛氏集團的旗下產業,除了核心產業之外全部賣掉,現在賣或許還能賣個好價錢”。
薛禮點了點頭,“我明白,你好好養病”。
薛宇轉頭看向薛正,“薛正”。
“二叔,我聽著”。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不要灰心,哪怕薛家隻剩一間小店鋪,隻要有雄心壯誌,早晚會重新站立起來”。
薛正頗為動容,薛宇一直是他的偶像,哪怕他今日躺在病床上,也依然沒有失去鬥誌。
“二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薛宇滿意的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先出去吧”。
薛正走後,薛榮跺了跺腳。“我不甘心”。
薛宇喘著粗氣,“大廈將傾,撐不住囉”。
薛榮憤憤道:“我們還沒到絕路的時候”。
薛宇沒理會薛榮的不忿,對薛禮說道:“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
薛禮悲愴的點了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
“薛榮”!
“二哥”!
薛宇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來,薛禮和薛榮趕緊扶著他坐好。
薛宇喘了半天氣,拉著薛榮的手,懇求的說道:“四弟,二哥求你一件事”。
薛榮哽咽著說道:“二哥,我就是一個武夫,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薛宇微微點了點頭,“好,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自首劫殺案的事情”。
不待薛榮說話,薛禮趕緊說道:“不行”!
薛宇微微搖了搖頭,“三弟,你是個聰明人。彭超和陳星莫名其妙的失蹤,難道你就猜不到嗎。現在薛家岌岌可危,這兩個人也該出現了,他們將是壓倒薛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哪怕我們不去自首,警察遲早也會找上門來”。
薛禮終於忍不住眼淚掉下來,薛宇做出轉讓岷江北岸地塊和賣掉大部分產業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薛家倒塌已經不可避免。薛宇這是想用他和薛榮兩人的犧牲為薛家保留最後一顆火種。
薛宇帶著歉意看著薛榮,“四弟,二哥對不起你”。
薛榮沒有絲毫畏懼,緊緊握住薛宇的手,“如果能讓薛家有機會重新站立起來,犧牲我一個武夫算得了什麼”。
薛宇微微笑了笑,“不愧是薛家的男人”。
說著又拉起薛禮的手,“三弟,薛家的其他子弟要散就散吧,好好輔佐薛正。儘量多給他留點本錢”。
薛禮默默點頭,這個快到六十歲的男人,已經是泣不成聲。
薛宇淡淡的望著天花板,露出一絲苦笑。
“陸晨龍,你看到了吧,你生了個好兒子,你也算死得瞑目了吧。”
“我薛宇終究還是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