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討罪伐逆(1 / 1)

大明春色 西風緊 1600 字 1個月前

漢王府宗廟設於東南邊,諸文武進南邊的端禮門門樓,然後向右一拐彎,就能看見宗廟的大殿了。

除了正常值守門樓的護衛軍,王府裡未見異樣。倒是宰牲亭傳來的牲口慘叫聲,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長史府最有學識的人是錢巽,不過已經去安南國了。右長史李默,原來是百戶的兒子,因為射|箭騎馬考核不合格,才托|關係做了文官,學問是比他的武藝還要荒疏;李默的文才,恐怕連沒有功名的典仗侯海也比不上。

而“鐵麵人”李先生不管禮儀上的事。

於是今日的祭祀禮儀,在禮儀上必定有些小差錯,不過“犧牲”祭品,以及籩、豆禮器大抵不會錯的,竹做的籩,木做的豆。

雲南三司、雲南府的官員幾乎都來了,還來了十來個衛指揮使、軍民指揮使以及指揮僉事等官。

雲南都司下轄至少有十四衛,以及幾個軍民府,不過有些衛所地方太偏遠,諸將一時來不了。還有建昌衛、烏撒衛、普安衛、烏蒙衛等衛所,現在還不太清楚屬於甚麼衙門,也沒叫他們來……因為自洪武朝起,那幾個衛一會兒屬於四川都司,一會兒屬於貴州都司,一會兒屬於雲南都司,地方又遠、官員調動緩慢,一時間誰去管都很麻煩。

就在這時,沐晟和他的女兒沐蓁過來了。眾官紛紛側目,許多人都主動上前招呼見禮。

漢王隨後也帶著王妃、王子,都身穿粗麻做的斬衰孝服來到了宗廟前。這時哀樂起,宦官開始唱詞,朱高煦便帶著一大群披麻戴孝的人依秩序走進宗廟,向剛擺好的太宗皇帝靈位叩拜。

眾人行了大禮之後,便等著朱高煦念寫好的表文了。事情到現在為止,一切都很正常。

不料這時開始隱約出現了一點偏差,朱高煦沒念表文,忽然對著靈位奧陶大哭了起來,並大聲哭喊了一聲:“兒臣不孝啊!”

聲音簡直振聾發聵,重簷殿頂上似乎有灰塵“簌簌”往下掉,朱高煦一個魁梧的壯漢,竭力吼了一聲,聲音實在太大了。

餘音還在房梁上,連哀樂也停止了,一大群人無不愕然,默默地等著下文。

朱高煦緊接著就開始一邊哭,一邊述說起來。沒有任何文辭的修飾,他就是這麼說著話,連普通軍士都聽得懂。

從征安南國大勝之後、押俘回京說起。朱高煦語氣哀傷、但話語卻很流暢,幾乎是一種不假思索的口吻,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不需要考慮前後是否矛盾。

兵部尚書金忠帶他走東華門進宮,感覺不對勁……一直到他自奉先殿密道逃走,隻是隱去了怎麼知道密道這等事的細節。

一時間隻有朱高煦一個人的聲音,彆的人都聚精會神地側耳傾聽,生怕聽漏了困惱著大夥兒許久的疑案內情。

良久之後,朱高煦敘述完自己的見聞,又向太宗的靈位磕頭,以手心對著靈位大聲道:“兒臣當著父皇在天之靈,指天發誓,剛才所說的話,若有半句虛言,便叫兒臣天打雷劈,死後魂魄不入宗廟!”

如此重誓,人們無不震懾。

朱高煦滿臉淚痕,站起身轉身麵對眾人,大聲道:“本王奉詔入京麵聖,為何始終不能麵見父皇母後?卻在東宮附近落入重圍陷阱,遇甲兵衝來殺我!父皇會這麼對兒子嗎,須得用這等手段嗎?甲兵奉的是誰的意思,我何罪之有?!

先帝有恙,禦醫入宮止二人,為何不經審訊便死於宮中?

先帝駕崩之前,為何宮中隻有東|宮官員、同|黨數人侍奉?為何要關閉宮門?”

宗廟裡一片死寂,若是掉一顆針、定然也能被人們聽見了。

朱高煦又道:“我大明太宗皇帝,文治武功,恩澤施於四海,賢明甚於諸王,你、你……咱們誰不食永樂朝俸祿?如今君父崩於陰謀詭計之中,不明不白!

奸|臣把持朝廷,以謊言欺弄天下,太子偽詔登基,難洗謀君弑父之嫌。我朱高煦為人子,不問是非,則不孝;我與大夥兒為人臣,不為君父複仇,則不忠不義!必起大明皇朝四方之軍,興師問罪。討罪伐逆,為君複仇,嚴懲奸人!還江山社稷清明,正天下人間黑白。”

披麻戴孝的武將王斌率先大喊:“討罪伐逆!”不少人很快跟著附和了起來,喊聲在宗廟之中回蕩。

沒吭聲的人也無言反對,如此氣氛,拿甚麼詞來說?

喊聲稍歇,沐晟站起來抱拳道:“我深受大明皇室之恩,置身此國家社稷危亡之際,豈能奉偽詔?末將願追隨漢王,起兵伐罪。為君父複仇,為大義天道,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若違誓約,不得好死!”

眾人聽到這裡,更加鎮住了。寂靜了片刻,陸續就有大理總兵官、曲靖軍民指揮使、雲南前衛指揮使、雲南後衛指揮使等等文武官員開始表忠,並跟著沐晟一樣詛咒發誓結盟。

有人喊道:“取牛、羊、豕之血來,今日吾等與漢王歃血為盟,不成功誓不罷休!”

“慢!”朱高煦止住。

大夥兒紛紛側目,朱高煦便冷冷道:“再加奸臣小人之血,豈不更好?”

這時宦官王貴拿出了一份奏章來,當眾開始念,內容大致是漢王擅自調動衛所軍、反心漸露雲雲。最後王貴還念落款道:“臣,順昌伯王佐。”

許多與沐府關係親近的文武,聽到這裡,無不幸災樂禍地望著王佐。有些人幾乎忘記了身在藩王宗廟內,臉上的喜悅快意溢於顏表。確實有不少人受過王佐要|挾、索|賄,隻是敢怒不敢言。今日漢王先拿王佐來開刀,簡直是大快人心!

朱高煦道:“當初陳瑛彈劾你貪|贓|枉|法,你來求我,我受你欺瞞、誤信了你的話,還幫你求情消災。你這份奏章啥意思?”

王佐身體一軟,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坐倒在地上,口不能言。

朱高煦指著他的鼻子大罵道:“本王最恨你這種人,記不得好,做事又不光明磊落,隻會背地裡偷偷放暗箭!你既然要和謀君弑父的奸臣一黨,那本王便成全你!”

朱高煦的陣仗聲勢如泰山壓頂,吼得王佐連半個字都吭不出來!

門外立刻走進來幾個披堅執銳的將士,將王佐按到靈位前麵的磚地上。他完全沒有掙|紮,似乎使不出力氣了。片刻後,軍士便揮起斬馬|刀,王佐馬上開始大叫,“嚓”地一聲,鮮血飛|濺起來。

這時宦官王貴又道:“漢王府右長史李默,多次私通奸|黨,傳遞消息,吃裡扒外!斬!”

中護衛指揮使韋達徑直走了過來,要過甲兵手裡的刀,殺氣騰騰地走向李默。李默的臉不斷地抽搐著,震驚、畏懼、不解寫在臉上,看著韋達道:“韋指揮,你撕掉婚姻,可是對不住我……”

“我還你一刀!”韋達一刀猛|刺過去,李默慘叫一聲,刀尖已從他背上出去了。韋達一把抽|回刀,抬起一腳將其踢翻在地。那傷口馬上流血如柱,地磚上染紅了一大片,李默的四肢在地上抽|搐不已。

“布政使司參議韓龍穀,多次密告漢王府、沐府,斬!”

“啊……”

這時有軍士拿著盛放牲口血的銅盆進來,把幾個人的血放了一些在銅盆裡,還拿了一把勺子在那裡攪拌了幾下。接著一眾軍士抱著瓷碗進來了,開始盛那銅盆裡的生血。

宗廟裡彌漫著血腥味,在香的煙霧繚繞中,陰森可怖。

不過好一些人似乎像長鬆了一口氣似的,今天殺的人並不多。

就在這時,王貴忽然又尖聲開口道:“左都指揮使曹隆、都司同知方敬!陸涼衛指揮使陳貞……”

一個個名字念下來,大殿上死寂之後、不知何處發出了“咯咯咯”牙齒碰撞的聲音。

朱高煦等王貴念完,說道:“你們剛才沒有表態,自然也不能逼你們歃血為盟。不僅你們,天下諸地方的文武,隻是之前不知真相,安守本分罷了;本王現在、以後也不認為你們有罪,更不是你們的敵人。

像都指揮使同知方敬,徑直上書用印,大模大樣地驛傳公文告狀,本王是很生氣的。但念在你不知內情,情有可原,本王也不能濫殺無辜。諸位暫且在漢王府呆著,不用去上值了,等機緣巧合之時再放了你們。不過家眷是可以每月來探視的。”

朱高煦見沒人回應,便道:“本王殺人,從來光明正大,說不殺你們,就不殺!”當然江西那家當鋪掌櫃、內閣首輔胡廣的馬夫等等,有時候不用那麼較真、可以忘掉這些不愉快之事的。

曹隆忽然跪伏在地,顫|聲道:“下官謝漢王,不殺之恩!”

方敬也道:“漢王胸懷四海,下官私下裡十分佩服。”

……三歲大的男孩朱瞻壑竟然沒哭,不過一直緊緊抱著他|娘|的的腿。

“哐當哐當……”宗廟裡傳來一聲聲陶瓷碗摔碎的聲音,又是一陣人聲嘈雜,隱約有人的聲音道:“若違誓約,如同此碗粉身碎骨!”

……

……

(明後天各一更,西風喘口氣哦,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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