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
張鬆腳尖一挑,半尺積雪飛向陸山民。
不待雪花落儘,十二路譚腿,頭路鞭腿披掛,如一條鐵鞭,帶著呼呼風嘯抽向陸山民胸口。
陸山民一拳打在來腿腳心,張鬆來腿後擺,上半身前傾,雙拳齊出,在空中虛晃閃擊、誘敵深入,一腳落地之後,身體旋轉,將全身之力集中在另一隻腳,橫踢陸山民腰部。
陸山民沒有理會雙拳虛招,在來腳未來得及踢到腰部之前,
閃身向前,一把抓住張鬆的皮帶,把人舉到空中,狠狠砸入雪地之中。
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十二路譚腿,張鬆隻使出了一招半,整個人就埋入了雪地裡。
楊明本想著趁兩人戰鬥的時候尋找破綻發起突襲,但他沒想到戰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與此同時,體內的氣機無風起浪,隱隱出現不受控製的跡象。
“化氣”!楊明大驚失色,“你是傳說中的化氣”!“不可能”!“你才多少歲”!
陸山民沒有回答,一步跨到門前,一腳踹向厚實的大門,裡麵的門栓柱哢嚓一聲斷成兩截。大門洞開!
楊明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剛才體內氣機的牽引讓他徹底沒有了動手的勇氣。
門內,中庭中央,莫霆鋒雙手抱於胸前,一雙虎目殺氣凝然。作為莫家這一代武道修為最高,最有可能突破金剛境之人,彆人可以退,唯獨他不能退。
因為從清朝初年,柳家第一代家主開創振威鏢局開始,莫家就一直依附於柳家,三四百年過去,兩家雖仍然有主次之分,但實際上早已榮辱與共,生死一體。
“莫家拳第十三代傳人莫霆鋒,死戰不退”!
聲音洪亮,氣勢逼人,震得房簷上的雪花撲簌飄落。
陸山民踏入門內,淡淡的看著這位身高近一米九,體格壯碩如牛犢的中年男人,這是他踏入綠柳山莊以來,第一次認真打量一個人。
“莫家”?陸山民忽然想起當年東海在柳依依身邊,那個古靈精怪的莫小元。
“莫小元是你什麼人”?
“陸山民”!一聲嬌喝聲從正北麵傳來,莫小元站在北屋大門口,臉色有些蒼白。
“你可記得,大小姐對你不薄”!
“那又如何”?陸山民的聲音冷漠得沒有一絲感情。
“如何”?莫小元被陸山民的一句話給噎住,在她潛意識中,陸山民還是當年那個憨厚耿直的山野村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現在的陸山民已經大不一樣。
“大小姐與你合作多年,多次幫助你渡過難關,你不是最講情義嗎?如此蠻橫無理的打上門,簡直是恩將仇報,毫無人性”!
陸山民神色依然平靜而冷漠,“他跟你什麼關係”?
“他是我六叔”。
“好,那我就跟你講點情義,看在東海舊識的份上,讓他滾開,然後讓柳依依出來見我,我就饒他一命”。
“你”!
“大言不慚”!莫霆鋒身上氣勢陡升,雙目圓瞪,死死的盯著陸山民。“小元,躲遠點”!
莫小元有些擔心,莫霆鋒是莫家百年來唯一有希望突破金剛境之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就等於是斷了莫家百年的努力和希望。也擔心陸山民要是出了什麼事,那以後兩家就徹底決裂,作為多年前就相識,合作得也不錯的人,她內心裡很認可陸山民這個誠實守信的合作夥伴的。
“看來不是我不講情義,而是有些人給臉不要臉”!陸山民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大,既是說給莫小元和莫霆鋒聽,更是說給躲在裡麵的柳依依聽。
“小子,你成功激怒了我”!
莫霆鋒全身關節啪啪作響,身體肌肉起伏跳動。“我不是門外那個連動都不敢動的廢物,我知道你很強,甚至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強者,也知道你內外兼修,但,單修一門入極境就是傳說,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更不可能踏入極境。隻要沒入極境,都得倒在我的拳下”。
陸山民平淡的看著莫霆鋒,“極境之下最強?看來東北天地雖廣,也隻不過是大一點的井”。
莫霆鋒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才知道這是在說他坐井觀天。
“哈、哈、哈、哈、、、”。
莫霆鋒仰天大笑,笑聲蕩漾在整個綠柳山莊。
就在他放聲大笑的中途,一股濃濃的危機感陡然升起。
再低頭時,隻看到陸山民帶著一道殘影,已經殺到身前。
太快!太突然!太意外!太不講武德!
避無可避,本能腳分野馬使出千斤墜,雙拳交叉護住頭部和胸口。
轟隆隆一聲巨響,莫霆鋒如遭雷擊,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顫抖,身體在巨力之下不由自主往後退,直到退到一堵假山上才停住。
陸山民隻是微微退了一步,繼而再次踏步前進,速度之快,遠超出了他對外家武道的理解。
尖銳的破空聲再次襲來!
莫霆鋒本能倉促橫移一步,身後傳來山石碎裂的聲音。
驚魂未定,一記簡單的散打鞭腿抽打在他的後背。
後背火辣辣一陣疼痛,忍痛借力快速退出數米。
但,陸山民如影隨形,隻得再次倉促防禦。
一招敗,招招敗,莫霆鋒連一招像樣的莫家拳都未能使出來,戰鬥就已經處於了絕對下風。
站在北屋大門口的莫小元早已是震驚得無以複加,在東海,第一次見麵,陸山民隻是個有些蠻力的門外漢,根本就算不上武道中人,哪怕就是她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武道菜鳥,都可以一巴掌呼翻他,在柳依依麵前,更是連身都近不了。
這才多少年,她知道這些年陸山民進步不小,從各種消息中也了解到他成為了半步極境的高手,但那畢竟是聽說,與真正見到的震撼不可相提並論。
這麼多年不見,她的潛意識中更多還是東海那個山野村民。
不同於對陸山民的認知,莫霆鋒是她經常見到的人,親眼看到過他到底有多強大,更是被家族裡的武道前輩譽為百年來莫家最有可能突破金剛境,極境之下幾乎無敵。
就是這樣的存在,竟然被曾經那個處處挨打的山野村民打到毫無還手之力。
與其說是戰鬥,倒不如說是挨打,從一開始就在挨打。
“吼”!
莫霆鋒滿心的憤怒終於在一個間隙怒吼了出來。
但是,沒等他重新擺好拳架,一拳打在了他的額頭上。
一陣天旋地轉蹭蹭後退。
這一次,他沒能穩住身形,高大的身體後仰,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陸山民沒有乘人之危,也沒有看他一眼,徑直走向莫小元所在的北屋。
“吼”!
身後再次傳來莫霆鋒憤怒的吼聲,他很理解這樣的吼聲,因為曾經的他也是這樣,不甘心、不服輸,不懼生死、勇往直前,誓死要用生命捍衛,捍衛尊嚴、捍衛家人、捍衛心中所追尋的正義。
理解歸理解,但那又如何?
同情歸同情,但那又如何?
陸山民沒有任何猶豫,轉身一拳轟出。
這一次,外勁之中融入了一絲內勁。
莫霆鋒蹭蹭後退出去十幾米,沒有倒下。但是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鮮血灑在雪白的雪地上,格外鮮豔。
“六叔”!莫小元發出一聲驚呼。
莫霆鋒擦了擦嘴角的鮮血,脫去身上的外衣,一把扯爛裡麵的襯衣,露出岩石般的結實肌肉。
“外家之爭,勇者無敵,我沒死,就沒輸”!
莫霆鋒雙拳對撞,立馬分拳。
“莫家拳第九式”!
“震地”!
莫霆鋒一腳跺在地上,滿庭積雪離地三尺。
很快,這一拳是他從開始到現在最快的一拳。
拳頭由點及麵,砸下陸山民麵門。
陸山民左腳在前,右腳微微後退一步,一拳揮出。
原地一聲炸雷,陸山民左腳迅速收回,後退一步。
“莫家拳第二式”!
“撼天”!
莫霆鋒高高躍起,高大的身形從天而墜。
人在空中,右臂向後拉出誇張的弧度,瞬間向下砸出。
陸山民變拳為掌拖住千斤拳頭,一邊向下、一邊畫圓,腳下太極陰陽變幻,卸掉這一拳半數之力。
不等莫霆鋒身體落地,屈膝前提。
很簡單的一記膝撞,狠狠砸在莫霆鋒腹部。
又是一聲悶哼聲,莫霆鋒高大的身體倒立飛了出去,落地之後繼續滑行,直到砰的一聲撞在花台上,崩碎了數快大理石。
“彆打了”!
莫小元站在門口,渾身顫抖,聲音中帶著哭泣的顫音。
“求求你,彆打了”!
莫霆鋒雙手扶著花台,掙紮著站起身來。
“我說過,我沒死,就沒輸”!
“六叔、、、”,莫小元嗚嗚哭泣。
莫霆鋒一步步走向陸山民,“莫家三百年,沒有一個男人是孬種。三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莫家男人活著讓敵人靠近家主。四十年來,我從沒有感覺到金剛離我如此之近”。
“就差一步”!莫霆鋒跌跌撞撞的走向陸山民,每踏出一步就說一句,“就差一步”!
陸山民冷漠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你說得沒錯,就差一步,隻要熬過去,或許你真有可能踏入金剛”。
“可惜”,陸山民一步踏出,單手已然掐住了莫霆鋒的脖子,生生將他舉到了半空中。
“這一步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不要”!
莫小元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陸山民,我求求你”!
“陸山民,請你放過莫六叔,我任憑你處置”。
陸山民回過頭,看見柳依依踏出了門檻,她一身雪白的大衣,雪白的鞋子,脖子上戴著雪白的珍珠,臉色也是雪白的。
她走入庭院中,與滿庭的雪仿佛融入了一體。
陸山民嘴角翹起一絲微微的弧度,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嘲笑。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陸山民,我錯了”。柳依依微微低下頭,眼神中滿是懇求。
陸山民咧嘴一笑,“有些人天生就是賤,你對她好,她認為是理所當然,你對她尊敬謙遜,她就認為你老實好欺負”。
柳依依眼中帶著薄霧,一臉的嬌柔可憐。
“隻要你能放過莫六叔,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死”!
莫霆鋒已是出氣多於進氣,但仍然掙紮著嘶吼道:“家、、主,不能、、向他、屈服”!
陸山民看著楚楚可憐的柳依依,冷漠道:“若是當年的我,或許會心軟,但現在,你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對我不起作用”。
柳依依抬起頭,兩行清淚落下。“你到底想怎麼樣”?
陸山民轉過頭,抬頭望著莫霆鋒,緩緩道:“人做錯了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要不然,某些人就會認為彆人好欺負、好拿捏”!
話音一落,陸山民手上發力,掐著莫霆鋒的脖子悍然砸向地麵。
積雪滿院飛舞!
莫霆鋒落地之處,露出黑色的堅硬石板。
石板周圍,寸寸龜裂。
鮮血四濺,灑在潔白的雪地上,紅白的顏色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
血紅流淌在雪白之上,像極了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這讓陸山民不禁想起那個叫羅誌軒的農民工,在那天以自身鮮血為筆墨,在大地繪就出了一副極其燦爛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