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瑤的好,讓陸山民感到內心沉重,她對他越好,越沉重,這種來自靈魂深處的壓力,讓他幾乎不敢麵對韓瑤的目光。
韓瑤那綻放著淡藍色光芒的熱切目光,對於他來說,猶如猛烈的嘲諷,讓他自慚形穢。
他想告訴韓瑤不要對他這麼好,但又覺得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反而更加顯得他的卑劣和無恥。
一天的忙碌下來已是傍晚,韓瑤邀請陸山民去她家裡吃飯,陸山民發自內心的抵觸,但看見韓瑤充滿期盼的眼眸,最終還是沒有忍心拒絕。
既然有了決斷,就沒有後退的道理。
才過去兩天,?再次來到韓家,院子裡戰鬥過的狼藉已經被清理得不留一絲痕跡,院子裡草木芬芳、鬱鬱蔥蔥,似乎兩天前的那場戰鬥根本就沒發生過。
走進彆墅,周嵐正坐在沙發上慵懶的撫摸著一隻藍貓,彆看她快到五十歲了,但保養得很好,皮膚潔白緊致,再加上高雅的氣質,給人一種溫婉可親的感覺。
“瘋了一天,終於知道還有這個家”。周嵐轉頭看向門口,責備中帶著濃濃的溫柔和憐愛,不過當她看到韓瑤身後的陸山民時,溫婉的神色立刻冷若寒霜。
“媽,我把山民帶回來了”。韓瑤小步跑過去,撒嬌討好的挽住周嵐的胳膊。
陸山民預料到這種情況,雖然感到有些尷尬,但並沒有手足無措。
“周阿姨好”。
韓瑤見媽媽不理會陸山民的問好,心裡有些委屈,故作生氣的說道:“媽媽,山民再問你好呢”。
周嵐在韓家誰都不怕,連韓孝周都拿她沒有辦法,唯有這個獨生女兒是她的軟肋。
“嗯”。
周嵐嗯了一聲算是給陸山民的問好給了回應,然後就問韓瑤道:“禮服訂好了”?
韓瑤也見好就收,沒有強迫周嵐做出更大的回應,說道:“好了,程爺爺讓我們一個星期之後去取”。
“戒指、項鏈、手鐲呢”?周嵐雖然是在問韓瑤,目光卻轉向了陸山民。
很顯然,她知道陸山民沒錢,是在故意給陸山民難堪。
陸山民眼觀鼻鼻關心,他並沒有因為這個未來丈母娘的揶揄而又絲毫不滿,天下母親都一樣,誰不希望自己女兒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韓瑤趕緊從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盒,“都什麼時代了,有戒指就夠了,項鏈手鐲待在手上反而很沉”。
周嵐接過包裝盒,單單是看著盒子,眼中就流露出濃濃的不滿,連打開的興趣都沒有。
“不會是在地攤上淘的吧”?
“媽”?!韓瑤噘著嘴,“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周嵐瞪了陸山民一眼,冷哼一聲,頭也不回,起身就朝樓上走去。
韓瑤對著周嵐的背影做了鬼臉,轉身拉著陸山民坐在沙發上,歉意的說道:“你彆放心上,我媽媽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
陸山民微微的笑了笑,“周阿姨沒拿掃帚把我趕出去就已經很大度了”。
走上二樓的周嵐停了停腳步,聲音冰冷的說道:“不要臉的人我見多了,你絕對是最不要臉的那一個”。
韓瑤仰起頭看向二樓回廊上的周嵐,氣呼呼的說道:“媽!你再這個樣子,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站在二樓的周嵐長長的歎了口氣,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坐在足足有兩百平米的大廳,陸山民心裡空蕩蕩的,雖然自己打定主意把不要臉的精神發揮到極致,但他還仍然做不到心安理得,心裡不踏實得坐立不安。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反過來,坐了虧心事,心就難以安定下來,這種感覺就像心被懸掛在半空中,搖搖欲墜,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在地上摔個稀碎。
韓瑤看出了陸山民的不自在,將手輕輕的放在陸山民手上,手背處立刻傳來一陣暖人的溫柔。
“山民,不管我的家人怎麼看你,我都一直站在你這邊”。
陸山民心裡感動,也很感慨,明明知道自己與她在一起的目的不純,還傻傻的堅持和爭取,想想自己,從白靈開始,自己遇到的所有感情,從來沒有如此的奮不顧身過。
“瑤瑤,你對感情的執著讓我感到無地自容”。
韓瑤安慰的說道:“那不一樣,你的身世、你的處境、你所背負的責任,你不僅僅為自己而活,還要為彆人而活,這一切都不允許你不管不顧的去追求自己的感情,而我,沒有任何來自方麵的壓力,當然可以不管不顧奔赴愛情”。
陸山民緩緩翻過手掌,輕輕的握住韓的瑤手,“瑤瑤,你太傻了”。
韓瑤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手上的溫暖沿著手掌一直延伸到心裡,太久太久了,這麼久以來,這是陸山民第一次主動握住她的手,如果說在天京財經上學的時候有,但那也是逢場作戲,但此刻,她能感覺到陸山民是真誠的。
她的臉燦爛得就像院子裡的芍藥,綻放得嬌豔,眼眶也不自覺的發紅,淡藍色的眼睛裡蒙起一層薄薄的雲霧。
情不自禁,韓瑤一頭紮進陸山民懷裡,整個世界春光燦爛。
“咳咳、、”,正當韓瑤還處在一種迷醉之中的時候,樓上傳來兩聲輕微的咳嗽聲,將韓瑤從夢幻中驚醒,她這次意識到家裡還有人,趕緊從陸山民懷裡掙脫了出來。臉頰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陸山民抬頭望去,韓孝周正沿著樓梯緩緩而下,他的身後還跟著很久未見的韓承軒。
待韓孝周和韓承軒走下樓梯,陸山民禮貌的站起身來。
韓孝周壓了壓手,“一家人,就不用客套了”。
韓承軒朝陸山民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一些日子不見,這個比他大五歲的男人,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一雙眼睛古井不波、深不見底。
坐下之後,韓孝周看向韓瑤,笑道:“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韓瑤性格雖然不是小家碧玉,但被自己的父親打趣,還是羞得無言以對,起身逃跑似的奔向樓上。
韓孝周搖頭無奈的了笑,對有些局促不安的陸山民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做大事的人,不能畫地為牢束縛住了自己”。
陸山民說道:“多謝韓叔叔提醒,我記住了”。
韓孝周點了點頭說道:“剛才在書房,我和承軒商議過了,酒店、宴席、宴請賓客這些事你都不用管,承軒這幾天會安排妥當,你就隻管出個場就行”。
陸山民轉頭看著韓承軒,“有勞韓兄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韓承軒笑了笑,“山民,你該改口叫我哥了”。
陸山民微微笑了笑,“那就辛苦大哥了”。
韓孝周爽朗的笑了笑,看了眼韓承軒,說道:“承軒,你真得像山民好好學習”。
韓承軒也笑了笑,剛才看似一句隨意的玩笑話,實際上也算得上是對陸山民的一種考驗和試探,以他以往對陸山民的了解,能夠如此自然的立即改口,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
“我雖然長了幾歲,但一直都拿山民當我學習的榜樣,自然是要好好學習”。
陸山民看著這個便宜堂哥,他的言語中充滿了自然和隨意,並不是客套話,一眼就能看出是發自內心的,堂堂韓家未來繼承人,單是這一份豁達和謙遜,就不是呂漢卿、田衡能夠比擬的。
“大哥要是這麼說,就不拿我當一家人了”。
韓承軒笑道:“那還是談談正事吧,雖然訂婚宴的事我都交給我,但有些事還得你做主,比如你打算邀請哪些賓客,你老家那邊有什麼風俗,有沒有什麼忌諱的事項,這些都需要你來定奪”。
陸山民不得不佩服韓承軒,倒不僅僅是因為他想得周到,而是尊重,尊重這兩個字,是人最難以付出,也最難以得到的,對於這場聯姻,韓承軒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緣由,但仍然願意尊重他就更加的難得。
這位韓家未來的繼承人,不僅謙遜豁達,而且還有很好的大局觀。
對於豪門世家來說,一個家族是否強大,並不單單是看有多少資產,有多少資源,更重要的是看家族子弟是否成才,因為不管家族有多強大,一旦下一代守不住,一切都會灰飛煙滅。
很顯然,韓家在這方麵比其他幾家要做得好得多。
不過麵對韓承軒的詢問,陸山民卻有些為難了,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講,訂婚典禮上,如果男方連一個賓客都沒有,實在是說不過去。
思索了片刻,陸山民說道:“入鄉隨俗,老家的風俗就不必理會了,也不必考慮忌諱的問題,至於邀請的賓客,我需要仔細斟酌一番”。
韓承軒點了點頭,“不著急,你慢慢想,想好之後通知我一聲就行”。
韓承軒從身旁的公文袋裡取出一疊A4紙遞給陸山民。
“這些是韓家邀請的賓客名單”。
陸山民接過名單掃了一遍,足足有五百多人,其中有些人他認識,有些人雖然沒見過,但聽過名字,還有一些沒見過也沒聽說過的人。
韓承軒繼續說道:“之後我會把這些人的詳細資料傳給你一份”。
陸山民的目光從韓承軒身上移到韓孝周身上,後者微微一笑。
“韓家能做的最大限度就隻能這樣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