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信我我信你(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578 字 1個月前

起初,禦史李琦叫朱高煦評說朝廷大略,朱高煦是比較謹慎的;確定是父皇朱棣要問,他才談了一些見解。

現在朱高煦處處都比較注意,他很守規矩。緣由無他,隻因他有掀起天下風浪的能力……他的父皇朱棣也知道這一點。

皇帝的嫡子、朱家親王,他還能征善戰,坐鎮一方,其能量爆|發出來,能攪動天下半壁;可惜,還是很難與京師朝廷對抗。在這種情況下,朱高煦隻能極力想讓父皇相信:漢王府是完全可控的勢力。

朱高煦親自送李琦出書房,叫官員繼續送出漢王府。他沒有再返回書房,而向承運殿的台階走了過去。

重簷琉璃瓦的宏偉前殿,其建製與京師的皇城有幾分相似。此時這樣的建築,象征著很多很多。世人給它附加了權|力、威嚴、正義等意味。

然而,朱家得到這一切,隻有一個原因:在洶洶鐵騎甲兵的野蠻廝殺中,在無數罪有應得的屠夫、無數無辜平民的流血犧牲之後,太|祖的一群人站到了最後未滅。

朱高煦在台階上,抬起手止住身邊的宦官隨從,猶自走進了空曠寬敞的大殿。

他在碩大的紅柱子間徜徉,踱步了一陣,便走上正上方的王位,在他的公座上坐了下來。他把手肘放在扶手上,身體微微傾斜,讓手臂撐住了上身的重量。目光仿佛在巡視他的大殿,又仿佛甚麼也沒看。

……很顯然,高煦在雲南對付土司的手段,讓皇帝朱棣很滿意;否則朱棣不會又叫人問高煦、有關安南的事。

若是安南戰爭爆|發,高煦認為皇帝極可能會調他參戰。

一來朱棣正當壯年,而且很想建功立業;而高煦這個兒子又表現甚佳,有能力幫助皇帝實現抱負。

二來,高煦雖有些實力和本事,卻完全不能反抗皇帝;在皇帝壯年時,高煦從道義和實力上都沒什麼根本威脅,至少暫時可用。

高煦現在才後知後覺,自己在“靖難之役”後,因為表現太好,反而給了皇帝繼續驅馳他的想法。

如果他各種不聽話、不受控製,整天胡|搞;估計靖難以後,他就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了。

……朱高煦想不明白,這樣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至少有一點好處,他明顯感覺到父子間的矛盾、日趨緩和了。

畢竟不論他是不是整天胡|搞,能力和名分就擺在那裡;客觀的危險性,不是他怎麼做就能有所改變的。

到底是親父子關係哩,朱高煦覺得父皇心裡多少還是有自己。

他坐在公座上,想了很多……思緒漸漸清晰,現在唯一能挑戰皇帝信任的事,是藏在巫山桃花源的那些猛將!

不過這件事做得還算謹慎,唯有一個風險較大的地方:王貴。

宦官王貴知道得太多了。朱高煦不認為王貴有理由出賣自己,那樣的話王貴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沒有任何好處!不過這仍然是一個很危險的弱點。

特彆是現在,朱高煦判斷自己可能要帶兵去安南。彼時長時間不在漢王府,安南戰場上形勢又亂,就怕王貴出甚麼差池。

殺|掉王貴,徹底掃除這個風險因素?

……王貴是個宦官,朱高煦卻也記得王貴為自己出過的力,記得給過王貴的承諾和希望、將來讓他榮華富貴享用不儘。

或許,要乾事的人,總會對不起很多人、辜負很多人……朱棣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辜負!豈不言,一開始就說好的皇儲位置;朱高煦現在甚至不認為,等朱棣想傳承皇權時、會給太子留個巨大的隱|患。

人有時候不是沒辦法麼?

有百般理由,不過朱高煦還是覺得,這種乾法有點太過分了,心裡堵著難以釋懷。

朱高煦一掌拍在扶手上,人就站了起來,快步向大殿門外走去。

他回到書房門口,轉頭道:“王貴,你跟我進來。”

“奴婢遵命。”王貴彎腰道。

二人前後走進了旁邊一間無窗的小屋子,裡麵還掛著昆明城的示意圖,放著一些小物件。

王貴躬身侍立在旁邊,沒有吭聲,一副聽從吩咐的模樣。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開口道:“不久之後,我可能會帶兵去安南。想提前派你去另一個地方,你或許會在那裡住兩年。”

王貴低著頭抱拳道:“請王爺明示。”

“巫山縣桃花穀。”朱高煦道。

王貴一愣,馬上便正色道:“奴婢唯王爺馬首是瞻!彆說去巫山縣,就算王爺要奴婢死,奴婢也無怨無悔!”

“我為甚麼要你死?”朱高煦皺眉道。

王貴道:“王爺沒讓奴婢死,不過奴婢隨時準備為王爺死。”

朱高煦不管王貴的死心塌地、有幾分決意,他隻知道客觀上王貴就是個漏洞!

“王貴,你一向對我忠心耿耿,我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嗎?”朱高煦道。

王貴忙搖頭道:“王爺當然不是。”

朱高煦便道:“那要你信我,還是我信你?”

王貴拜道:“奴婢馬上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趕去巫山縣。”

朱高煦抬起手道:“叫王斌和你一起去。王斌隻消送你到那個地方,不必進山穀。如此一來,王府裡總算還有個人知道那地方;將來我想聯絡你們,可以派王斌去。”

王貴道:“王爺所慮甚是。”

這件事如此安排,王貴雖被關在那個山穀,卻又多了個王斌知情……王斌在戰場上豁出性命,為朱高煦擋過火銃,也是忠心耿耿的人。但王斌和王貴有些不同,那些事、王斌知道得沒王貴多;而且王斌是個衛指揮使級彆的大將,彆人更難動他。

……王貴剛買沒幾個月的小娘,都送給了王斌做小妾,帶了些東西就出發了。

指揮使王斌也去書房見過朱高煦一麵,明白了要乾什麼事,很快也準備好了馬匹等物。

二人帶著路引一路出昆明城北門,乾脆利索地踏上了旅途。

王貴騎在馬上,回望昆明城城樓,頗有些感概地歎了一口氣,又長長地鬆了口氣、露出了些許笑容。

王斌好奇地問道:“彆人出遠門都是傷心,王公公,你笑啥?”

“沒啥,咱家到了深山僻壤裡,過得無趣是無趣了些,倒是一件好事。”王貴隨口道。

他完全不認為王斌送他,有什麼詐……如果王爺真有殺心,這麼麻煩作甚?在書房就一刀砍了了事!非得叫個衛指揮使心腹大將,來乾這種活麼?

王貴早就覺得自己不安生,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的密事太多了。他這種小卒,摻和太多事很危險,隨時可能變成棄子。

為了大事,王貴不覺得自己的命值錢!

所以前幾天在前殿書房,他說就算赴死也無怨,倒不是隻為了表忠,因為確實沒啥可怨恨的理由。

等王爺提出,要把他藏到巫山縣時,王貴心裡是非常感激的。王爺為他找到了一條穩妥的生路度過難關!

“王爺是個值得侍奉的主人。”王貴沒頭沒腦地歎了一句。

王斌把黑|糙的圓臉轉過來,看了他一眼,“哼哼”了一聲,便轉頭看路了。王斌現在已是衛指揮使,似乎不屑於聽一個閹人在那說教道理。

王貴卻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繼續說道:“咱這等人,淨身不就為了有機會過得好點?隻能依靠皇室藩王貴族,貴人也有沒良心的人啊……可咱們王爺是個念舊的人。”

走到旁邊的王斌沒吭聲。王貴這才回過神來,身邊這個不修邊幅的黑|糙大漢,其貌不揚卻已混到了正三品武官,估計比他一個宦官還看得明白。王斌應該不是像其相貌一般的人,當年郡王府的將士也有好幾百人,王斌若沒點頭腦,恐怕也難以從那麼多人中脫穎而出。

昆明城是雲南布政使司最大的城,附近的驛道寬敞,二人剛出城時並排著騎馬,走得很快。

前麵十來天他們都沒多少話說,無非談談怎麼放置馬匹、在哪個驛站落腳之內的事。後來旅途無趣,王斌的話也多了起來。

因為王貴是朱高煦身邊的心腹,王斌以前也沒少當著他的麵怨言。王斌在路上他談到皇家的事,少不得又罵罵咧咧了一陣。

大抵就是打江山的時候漢王出力最多,出生入死,皇帝卻讓高熾做皇太子不公平之內的話。

“太子是嫡長子。”王貴此時反倒更清醒,這麼提了一句,“王指揮這些話,可彆在外人麵前說。”

王斌一臉不悅道:“俺還要你教?”

王貴隻得勉強地陪笑了一聲,悻悻住了嘴。

……他們走得官道,不是雲南最大的驛道,而是直接去四川布政使司,然後沿大江東下。接著他們找了條船走水路,從敘州府宜賓縣從大江順水而行,路過重慶府地盤後,就到巫山縣了。他們走的差不多也就是四川東出的道路。

這條路路程不遠,但其間一些地方山高路窄、崎嶇難行,二人也不太急著趕路,輕裝簡行走了將近一個月、才到巫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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