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漢卿從來沒有如此憋屈過,半個月過去,不但依然沒有父親的消息,連陸山民的行蹤也跟丟了。本想對東海的晨龍集團下手發泄心中的仇恨,但晨龍集團現在卻與陸山民沒有了半點關係,連代為持股的阮玉也被踢出了董事會,讓他一拳打在棉花上,無法發泄心中的憤恨。
想找山貓出氣,但呂鬆濤有事無事就在山貓住所樓下晃悠,讓他難以找到機會下手。
更讓他憋屈的是門口站著一個殺神,她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一連站了兩天。
他倒是希望她衝進來大殺四方,那樣他就有正當防衛的理由殺了她,儘管他知道這個女人不一般,但他相信憑借彆墅群的防禦以及隱藏在暗處的眾多高手,一定能讓她進得來出不去,大不了就是多死幾個人而已。花了這麼多錢養了這麼久,死本來就是他們應有的職責。
但,偏偏她就站在那裡,既不進來也不離開,讓他連彆墅大門都不敢出。
呂氏集團的管理架構雖然能保障集團正常運轉,但突然少了董事長和他這個少東家坐鎮,雖然暫時問題不大,但時間一長,早晚會出問題。
大敵當前,叫他如何能不著急。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原本以為作為家族繼承人,跟著家族長輩曆練了這麼多年,應該能輕車駕熟的扛起這份責任。但是真正落在肩上,他才知道這副擔子到底有多重,重如泰山般的重,甚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公子,老爺子叫你過去”。正當呂漢卿凶神惡煞盯著山貓住處的時候,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來到了他的身邊。他是楊誌死之後,呂家新的安保隊長。
“隻有我一個人嗎”?
冉興武點了點頭,“對,就你一個人”。
呂漢卿瞪了一眼站在庭院假山下‘賞雪’的呂鬆濤,冷哼一聲,朝著正北麵呂銑所住的小樓走去。
風風火火的走進呂銑書房,見老爺子正戴著老花眼鏡,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拿著本《冰鑒》。
“爺爺,您找我有事”?
“坐”。呂銑隻說了個坐字,一邊品著茶,一邊看著書,沒有再對呂漢卿說一句話。
呂漢卿坐在呂銑對麵,開始幾分鐘尚能坐得住,十幾分鐘過去,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
“爺爺,您在看什麼書”?
呂銑放下了書,淡淡道:“看什麼書不重要,就像你明知道我在看什麼書,還有假裝不知道的問”。
呂漢卿臉色微紅,“爺爺,我、、、”。
“我知道你著急,但著急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麼難題”。
呂漢卿低下了頭,麵帶愧色,“爺爺,我知道錯了”。
呂銑取下老花眼鏡,淡淡道:“殺伐果斷、敢想敢做,沒有婦人之仁,也不會拖泥帶水,這些都是你擔當大任的難得品質。但是唯一一點就是太沉不住氣。”
呂銑指了指桌子上的書,“氣盛決於躁,氣衝決於靜。蘇洵在《心術》中寫道‘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製利害,可以待敵。’”。
見呂漢卿不說話,呂銑繼續說道:“如果你覺得書上的東西是彆人寫的,那我可以給你講講我們呂家的故事。太久遠的不說,就說最近一次呂家的危機。在那個紅色的世界,一切舊的東西都被打倒,而我們呂家就是被打倒的對象。家族財產充公不說,家族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對於我們來說,那是一場滔天的災難,我親眼看見我的父親被槍斃,我的母親變成了瘋子,我的爺爺因沒有醫生願意救治疼死在病死床上,我的二伯忍受不了羞辱跳井自儘,我的三伯逃到了台灣,二爺偷渡去了香港,四爺逃去了美國,還有我的弟弟、妹妹,其中幾個到現在都沒有下落,都不知道死在了什麼地方,最後隻留下我們這一支在華夏的土地上苦苦支撐。”
呂銑淡淡道:“相比於那個時候,呂家現在所麵臨的危機又算得了什麼呢”。
呂漢卿低下頭,羞愧難當,這些事他並不是不知道,從小就聽爺爺講過。
“爺爺,我隻是怕擔不起這副擔子”。
呂銑笑了笑,“怕並不見得是一件壞事,至少說明你是全心全意的在挑起這份重擔”。“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想做點事,又是找你爸的下落,又是追蹤陸山民的行蹤,還打算對東海下手,你有這個心是對的,但我希望你做的事情都是在冷靜的情況下做決定的,如果不是,不如先靜下來想想,想清楚再做也不晚”。
呂漢卿點了點頭,“爺爺,我記住了”。
呂銑欣慰的笑了笑,“還有,你這輩子注定要受夠鬆濤的氣,但以你的脾氣,未必能一直忍下去”。
呂漢卿眉頭緊皺,“鬆濤太不懂事了”。
呂銑笑了笑,“你以後將是呂家的家主,家主就要比彆人看得遠,看得深。鬆濤是呂家不可或缺的人。如果,我是說如果,儘管我並不認為呂家會走到那麼一天,但如果呂家真到山窮水儘的那一天,說不定他就會發揮出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呂漢卿不解的望著呂銑。
呂銑淡淡道:“我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有一天陸山民有能力將呂家連根拔起,那麼隻要有鬆濤在,他就不會咱草除根”。
呂漢卿眉頭微微皺了皺,他並不認為陸山民會有這個能力。
“我會儘量忍讓他的”。
呂銑搖了搖頭,“不是儘量忍讓,記住,是必須忍讓。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是你的弟弟,更因為他對呂家有用。他是一塊招牌,你扛起整個呂家,他扛起‘有德之家’這塊招牌,你們缺一不可”。
呂漢卿楞了一些,仿佛明白了些什麼。
呂銑點了點頭,“那塊招牌雖然是虛的,但卻能給呂家帶來實實在在的好處。”
呂漢卿歎了口氣,從小到大,實際上他都很疼愛這個弟弟,隻是有時候是恨鐵不成鋼。
“爺爺你多慮了,鬆濤是我的弟弟,打斷骨頭連著筋,我怎麼可能對他下手”。
“這是你自己說的,那你這輩子就得做好一輩子受氣的準備了。麵對一個道學先生,想想我都替你糟心。以後啊,不管你為呂家做多大貢獻,不管你帶領呂家攀上多麼輝煌的高峰,他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一輩子都看不起你,直到你死那一天,他都看不起你”。
說著,呂銑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關鍵是你罵還罵不過他,打還不敢打他,還得把他供起來,憋不憋屈”?
呂漢卿嘴角抽了抽,勉強擠出意思笑容,“真夠憋屈”。
呂銑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窗外,“現在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聽了爺爺一番話,呂漢卿感覺到全身清爽了很多,同時大腦也清晰了很多。
“她要在那裡站崗就站吧,隻要我不糟心,糟心的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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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東青靜靜的站在呂家彆墅群外邊的大樹下,不遠處,一輛警車停在公路邊,自從呂震池出事之後,警察就專門派了人守著呂家這條線,之前又接到呂家的報警電話,不得不派人二十四小時守在這裡。而且,陸山民莫名其妙失蹤後,海東青本身也是他們重點關注的對象。
時至中午,馬鞍山從車上走了下來,提著一盒盒飯朝著海東青走去。
“先吃飯吧”。馬鞍山吧手裡的盒飯遞給海東青,不過後者沒有回應。
馬鞍山將盒飯放在海東青腳下,“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他,包括呂家的人。你在這裡守著沒有用”。
馬鞍山看了海東青一眼,他所見過的女人與常人所見過的女人不一樣,大多都是比較彪悍的女人,其中甚至不少殺人犯、搶劫犯,個個都比男人生猛。但都沒有眼前這個女人生猛。
“你如果真關心他,再見到他的時候,就多勸勸他儘量按照警方的方式行事,否則,即便你們勝了,也逃不脫法律的製裁”。
說完這句話,馬鞍山發現海東青嘴角翹起一絲輕蔑的微笑。
他沒有在意,淡淡道:“都說你是個冷血無情的人,看來傳言不是真的。我曾經抓過不少女罪犯,其中十有八九都是被男人拖下水的。所以我要提醒你,女人一旦動情就非常危險”。說著頓了頓,強調道:“特彆是你這樣的女人碰上他那樣的男人”。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海東青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寒意逼人。
馬鞍山沒有絲毫膽怯,反而是冷笑了一聲,一雙鷹眼同樣閃著寒芒。
“你好像也忘了我是什麼人”?
海東青轉身,與馬鞍山擦肩而過,向著公路邊走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你就是個死人”。
馬鞍山望著海東青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陸山民,你小子到底哪來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