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狂暴的氣機湧動,也沒有駭人的殺機湧現。
小妮子一步一步緩緩的踏入庭院,就像一個普通女孩兒悠閒的飯後散步。
白發老人站在假山之巔,背著手半眯眼睛看著緩步而來的女孩兒。
越是平靜,越是謹慎,活到他這個年齡,本就不會輕視任何人,自從上次與海東青交手之後,他更加不會因眼前的女孩兒年輕得離譜而有絲毫的輕視之心。
小妮子來到庭院之中,仰望著假山上的白發老人,嘴角翹起一抹微笑。
這一抹微笑甜美,也很乾淨,看上去格外惹人喜愛。
有那麼一瞬間,白發老人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兒。
也就在這一瞬間,小妮子動了。
不動則已,一動如風。
眨眼之間,小妮子已衝天而起,白皙的手掌直奔白發老人麵門。
白發老人抬手緩緩下壓,平靜的庭院驟然間狂風大作。
這一掌,老人使出了五分力道,氣機化為勁力壓下,乾枯的手掌和白皙手掌一觸及分。
隨著轟的一聲巨響,白影墜落。
小妮子半跪在地。
膝蓋下,青石板如蛛網般龜裂。
白發老人驚訝的看著小妮子,喃喃道:“我本以為之前那個女人就已經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妖孽,沒想到你更加妖孽”。
小妮子緩緩抬起頭,臉上笑容依舊,應該說比之前笑得更燦爛。
隨之,白影再次衝天而起。
這一次,空中隱隱可聞破空之聲。
“還不夠”。白發老人微微一笑,隨之手掌再次壓下。
空中再次一聲巨響,小妮子再次從空中砸下。
這一次落地之後,小妮子半跪在地向後滑出去半米。
膝蓋處,牛仔褲已是磨出了一個大洞。
白發老人搖了搖頭,“天賦確實是妖孽,但與之前那位女人比前來,你的打法太缺乏靈活變通。殊不知天賦再高也需要後天打磨才行,你天生與天地之氣親近,對氣機的運用怕是已經不比我差,但你的招式太沒創意了。修行這麼多年,我的氣機遠遠比你深厚,你是在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實為不明智啊”。
涼亭裡,道一直接拿起茶壺就往嘴裡倒,茶水在喉嚨裡發出咕隆咕隆的響聲。
道一放下茶壺,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對著小妮子說道:“丫頭,他說得沒錯,打架除了拚力氣,還要拚腦筋”。
小妮子瞪了道一一眼,不屑的切了一聲,身上第一次出現了氣機湧動。
道一聳了聳肩,看著闞吉林說道,“哎,我這孫女兒,上小學的時候每次考試都是倒數幾名,連初中都沒考上,其實不是她不夠聰明,而是懶,懶得動腦筋”。
小妮子看向道一,“我倆也不知誰懶,沒有我洗衣做法的話,某些人早就餓死了”。
“咳咳,”道一咳嗽了兩聲,“丫頭,我是說你懶得動腦筋,又沒說你四體不勤”。
相對於道一的風輕雲淡,闞吉林卻是神色凝重,他的內心早已震驚得無以複加。之前本以為劉妮連自己都打不過,有什麼資格挑戰白發老人。現在他才知道,如果他對陣劉妮,恐怕沒有半點勝算。關鍵是她還如此的年輕。而自己在武道上上下求索,苦苦追尋了一輩子。
白發老人轉頭看向神色變幻闞吉林淡淡道:“知道你差在哪裡嗎?心境!好好看看你對麵的道一,好好看看這個小女孩兒,他們卻能在生死對戰中談笑風生、心如止水。你之前不是不明白道法自然中的自然是什麼嗎,自然如此,自己如此,本來如此,他們兩個就是自己如此。機會難得,好好體悟,你缺的不是積累,而是一朝頓悟”。
闞吉林心有所動,之前搖搖欲墜的心境突然穩固了下來。再次看向道一,冷冷道:“你故意在墮我心境”。
道一得意的嘿嘿一笑,“孺子可教”。
白發老人看向半跪在不遠處的小妮子,說道:“我剛才說得對吧”。
小妮子搖了搖頭,身上的氣機波動越來越劇烈。
白發老人眉頭微微皺了皺,“你認為我說得不對”。
小妮子嘴角再次掀起一抹美麗的笑容,“聽不懂”。
白發老人楞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已在天道之上,不知天道為何物,你的心境遠超你自身的武道境界,比我想象中還要高啊”。
“胡言亂語”!
話音一落,白影再次劃破長空。
白發老人眉頭微微皺起,因為他感知到周圍的天地之氣在歡騰,就像看見了親近人出現,歡呼雀躍起來,要不是這些天地之氣被他以強大的氣機強行牽引住,這些天地之氣將主動的朝她彙聚而去。
這一刻,白發老人調動起七分氣機,因為他有一種在與天鬥的錯覺,他已經從不輕視轉變為重視。
體內氣機自丹田處噴薄而出,彙聚在那隻乾枯的手掌上。
“轟”!
氣機在庭院上空炸開,無形的氣浪四散衝擊。
庭院裡的樹木斷裂,青瓦紛飛。
氣浪散去,白發老人已落於庭院之中,而那假山之巔,站著一個女孩兒。
涼亭裡,闞吉林震驚得目瞪口呆,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道一得意的說道:“我這孫女還行吧”?
闞吉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劉妮身上,同樣都是半步化氣,看著對方,卻壓抑得喘不過氣起來。
特彆是剛才劉妮氣機散發的時候,他體內的氣機竟然隱隱有不受控製之感,直到現在他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這樣”?
道一嘿嘿笑道,“有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入道,有人打娘胎裡就已經入道。有人需要悟才能得道,有人睡一覺就已在道中。她天生與天地之氣親近,一出生就占了天時,同等境界的內家修習者,天生就會受到壓製。即便是你修煉納入體內的氣機,也會本能的不想與她為敵。可以說,內家同等境界,我這個孫女無敵”。
假山上,小妮子嘴角含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
“知道我為什麼不專研武道招式嗎”?
老人的長發在之前的氣浪衝擊之下顯得有些亂,雪白的長須也飄蕩在一邊落在肩膀上,老人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因為你不屑”。
小妮子笑容純淨,搖了搖頭,“不,因為我就是不喜歡動腦筋”。
老人漸漸恢複了平靜,恍若所思,喃喃道:“不求外道,自己如此,這才是真正的道法自然”。
小妮子笑容依舊,不過笑容裡麵多了一抹不耐煩。“老頭兒,能不能說人話,我聽不懂。”
老人笑了笑,“你已在道中,不用聽懂”。
“不行”!小妮子指了指涼亭裡的道一,“那老頭兒說我能從你身上學到東西,你不說人話,我學個屁啊”!
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遠在涼亭裡的闞吉林終於明白了道一剛才所說的占儘天時,因為他感覺到了天威。
白發老人神色依舊自若,庭院裡的氣機瘋狂的向他湧去,一股龍卷風自他的腳下升起,直衝雲霄。
“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占儘天時又如何”!
“轟”!
氣機炸裂比之前更加狂暴,劉妮從天而降的一掌還沒來得及拍在老人身上,整個身體就被巨大的氣勁卷入了空中。
老人腳下的青石板寸寸碎裂。
白發老人隨手一招,青石碎塊破空而去。
劉妮身在空中,一塊碎石擊中胸口,身體朝著遠處墜落而去。
落地之後,小妮子蹭蹭後退數步,後背撞在回廊的柱子上,一抹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白發老人揮了揮衣袖,庭院中氣浪消散。
“能逼我使出八成氣機,簡直是逆天妖孽啊”。
道一眉頭微微皺了皺,寬大的道袍在氣機的震蕩下上下擺動。
白發老人看了眼道一,“怎麼,忍不住想出手”?
說完,老人看向劉妮,小妮子的臉上仍然是笑容依舊,
“雖然你很妖孽,但想要殺我,還遠遠不夠”。
小妮子看向道一,“是這樣嗎”?
道一收回了氣機,歎了口氣,“丫頭,這個老怪物起碼活了一百多年了,他踏入武道的時候我都還在玩兒泥巴,他氣機之深厚不是你修煉十幾年能夠比擬的,更彆說你與他還有境界的差距”。
說著,道一轉頭看向白發老人,無奈道:“彆說是你,就算是我也勉強得很,要不然你以為爺爺是吃素的,能讓他在東海活這麼長時間嗎?說實話,之前我要不是耍陰招偷襲,根本傷不了他””。
白發老人微微一笑,捋了捋胡須,說道:“小道士,你總算是誠實了一回”。
道一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說道:“老家夥,你這個人雖然迂腐了點,但其實也不算太惹人討厭,打打殺殺太傷感情了,要不我倆心平氣和的商量商量,你看怎麼樣”?
白發老人笑了笑,“你想讓我離開東海”?
道一說道:“東海有什麼好的,到處是水泥鋼筋,哪裡是你這種得道高人該呆的地方”。
白發老人反問道:“我離開東海,你會留在東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