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沒有人聽出來我在感慨(1 / 1)

姑娘姑爺們一走,左家小院兒立即靜了下來。

白玉蘭端屋一盆泡艾草的水,幫老頭子卷起褲腳。

瞧瞧,那傷腿已經腫啦。

昨夜老頭子在鎮上,為姑爺們著急上火,一宿沒合眼,腿就那麼耷拉著。

今兒個又趕路,那條傷腿可不就有些受不住,一按一個坑。

倒是左撇子不當回事,讓白玉蘭不用給他捶腿。

這兩日,孩兒她娘也累夠嗆。

“嶽母睡下沒?”

白玉蘭一邊上炕鋪褥子,一邊點頭道:“恩,我看她躺下啦。我給她安頓在小麥那屋裡。”

“那屋小,她沒挑理?”

白玉蘭撇了下嘴:“有啥可挑的,小麥那屋炕好燒。稻和豆那屋倒是大,要留著秋收完放糧呢。不然糧食放哪。”

“你沒問問嶽母是咋回事?離得太遠,咱也不曉得,她這些年在那麵過的咋樣。”

“我那娘,那哪裡是一般的娘。她要是不想告訴咱,撬開她嘴也沒用,主意正著呢。她要是想告訴,咱堵住耳朵,她會上前扒開咱手,不聽都不行。”

白玉蘭抱怨完,才含糊說:

“今兒太忙乎,我就沒問。想著問那些作甚,反正她已經回來了。聽她在那麵過的好,我犯膈應。過的不好,我也鬨心。看看趕明兒的吧,話趕話順嘴問問,她願意說就說,誰知曉她會不會和我說實話。”

既然當親閨女的是這種態度,還能指望女婿會繼續關心?

左撇子也就不再操心嶽母的事兒,直接下一話題。

囑咐白玉蘭:“下回貨郎來村,你買幾塊飴糖放家備著。我瞧甜水來咱家沒啥吃的。”

沒好吃的,孩子不惦記來姥家。

“曉得啦。夜深了,老頭子你快擦擦腳躺下,直直腰。”

可左撇子躺下也睡不著。

大概是這兩日過的太刺激,今兒又因為那十兩銀錢太激動。

左撇子閉一會兒眼睛又睜開,望著棚頂道:“這幾日蒸乾糧多放點細麵兒,照今晚那麼蒸。”

“咋的呢,沒吃夠啊?”

“不是。”

左撇子猶豫下,才回答:“姑爺們不是說,這兩日還會再來家。要是真來幫乾活,晌午給帶好一些的乾糧,免得粗餅子拉嗓子。我看德子愛吃下晚的乾糧。”

白玉蘭一邊用大蒲扇給老頭子扇風,一邊聞言憋不住笑:

“八字還沒一撇呢。才走,你就惦記他們再來。要是沒來,我看你難不難受,到時那細麵餑餑可就白蒸啦。我和你說,先彆和村裡人顯擺姑爺們要來幫乾活。”

左撇子在心裡反駁:不能,女婿們指定能來。

不過,他確實不能漏口風,萬一沒來惹人笑話。

其實,家裡攏共就五畝地,他和老伴起早貪黑些能忙得過來。

就是眼饞彆家地裡都是壯小夥。

他也想讓自家地頭站著仨小夥子。

“那十兩銀,你藏哪啦?”

左撇子還沒說完話,白玉蘭先搶過話頭道:

“老頭子,剛在外麵我就沒說,關於那錢,我是這麼想的。

等倆月,如若大女婿和小女婿沒有應急的事,這十兩銀,咱拿給老二吧,到時和大姑爺小姑爺好好解釋解釋。

我今兒去給五叔家送肉,五嬸子特意知會我,說村西頭那外來戶老陶家,缺銀錢娶兒媳要張羅賣偏房,那兒媳娘家要彩禮要的狠。

雖隻是個偏房,但想必陶家那破房子不會賣高價。

除了這十兩,想是添頭也加不上幾兩就能買下來。總比二女婿之前定下那塊山腳地蓋房強。

這樣的話,今年入冬前,咱二閨女就能搬回村裡。

滿山手裡那三十多兩存項,就可以全買田地,不會為蓋房花空老本。

三十兩,秋收後怎麼也能買上二畝肥田吧?往後不用全指望打獵。

至於占了他姐夫妹夫便宜,讓滿山他們兩口子想辦法還。”

房子問題,從小豆和楊滿山成家後,就成了左家老兩口心中沉甸甸的事情。

在老兩口看來,孩子們歲數小,滿山上頭又沒長輩給操心,過日子心裡就沒成算。

雖說山上獵戶有五家,家挨家,有個事情會互相照應。都是老獵戶了,這些年也沒聽說出過大事。

但是滿山那山洞似的家,哪怕洞裡歸置的再妥帖,它也是洞不是。

小豆還沒有生娃。

你看誰好好過日子人家總住在那陰冷的地方,到時生了娃,娃不得曬太陽,不得出門溜達玩?有出息的話,長大還要認字嘞,哪能隻在山上和獵戶打交道。

再說,甭管近些年出沒出野獸傷人的事,滿山和小豆一日不從山上搬下來,他們老兩口一日就睡不好踏實覺,總惦記。

一會兒是惦記房子,一會兒是惦記沒田地可不成,純打獵哪日丟了命可怎辦。咱莊稼人,手裡有地才會不心慌。

而遊寒村地理位置太好,屬於“寸土寸金”的地方。

四周能開墾的,早就成了田地。

村裡蓋房地點更是有限,像左家房屋占地也不大,情況擺在那裡。

楊滿山之前找過裡正,想要在村裡劃塊空地蓋房。裡正說,隻能在山腳下那片選位置,村裡人多這一片,早就沒有多餘空地。

左撇子和白玉蘭對山腳下蓋房不是很滿意。

在他們看來,那等於還是不合群,山腳下那片壓根兒沒人家,不采蘑菇都沒人路過,那和在山上有啥區彆。還要花錢買空地,蓋房的銀錢也要花。

所以說,白玉蘭感覺自己今晚那肉不白送,老陶家要賣偏房,簡直就是給滿山準備的。房子不大,小兩口夠住,買下來後,豎上柵欄,各家過各家,還離他們近。

左撇子沉吟好一會兒才道:

“不中,讓另外兩位姑爺咋想,才給咱們,轉身就全拿給老二?不過,那陶家房子咱也要,隻是還照以前商量的辦,收完糧,咱家就賣地,用賣地錢將那房子買下來。讓滿山往後攢夠還咱們。”

正屋門外,沈秀花嫌棄的直翻白眼。

你把田地賣給滿山得了唄,然後拿滿山給你的買地錢,去給滿山買房子。淨乾那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事兒。

你五畝地,夠吃夠用是咋。

這倆缺心眼的,她這回來,想給這倆傻鬼買地都買不著呢,竟然還要賣?

家裡,隻可以從五畝變成六畝、七畝,決不可以讓那倆憨憨從五畝變賣成四畝、三畝。

秀花氣的轉頭回屋,都被氣的忘記找閨女是要乾什麼了。

對,要剪子。

她錢縫在了褲襠裡,想用剪子挑開拿出來。

來了閨女家才徹底放心,往後不用將銀票藏得那麼深,不用像防賊似的過日子。

沒出發前,那幾個繼子兒媳翻箱倒櫃的找錢,很怕她帶走一個銅板。口口聲聲說,和她們公爹過了那麼多年,不可能沒錢。銀錢沒翻到,那首飾呢。

又趁她睡覺,把她那衣裳和包袱裡裡外外一頓抖摟。

是啊,有錢啊,有能耐找到啊。

她沈秀花早防著這一手,提早將銀票縫進打補丁的褲襠裡。

被送回的一路上,更是放心的吃吃睡睡。

畢竟繼子們哪怕再不要臉,也不敢搜她褲襠。

眼下到閨女家,才算徹底鬆開那口氣。

不過,那她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她有錢。

這錢是要辦正事的,那事不辦,她死都閉不上眼。

與此同時。

朱興德和小稻也一邊趕路一邊夜話。

“你之前和二妹夫悄聲嘀咕啥啦?”

“我問他,暈倒那陣,做沒做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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