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雪山之中,絡腮胡男子拿著高倍望遠鏡望向對麵的山坳,看見山坳處一人也正拿著望遠鏡看著他。
數公裡之外的相互凝視,兩人似乎都能感覺到對方眼中冰冷的殺意。
絡腮胡男子放下望遠鏡,喃喃道:“這些藏在影子下麵的影子總算是露麵了”。
一旁頭發花白略顯清瘦,頗有幾分讀書人氣質的老人淡淡道:“聽說他們把我們稱作‘影子’,把自己稱作‘戮影’,倒是挺貼切”。
絡腮胡男子淡淡道:“把我們稱作‘影子’倒是貼切,自稱‘戮影’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老人讚同的點了點頭,“人的恐懼大多都來源於‘不可見、不可聞、不可知’,很多人對我們的恐懼就來源於此,我們對他們的警惕也來源於此。可見了,也就不可怕了”。
絡腮胡子男人握了握粗大的拳頭,“照我說,我們現在就該先解決了他們”。
老人搖了搖頭,“還是再等等吧”。
絡腮胡男子看著不算太老的老人,問道:“韓詞,你說糜老到底是怎麼想的。進一步削弱田家和呂家固然重要,但難道比拔出他們更重要嗎”?
韓詞淡淡道:“田家和呂家的人、‘戮影’、陸山民與黃九斤和海東青、納蘭子建,你覺得該怎麼排序”?
絡腮胡男子思索了片刻,淡淡道:“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不可知、不可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戮影’當然排在第一。田呂兩家暗處的力量接連被削弱,如果這一次全部折損在這裡,田呂兩家就等於變成了聾子和瞎子,我們的布局也就可以正式啟動了,所以排第二。陸山民是寒門出身,理念相近,再加上陸晨龍已經是我們的人,應該排在最後。至於納蘭子建,現在應該已經死透了吧”。
韓詞含笑道:“師傅他老人家既然親自來了,我們就不要在這裡猜了”。
聽到‘師傅’兩個字,絡腮胡男子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你倒是有個名正言順的師傅”。
韓詞笑了笑,“老先生收徒弟非常嚴格,沒有能踏入極境的天賦,他是不會收的。老先生收過三個正式的徒弟,個個都有踏入極境的天賦。可惜三個都在踏入極境之前就死了。第一個徒弟在抗米援朝中戰死,第二個徒弟在十年浩劫中冤死,第三個、、”。
韓詞停頓了一下,沒有說下去,轉而說道:“你和贏恬以及李紅旭能成為他老人家的掛名弟子已經很不錯了”。
絡腮胡男子轉過頭,看向遠處的茫茫原野。“陳師姐讓老先生失望了”。
韓詞點了點頭,“不僅僅是失望,更是傷了他的心。茫茫眾生何其多,真正有踏入極境天賦的又何其少。老先生遍訪華夏大地,花費了數十年時間,才從數千萬人中找到三個,前兩位夭折是天意不可違,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陳素身上,能不傷心嗎”。
絡腮胡男子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年輕的時候也自問是世間一等一的武道奇才。但隨著年齡增長,始終沒有跨過那一道門檻,心裡不免有些落寞。
“我也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韓詞拍了拍絡腮胡男子的肩膀,“蕭遠,你太著急了,武道一途最忌操之過急”。
蕭遠眉頭微微皺了皺,“你倒是不著急,內家有天地之氣滋養,能夠延年益壽,即便沒有踏入化氣也有足夠的時間慢慢武道。外家年複一年錘煉筋骨皮肉,日積月累留下了一身的暗傷,若是不達到金剛境,年齡越大反噬越大,年齡越大越沒機會突破”。
蕭遠揉了揉胳膊肘,“我已經五十多歲了,每逢刮風下雨關節已有酸痛的輕微征兆”。
韓詞歎了口氣,“天地陰陽,圓缺離合,這個不公平的世界也有公平的地方。同等境界,外家修煉的速度更快,殺傷力更強,但越到後期反噬更大,也越難以突破”。
說話間,韓詞突然眉頭皺起,轉身望向更深的深山。“你感知到沒有”?
蕭遠轉身望去,在那白茫茫的世界中,除了白色,什麼都沒有。但是,卻隱隱能感知到有一隻猛獸在那邊奔騰。
“他竟然往這個方向來了”!!
韓詞感知到蕭遠身上的戰意,擔憂的說道:“黃九斤天賦異稟,不是一般的半步金剛。之前他與吳德有過一場生死戰,說不定現在已經無限接近金剛境”。
韓詞伸手拉住懸崖的衣袖,“拳怕少壯,他比你年輕了二十歲”。
蕭遠雙目緊緊的盯著遠處的雪山,眼中熱烈得似乎要冒出火焰,仿佛根本就沒聽到韓詞的話。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話音一落,蕭遠一把甩開韓詞的手,從山坡上一躍而下,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著大雪山深處狂奔而去。
韓詞猶豫了一下,拿起了手上的對講機。
另一處山坳中,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放下望遠鏡,對身邊靠在斜坡上打盹的黑衣男子說道:“‘狐狸’,你感知到沒有”?
狐狸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嗯了一聲。
男子皺了皺眉頭,“影子有個高手過去阻截了”。
“嗯”。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狐狸不耐煩的睜開眼睛,“聽到了,你這隻死螳螂,煩不煩”。
被稱作‘螳螂’的壯漢頗為焦急的說道:“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狐狸瞥了一眼螳螂,“我們去了誰盯著他們埋伏在那邊槍手”。
螳螂說道:“我沒說都去,其他人去了也沒用,根本追不上”。
狐狸戲謔的看著螳螂,“那誰去”?
螳螂楞了一下,猶豫不決。
狐狸歎了口氣,“影子存在的曆史悠久,又財大氣粗,底蘊之深厚豈是我們所能比擬。你我連半步極境都沒踏入,去了也是送人頭,還是老老實實蹲在這裡,好歹能震懾一下對方”。
··········
··········
劉希夷放下對講機,說道:“黃九斤和海東青往塞北方向去了”。
老人咦了一聲,“他們不返回陽關鎮與陸山民彙合,反而往相反方向去了,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劉希夷也頗為意外,“我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放下陸山民不管”。
老人笑了笑,“我還以為這兩人會為了情誼不畏生死”。
劉希夷頓了頓說道:“蕭遠去阻截黃九斤了”。
老人眉頭微皺,臉上浮現出一抹怒意,“誰讓他擅自行動”。
劉希夷說道:“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外家在這個年齡還沒突破金剛境的話,過了六十歲就沒機會了,他應該是著急了”。
“愚蠢”!“外家都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大局當前,如此莽撞”!
劉希夷安慰的說道:“糜老,其實也未必事件壞事。黃九斤之所以不原路返回,多半是在之前的槍戰中受了重傷。說不定蕭遠這一去還真能殺了他,即便不能也會讓他傷上加傷”。
見老人神色舒緩了一些,劉希夷說著又試探的說道:“要不要派一隊人過去,說不定這是一次機會”。
老人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大事為重,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一動,他們也肯定會動。到時候亂了布局,事態的發展脫離了掌控,後果你我都承擔不起”。
劉希夷沒有再說,轉而說道:“田家和呂家的人還有一公裡就到達埋伏的位置”。
老人轉頭看向峽穀對麵,雙方同向而行,都在往關外的方向行走。
“你知道這一趟最大的目的是什麼嗎”?
劉希夷順著老人的方向望去,“弄清楚他的身份,把他們暴露在陽光下”。
老人淡淡道:“所以,必須把他引到關外,不管能不能殺了他,我一定要與他一戰”。
劉希夷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說完拿起手上的對講機說道:“所有人準備,田家和呂家的人一個不留。其餘的人不許阻截,放其通過。待清除掉田呂兩家人之後立刻急行軍趕到關外”。
··········
··········
峽穀對岸,金絲猴也得道了黃九斤和海東青朝著關外去的消息。
“老大,現在該怎麼辦”?
“繼續往前走”。
金絲猴回望了一眼陽關鎮方向,“可是陸山民···”。
“你擔心他”?
“出發的時候左丘叮囑過我····,他一個人在陽關鎮,萬一影子還有後手怎麼辦”?
高大男人眉頭微微皺了皺,“那要不你去陽關鎮保護他”。
金絲猴一臉的尷尬,“老大,您在跟我開玩笑吧。我去隻能送人頭”。
“那就閉上你的嘴,雛鷹在保護下無法展翅高飛,黃九斤和海東青之前已經救了他一次,剩下的隻能靠他自己”。
金絲猴歎了口氣,“老大,螳螂剛才在對講機裡說的話您也聽見了。田呂兩家的人快到伏擊地點了,我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當他們打的火熱的時候屁股捅一刀”。
高大男子眉頭皺了皺,“告訴狐狸,槍聲一旦響起,立刻趁機繞道關外方向,阻截影子的槍手”。
金絲猴楞了一下,“您是說影子在乾掉田呂兩家的人之後會趕往關外”?
高大男人看向峽穀對麵,淡淡道:“他想知道我是誰,而我,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