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暴風驟雨(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562 字 1個月前

山穀中的灌木林裡發出“嗚嗚……”的大象呼嘯聲,聲音從象鼻裡發出來,就好像號角一樣響亮。沉重的象腳踏在地麵上,大地仿佛都在顫栗。陸續從山林裡走出來許多土人士卒、以及不下數十頭大象!

“嗚!”一頭大象長鳴一聲,用鼻子把一顆灌木樹連根拔了起來,周圍許多拿著刀槍的士卒湧出了山穀。

……趙平站在東寨門的夯土牆上,眺望了一番遠處起伏的山林,轉頭對徐財七道:“此地恐不能久守,徐掌櫃帶上一些人、可以趕快先走了。你們走南邊的路,然後折道向東,或能逃到騰衝千戶。”

剛才徐財七親耳聽到了斥候稟報的軍情,沉吟片刻便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祝願趙百戶旗開得勝!”

趙平點了一下頭,又轉頭看向土人把事的女兒刁雅:“刁雅姑娘也和徐掌櫃一道先行離開。”

刁雅問道:“趙將軍不和咱們一塊走?”

趙平道:“守土安民是本將分內之事,武將丟城失地、臨陣脫逃,在大明朝一向是重罪。我不能走,不然便是能逃回去,還是死罪!”

刁雅搖著頭道:“那我也不走,等孟養土司軍來了,趙百戶也需一個通土話的人與他們談談。”

趙平也不多勸,隻道:“此地凶多吉少,刁雅姑娘非大明將士,可以設法逃出生天,去留自行定奪。徐掌櫃,事不宜遲,動身罷!”

徐財七抱拳道:“在下若能回到雲南,定將此地諸事如實稟報漢王府。告辭!”

一眾商賈從南寨門出,離開了礦場。

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斥候來報,徐財七等一行人在路上被襲,死傷慘重!

趙平聽罷喊道:“全軍備戰,民壯各帶器械助陣!”

“得令!”

刁雅問道:“前幾天思家使者來過,說好了等雲南官府遣使商議。如今思家為何急來相攻?”

趙平皺眉道:“或因思家對原來的分利已極為不滿,欲先奪回礦區。”

孟養宣慰使司治所位於礦場東麵十幾裡地,先行到達的土人軍隊已到了村子的東寨門。山林中起伏的道路上,先來的象兵、步兵不下千人!十幾頭象兵和拿著刀槍盾牌的土司步兵混在一起,步兵圍著大象,似乎是為了護象腿,浩浩蕩蕩地向村子這邊湧來了。

東寨門上麵已插上了寫著“明”字的軍旗,四十餘甲兵、兩門碗口銃、二十幾杆銅火銃在這麵夯土牆上嚴陣以待,另有百來人民壯助防。

明軍的村寨城牆並不高,夯土牆隻有胸高,上麵有一道密實的木樁欄柵;除此之外,牆外的一條水溝也算一道工事。眾軍見來者甚眾,皆神情凝重。

刁雅在寨門上,為趙平翻譯道:“請思家的人答話,此番因何而來?”

但沒有人理會牆上的喊話,外麵的大象和人聲嘈雜,五頭大象在一大群步卒的環繞下,先行向土牆這邊衝了過來。

土司軍衝到土牆十步內,忽然牆上有人喊道:“齊發!”

“轟轟!”兩門碗口銃先噴|出了火光和濃煙,巨大的爆炸聲震天動地。頃刻之間,銅火銃和弓箭一起發射,“砰砰砰”的聲音在火光中爆響,整道土牆都籠罩在白煙之中。

剛剛靠近的幾頭大象被巨大的聲音驚嚇,發狂似的調頭就跑,土人的人群中慘叫四起。被火銃、弓箭擊傷的,被大象撞翻踐踏的人,不知幾何。

土司軍中混亂了一陣,暫且便沒有再靠近土牆。但更多的人從林子裡、山路上過來了,他們從遠處紛紛繞道村子四麵,把軍屯村幾麵圍住。

太陽光下,土司軍的長兵器閃閃發光,他們在長木杆上裝了短刃,不知是刀還是槍,那樣的長兵器很多。還有許多人拿著五顏六色的木盾牌,無數的人在草木橫山的野地上“嘰裡哇啦”地怪叫,明軍這邊誰也聽不懂。

過了一陣,四麵的土司步兵抬著木梯子,開始靠近過來、圍攻村莊。大象似乎很怕火器的聲音,於是象兵離得很遠,不再上前來了。

東門的明軍重新將銅火銃裝填好了火藥鐵丸,排成兩排站在土牆上。前排單膝跪地,後排站著,等土司步軍靠近到幾步之內,便一陣齊放。

先前雲南衛所軍用火器,用的是沐英創製的三段擊,連綿不絕的火器輪流發射,最主要也是起到震懾作用;而朱高煦的護衛軍用火器對付步兵,是三排或兩排一起發射,以更密集的火力增加殺傷力。不管怎麼用火銃,威力都極為有限,隻有等敵兵靠的很近了,殺傷力才尚可。

軍士們放完火器,就換作弓弩射|擊,等敵兵爬木梯上牆,再用槍盾禦敵。民壯們以滾木、石頭協助。

土司軍被百五十名明軍一連打退了幾次圍攻,四下硝煙彌漫,炮聲和“砰砰”的火銃此起彼伏,天地間仿佛都在喧囂之中。土司軍陣型混亂,但士卒卻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勁,許多人光著膀子、身無片甲就衝過來了,他們似乎並不在乎死多少人。

大戰一直到下午。此時硝煙之上烏雲密布。忽然,“嘩嘩嘩……”一陣暴雨傾瀉而下,雨點在地上飛濺,火器的聲音馬上就消停了。空中隻剩下殘存的硝煙,像白霧一眼在雨簾中漸漸散去。

土司軍數十頭象兵很快就從四麵靠近過來。

趙平的臉色頓時鐵青,他看著遠處那些鼻子、牙齒上縛著利刃的大象,以及成群結隊的無數步卒,心中已有不妙之感。

這村子不大,但明軍人數也很少,分散在四麵牆上,已難以拒敵於土牆之外。

趙平喊道:“派人去南北西三門傳令,諸將聽見鑼聲齊鳴,全部到營門列陣!”

幾個親兵應了一聲,連滾帶爬地跳下了土牆。

雨水像瓢潑一樣澆到盔甲上,積水沿著寬簷鐵帽淌到了趙平的臉上,他伸手抹了一把水。

將士們仍然在拉弓殺敵,弓弦在雨中顫抖,濺出一陣陣白霧,打|濕後的複合弓殺傷力已是大減。大象靠近水溝時,象背上的士卒坐得比守軍還高,居高臨下拿著標槍往城牆上投擲。明軍軍士仍在苦戰。

不多時,忽然村子主道上泥水飛濺,一騎飛奔而來,來不及下馬、騎士便抱拳道:“稟趙百戶,南門被打開了!”

“敲鑼!”趙平毫不猶豫地喊道。

“哐哐哐哐……”銅鑼在雨中混亂急促地響起。趙平也跳下了土牆,眾將士紛紛離開土牆,跟著他往北麵跑。沒多久,東門的寨門就被大象掀開了,一頭大象擠塌了簡陋的寨門,在雨中嗷嗚地長鳴。土司軍步卒隨後湧進了村子。

土人士卒追著漢人百姓民壯們滿街跑,一個漢子被一刀砍得鮮血飛濺,一張寫著“飯”的旗幡灑上一片血跡,很快被雨水澆得血汙模糊。一頭大象走到街麵上,用鼻子一掀,把木房子瓦頂都掀翻了,村子裡一片狼藉。

剩下的百餘人明軍正軍,在軍營門外列成方陣。聽著村子裡四麵傳來的慘叫聲,將士們卻顯得十分沉默,隻是偶爾傳出一兩聲咳嗽。

沒任何人有逃跑的意思,身在這邊陲土司地盤,逃跑也沒有用,大夥兒都是一副抱團等死的沮喪模樣。

趙平騎在馬上,扔掉了手裡的弓,從腰間拔出雁翎刀,轉頭道:“對不住弟兄們了。”

一個武將道:“做軍戶遲早有這天,唯死而已!”

這時一群土司步卒帶著兩頭大象過來了,兩頭綁著利刃的大象被驅趕著,鳴叫幾聲便邁著沉重的步子,正對明軍方陣衝來。

趙平喊道:“弓弩準備!”

前麵兩排槍盾兵都蹲了下去,片刻後,弦聲“劈裡啪啦”作響,雨中的弓箭力度小了不少,射到大象身上的皮甲上,竟大多未能穿甲。但也有幾枝箭矢射痛了大象,那象很快就不受控製地往旁邊亂跑。另一頭大象則斜衝了過來。

“啊!”一個明軍士卒慘叫一聲,胸甲硬生生地被象牙上的利刃刺穿了,鮮血在雨水中橫流。另一些士卒用長槍刺|進了大象的身體,那大象皮糙肉厚,吃痛在人群裡亂跑。明軍陣型一陣動蕩,土司步卒、象兵陸續蜂擁而至,雨中的泥地上,人們混戰一團。

明軍陣型一破,許多人便被人數眾多的土人圍攻,盔甲被砍得叮叮哐哐直響,土人那木杆兵器上鋒利的短刃,從軍士們的盔甲之間插|進了血肉,眾人在渾濁的泥水中掙紮慘叫。

趙平被一群土人圍住,重甲上不知被刺|砍了多少刀,被敵兵從馬背上拉了下去。“哐當”一聲沉重的響聲,他仰麵摔在地上,被許多人按著,掙紮了一番愣是沒爬起來,手裡的兵器也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他大叫著想翻起身來,轉頭從無數的泥腿之間看去,正見那麵寫著“明”字紅色青邊軍旗,扔在了血汙泥水之中,被無數雙腳來回踩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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