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納蘭子建的無賴習氣,這幾天,田嶽和呂震池是深有體會。“所謂高雅格局,不過是給彆人洗腦的說辭而已,這裡也沒有外人,就沒有必要在我們麵前故弄玄虛了”。
“我可是個讀書人”?納蘭子建嘿嘿笑道。
田嶽和呂振池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讀書人?在座的誰不是讀書人,現在這個時代,讀書人不是什麼稀有品種,‘讀書人’三個字也並不代表著有多高尚”。
“嘖嘖”,納蘭子建歎息道:“看看,這是一個多麼可悲的時代”。
呂震池笑了笑,“你納蘭家雖是書香門第,但我呂家也不遑多讓。你納蘭子建雖說讀了不少書,但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哪裡有半點讀書人的模樣。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個時代可悲”。
納蘭子建眯著眼睛笑了笑,“那呂叔叔認為讀書人應該是什麼模樣”?
呂震池淡淡道:“孔子曰仁,孟子曰義,內心仁慈,行為正義,不為私利,天下為公”。
田嶽說道:“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呂兄所說的讀書人。現在的讀書人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簡單明了。凡是讀過幾本書的人都可以叫讀書人。讀書的目的也很簡單,底層人讀書是為跨入更高的階層,頂層的人讀書是為了更好奴役底層。要說讀書人,當今世上人人都是讀書人,也人人都不是讀書人。天下烏鴉一般黑,不管你們納蘭家‘書香門第’這塊牌子包裝得多麼絢麗奪目,本質上也跳不出‘名利’二字”。
“精辟”。納蘭子建豎起大拇指,“兩位叔叔不愧是人中龍鳳,所說字字珠璣,一針見血”。“所以啊,你們不覺得無趣嗎”?
呂震池淡淡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拿‘讀書人’三個字來消遣我們。它隻不過是一個工具,就像農民的鋤頭一樣,隻是生存的工具。隻不過沒人敢說出口而已”。
納蘭子建嗬嗬笑道:“正因為如此,難道不很無趣嗎”?
呂震池皺了皺眉頭,:“這隻是一個客觀現象,與有趣無趣沒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納蘭子建歎了口氣說道:“有時候我是真不明白,你們也是豪門之家出生,即便有過一段困難時光,那也不用為溫飽問題發愁,就不能追求一下更高的境界。人人都一樣的世界有趣嗎?你們不覺得做人要做一個與彆人都不一樣的人才不枉來世上一趟嗎”。
說著指了指呂震池,“就比如你的兒子,呂鬆濤,就比你有趣得多”。
呂震池和田嶽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抹不可思議。呂震池自然了解自己的兒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在他看來,呂鬆濤沒有經曆社會險惡磨難,就像一隻關在籠中保護得很好的金絲雀,不知人間艱險。在他看來,呂鬆濤的想法和行為隻不過是一種未經世事的幼稚的表現。
但納蘭子建是一個幼稚的人嗎?
田嶽怔怔的看著納蘭子建,在他的眼中,納蘭子建是所有豪門子弟中最成熟,最陰險狡詐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與最純粹的讀書人沾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在血淋淋的鬥爭中成為納蘭家的家主,還能把他這樣的人算計的死死的。
他們無法相信,也絕對不會相信。
這幾天接觸下來,他們非常清楚納蘭子建是個斯文掃地,毫無底線的人。他所讀的一切的書,不過都是他的工具而已。
“不信”?納蘭子建得意洋洋的問道。“那你們可以換個角度想,你們可以認為我是一個高傲自負,標新立異,不屑於與普通人為伍的人”。
田嶽和呂震池皆是警惕的盯著納蘭子建,他們知道,彆看這小子年紀輕輕,實際上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看似天馬行空的胡謅亂吹,實際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明確的目的,一不注意就很可能在心理上被他拉進溝裡。
“既然我們已經認輸,有什麼話呢就直說,沒有必要兜兜轉轉”。
“我隻是想讓幾位叔叔更加了解我而已,既然你們急不可耐,那我就直截了當的問了”。納蘭子建頓了頓,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陸山民在哪裡”?
兩人先是楞了一下,隨之又笑了笑。田嶽淡淡道:“納蘭賢侄,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問出這麼好笑的問題。我們自大羅山下被你劫持來之後,時時刻刻都在你的監控之下,你覺得我們會知道嗎”?
納蘭子建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過,笑道:“那倒未必,兩位叔叔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人,說不定知道呢”。
呂震池搖了搖頭,“陸山民失蹤了倒確實讓我很意外,不過連你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我更加不可能知道”。
納蘭子建半眯著眼睛,笑眯眯的說道:“你們不是暗中與他結成同盟了嗎”?
此話一出,不僅是田嶽和呂震池,就連在一旁一直閉目養神的吳民生也猛然睜大了眼睛。他們不是沒領教過納蘭子建天馬行空的跳躍思維,但還是被他毫無邏輯的話語所震驚。
田嶽黑著連反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納蘭子建微微轉頭盯著呂震池。
“納蘭子建,你的腦洞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納蘭子建淡淡一笑,“在我麵前,兩位就不必再裝了吧”。
“我們與陸家恩怨不是一朝一夕,牽扯到幾代人。你覺得可能嗎”?
納蘭子建又看向田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新仇舊恨,糾葛纏繞,確實不太可能。但正因為不可能才可能騙過影子”。
田嶽淡淡道:“影子雖然可怕,但他們有他們的顧忌,我們幾家樹大根深,他們還沒那個本事無聲無息的將我們連根拔起。陸山民不講規矩,鐵了心要趕儘殺絕,我們又豈能坐以待斃”。
納蘭子建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反複在臉上遊走。
田嶽淡淡道:“即便我們肯,他陸山民肯嗎?與他這樣的合作,豈不是把後背交給了敵人”。
納蘭子建看了兩人半晌,喃喃道:“這就奇怪了”。
田嶽淡淡道:“我看奇怪的是你”。
納蘭子建起身,背著手在大廳裡走了兩圈,再次走回到麻將桌前。
“會不會這是你們兩家兩位老爺子的決定,連你們也隱瞞了”。
田嶽和呂震池心頭皆是一震,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在龍尾閣那個電話。電話中,老爺子雖然下達的命令是借機除掉陸山民以絕後患,但事實是不但沒有除掉陸山民,自己反而險些喪命。
特彆是呂震池,當初去大羅山前,山貓主動承認自己是臥底,還提出要談判。前半截他在場,但是後半截他與呂漢卿都出了書房,隻有老爺子與山貓一人在書房。
納蘭子建的目光落在呂震池臉上,“呂叔叔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沒有”!呂震池回過神來,“簡直是無稽之談”。
納蘭子建眯著眼睛思索了片刻,隨之嗬嗬一笑:“看來兩位老爺子是寶刀未老,要親自下這盤棋啊”。
田嶽和呂震池眼皮皆是一跳,這一點他們不是沒想到過,聽納蘭子建這麼一說,更加有幾分相信。但是,不管老爺子的想法是什麼,下一步又有什麼打算,都是為了大局著想,如果真被納蘭子建看破,將是一個巨大的危險。
田嶽冷冷的看著納蘭子建,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呂震池也緊緊盯著納蘭子建,他也很想知道答案,雖然他發自內心的不太相信納蘭子建會和影子同流合汙,畢竟納蘭子建與他們算是同一階層,不可能自己挖自己的牆角。
納蘭子建嘿嘿一笑,再次坐下,“實不相瞞,影子主動聯係過我,他們想與我合作,還提出了讓人難以拒絕的條件”。
“你、、”!兩人臉色陡然一變,額頭竟然冒出意思冷汗。
納蘭子建撇了眼兩人精彩的表情,笑著問道:“你們不想知道他們給我開出的條件嗎”?
“什麼條件”?!田嶽冷冷的問道。
納蘭子建看向吳民生,笑道:“吳叔叔,你不是說我哪來的膽子和胃口吞下所有嗎,你說得沒錯,他們也認為我沒有那麼大的肚子吞得下。所以他們答應給我三分之一,而且我有優先選擇權,在你們三家中任意選一家”。
“你”!田嶽終於坐不住,抬起手指著納蘭子建的鼻子,破口大罵:“納蘭子建,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想當初你遇到困難找上我們家老爺子,我們田家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的,你口口聲聲大家同氣連枝,背地裡早已背叛了我們”。
呂震池也冷冷的看著納蘭子建,“你找上我們呂家,極力說服我們聯手吞下影子的財富,原來你首鼠兩端,聯合我們是假,聯合他們才是真,是你一步步把我們引入了影子布下的陷阱,你這個叛徒,吃裡扒外的混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